清久搬來這個地方的第一天就遇見過見了旁邊的女主人，兩個小男孩的媽媽。她年紀不大，三十歲左右的，每天都按時在家門口做早飯，午飯。

　　清久來的時候，她正穿著睡衣在做飯。搬家工人搬著沉重的衣櫃，而清久直徑走進新房屋內玩著手機。他跟那個工人不太愉快。也許因為看起來不懂行情的樣子，工人開口向要清久索要一大筆費用，清久知道超過市價了，但也無可奈何，他隻想盡快安頓好。

　　工人顫顫巍巍的搬著衣櫃爬上樓梯，清久瞥了一眼，看見旁邊的女人居然走過去幫忙。清久心想她應該是一個很好心的人。盡管如此，他是絕對不會去幫忙的。

　　後來兩個孩子的吵鬧聲問題逐漸出現，清久開始討厭起隔壁一家人來，唯一一次跟她說話是去請求她讓孩子們不要在走廊上跑跳。她當即不痛不癢的訓斥了孩子，但是效果甚微，清久關上門不久，兩個男孩又跑跳起來。

　　時隔近十個月第二次說話，清久跟周昀走到了她家門口門口。門一如既往的敞開著，因為房屋的結構，廚房在門口，所以他們家每天打開門做飯的原因。每個清晨清久都能聽到菜板咚咚的聲音。

　　這是清久第一次看清這間屋子，這間房沒任何裝修，地步和牆壁都是凹凸不平的灰色水泥。他們家應該剛吃過飯，門口還飄著飯菜的香味。女人從臥室裡走出來，她留著長長的，拉直過的頭髮，沒有帶妝容，比起風吹日曬的皮膚來算很乾淨白皙，但容貌只能算中等。女人看見門口的兩人愣了一下。

　　“有什麽事嗎?”

　　“打擾了，我們想跟你談一下。”清久覺得自己像來走訪的警察，他從來沒做過這種事，找人談談。並且已經很久沒有正常的社交，如果不是周昀在旁邊，他肯定不會這樣過來。

　　“為什麽?我們好像不熟。”女人冷漠的看著清久說，她知道清久是隔壁的住戶，另一個只是最近才來的不速之客。

　　清久知道她說的沒錯，盡管每天聽著她家的動靜，但他們的確不熟，他們互相不知道姓名，清久也不知道她的工作是什麽。

　　“我知道。但我真的需要跟你談一談，我想我昨天晚上看見你了，在樓上。”

　　“沒錯，我們知道。”周昀捕捉到女人眼中的複雜情緒，

　　“別想否認，否則我們叫捕蛇人來，呵！”

　　…...

　　再一次，清久認識到周昀的性格，比起他自己描述的那樣慘痛，他現在未免也太囂張了。清久抱歉的看著女人，

　　“抱歉，我們只是想確定，在這兒是否還安全，如果你不想說什麽也沒關系。”

　　“那我們來這兒是幹嘛?”周昀拉了拉清久，不滿的說:

　　“什麽都沒搞清楚，然後還暴露我們，讓她半夜來把我們吃了嗎，我告訴你到時候我肯定會自己逃跑，絕對不會救你的。”

　　“我相信。”

　　女人聽著他們的爭吵歎了口氣，像是做了決定。

　　“進來談吧，孩子們已經去上學了。”

　　清久往裡走去，回頭看周昀還站在門口，“我就在這兒守著。”

　　清久知道他肯定是怕她變成蟒蛇把他們吃了。其實清久也有些害怕，但已經來這兒了就只能硬著頭皮聽完了，害怕反而抵消了一些跟人談話的焦慮。

　　“所以你是什麽時候……”

　　“幾天前。”

　　女人跟清久在兩個小板凳上坐下，屋裡只有一些木製的桌椅，

燈泡原本是發著不太明亮的白光，他們進來後女人又打開了一個明亮的燈泡。　　周昀皺了皺眉，屋子裡所有東西看起來都像是垃圾堆裡撿來的一樣，人倒是挺乾淨的，怎麽不把屋子弄好看點。

　　“幾天前嗎?”

　　“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我這是怎麽了，我什麽都不清楚，就是突然...突然變成那樣了，有時我控制不了。昨天也是，我就是控制不了，感到身體很難受，走到樓頂然後就變了。好像你們知道的比我更多。”女人露出茫然又痛苦的表情。

　　“昨天，也許是因為你丈夫打孩子。我們看到一個新聞，上面說絕望的人會變成巨蟒。”

　　“原來……如此。怪不得……這就說得通了。”

　　“所以是因為你老公的原因吧，他經常打孩子嗎，我好像就常常聽到。”

　　“不，他只在他們很不聽話的時候才動手，我不會攔著他。我不想孩子們以後也變成廢物，我想他們好好學習擺脫這種生活。看看這屋子，你應該明白，我嫁給了一個廢物，沒用，不上進，有時還脾氣不好。你們肯定覺得這地方聞起來跟個老鼠窩一樣，但這在我們住過的地方裡還算好的了。窮成這樣，也阻止不了他在外面找女人，不久前我發現他手機裡跟另一個女人聊曖昧，我質問他他還打了我。嫁給他的時候覺得他老實，嫁給他後家裡的一切都靠我，兩個孩子，所有家務，我還要上班，每天早上六點起來給他們做早飯，他們也不好好吃，吃到衣服上都是，去學校身上都是一股飯菜味兒，冬天的衣服也要用冷水手洗，因為這兒沒洗衣機，我們根本不能把錢花在買洗衣機上，每個月卡裡都只剩下幾塊錢，每天都這麽忙著忙著……”

　　周昀聽著聽著不自覺走了進來，他跟清久對視一眼點點頭，這種日子，早該絕望了才對。

　　“我猜不是因為這個破房子，不是因為你每天做家務又上班，不是因為兩個熊孩子。甚至不是因為你老公出軌。而是因為你老公打你你才徹底絕望變成蟒蛇。結婚後應該早就看出他是個廢物了不是嗎，怎麽不早離婚，還為他生兩個孩子。還不是因為你還愛他，我看你自己才是一點自尊心和上進心都沒有。你老公聰明得很，娶了個保姆和媽……”

　　“周昀！”

　　清久站起來把他拉到一邊，“她已經很難過了，為什麽還這麽說。”

　　“還不是她自找的，自己蠢……”

　　“你希望別人對你說你經歷的一切都是自找的嗎，生活是很複雜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無奈。”

　　周昀只聽到了第一句，他冰冷的看著清久，“我只是想看她變成蟒蛇而已。”

　　周昀推開清久，走到女人面前，

　　“看，你說你是不是自找的。你都變成蟒蛇了還在這兒每天給他洗衣服做飯，知道他出軌了自己還挨了打，還什麽反應都沒。你把你自己當什麽了。一個洗衣機?活該他輕賤你，我猜他早就出軌了，這麽多年不知道勾搭了多少女人。我也佩服他，又醜又窮還能這麽賤，他肯定受到過不少女人的譏諷，畢竟其他女人都不是笨蛋，一眼就能看出他是什麽貨色。你就不一樣了，你繼續留在這兒給他做飯吧，還老實，我長這麽大就沒見過一個老實的男人，真是個蠢貨。沒有什麽女人是比說老公老實的更蠢了，多半是從小腦子沒發育好。”

　　“滾出去！”

　　女人拿板凳砸向周昀，他們被趕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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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人願意聽見別人對他的生活指指點點的。她不會怪他老公的，她甚至會怪指責她老公的人。知道嗎。”

　　“既然你知道，我還以為你站在她那邊。你不是有點聖母嗎。”

　　“我只是覺得她可憐，我不是說夫妻不能同甘共苦，但早看出對方沒上進心還不離開就是她自己的問題了，尤其是出軌了還選擇容忍，有錢人家還理解，窮人還這樣就……”兩人一邊說一邊朝屋裡走去。

　　“shit！別看那邊！”

　　先走進屋裡的周昀把正在關門的清久的頭按了回去，周昀看著窗外，一臉震驚。他還以為他看錯了。

　　“你真的要感謝我，你要是看見了我看見的，你這一個月都別想睡覺了，我對你好吧。”

　　“額，怎麽了?你看見什麽了。”

　　“算了，你還是看吧，我不想隻我一個人看見這場面。”

　　清久轉過身來，瞬間被嚇得退到了門上。客廳的窗戶正對著門口，窗外，一個巨大的蟒頭正看著他們，窗戶佔了牆面的二分之一，蟒頭擋了一半的窗戶。

　　“我覺得是旁邊的女人，你覺得呢。”周昀拉住想跑出門的清久，出去可能更危險。

　　“不是我們的錯！如果你想報復應該最先報復你老公不是嗎！是他出軌了！”周昀大喊了一句，窗外的蟒頭動了，向旁邊爬去，周昀看著蟒身慢慢從窗爬過。

　　“好了，現在我徹底相信了。”

　　清久待在門口不敢上前，周昀走到窗口看到了奇異的一幕，巨蟒爬到天空中慢慢的遊走著，仿佛遊走在黑色的海洋裡，直到完全消失在夜色裡。

　　“我的天，真希望別人看到這一幕。也許我們應該錄下來，當第一個揭露這件事的人，那麽我們就能賺一筆了，肯定有很多電視台來采訪我們。這主意不錯吧，下次再看到它時……”

　　周昀回頭看，才發現清久已經暈倒在了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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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會回來了。”

　　“我猜也是，這幾天旁邊的男孩們都被接去奶奶家了。你知道她可能會去哪兒嗎?”

　　“我怎麽會知道。她可能去那個很多蟒聚集的地方，也可能去任何她想去的地方。”

　　“很多蟒去的那個地方?在哪兒?”

　　“我不知道，等你變成蟒了就自然而然的知道了，像是某種心靈感應。”

　　“有點兒像象塚，現在很多人變成蟒了嗎?”

　　“全國?有一些。這個城市應該沒幾條，很多人只是嘴上抱怨，心裡其實是沒放棄生的希望的。不是沒錢的人才會絕望，事實上沒錢根本算不上絕望。我覺得她應該有其他原因，比如童年經歷什麽的，那個決定了她之後的所有性格。”

　　“沒錯，童年經歷最差勁了。我覺得人的記憶應該每隔一段時間就清除，而不是隻忘記小時候的記憶。”

　　……

　　周昀倚在牆上，看著有說有笑的兩人，最近這女的經常出現在他們家，讓他很煩。但清久好像很喜歡她，常常跟她聊些不跟自己聊的，周昀認為“故作深沉”的話。

　　“你不是蟒。”

　　周昀冷眼看著女孩，突然說道。

　　“你到底是什麽，你的真身是一條小蛇，既不是黑色的也不是巨蟒，你跟那些人不一樣。所以你到底是鬼還是修煉成精的妖怪?”

　　“我就是蛇唄，反正我又不會傷害你們。”

　　“呵呵。”

　　為什麽老是說不會傷害我們，周昀心想，除非想這麽做才強調，欲蓋彌彰。要是清久也能看清這一點就好了，周昀皺著眉看向清久這家夥看著很純情，大概是看見個女生就肝腸寸斷的類型。

　　“你還是沒說清楚你的身份到底是什麽，怎麽，不敢說嗎?”

　　周昀想逼出女孩的真面目，但她只是嘟著嘴走了。說如果不相信她以後不來了就是。

　　“你不會喜歡她吧?”女孩走後，周昀問清久。

　　“當然沒有。”

　　“那你笑得跟朵花一樣。”

　　“我只是禮貌的微笑而已。”

　　“那就好，如果你想交女朋友，大街上隨便找個漂亮女生都行，你長得可以，很容易交到。別交一條蛇。我知道你肯定很久沒談戀愛，也很久沒那個了。癖好不會變得很奇怪吧……”

　　“不會，我也不會談戀愛！”清久突然變得有點焦躁，抿著嘴回到臥室關上了門。

　　周昀哼了一聲，心想真被他說中了，清久看上了這條蛇。真是鬧心。

　　周昀是一個很有危機意識的人，盡管這個世界已經變得非常陌生，他也不覺得這條小蛇變成的女孩跟他們做朋友是正常的事，他想這個女的一定有什麽陰謀，她在等待時機，趁他們放下防備的時候就一口咬上來。

　　她到底想做什麽?怎麽讓清久看出她的真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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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壁的男人一個人回來了，他的生活似乎支離破碎了，妻子消失，孩子送去奶奶家。他獨自待在髒亂陰暗的房間裡，顯得很淒涼。

　　周昀站在門口看著屋內的景象，看著手機的男人抬頭看到了他。

　　“我是住在隔壁的，聽到了不少你家的事，我很遺憾。”

　　“額，嗯...”

　　男人笨拙的應答，黝黑的臉顯得很無措，周昀知道他這種人，不擅長社交，尤其是面對好看的人。但對家裡人卻很強硬。典型的窩裡橫。

　　“你有你妻子的消息嗎，她不會出事了吧?”

　　“什麽……不。應該沒有，她留下紙條說出去散散心。”男人這麽說著，周昀不知道他是編造的還是那個女人真的留了這個紙條，似乎都有可能。

　　“噢，聽前幾天的動靜，我還以為她離家出走了。”周昀邊說著邊自然的向屋裡走著，男人的表情明顯變得不自在，但沒有阻止。

　　“坐吧。”他說。

　　周昀屏息坐到一個小木椅子上，屋裡的味道聞起來像老鼠窩和蛇洞的結合。男人僵硬的站在一旁目不轉睛的盯著手機，過了好一會兒，周昀玩了會兒手機，抬頭髮現男人已經進臥室了，好像在收拾衣物。只是他把手機留在桌子上了……

　　考驗來了，周昀不知道想看什麽，總之他看見一個人的手機在他眼前，他就是想去偷看一下。於是輕輕走到桌子旁的涼椅坐下，大膽的拿起手機看了起來。

　　看看短信，微信就行了。周昀掃了一眼，短信幾乎都是他親戚， 微信也是親戚朋友什麽的，只是看微信的時候周昀看到旁邊還有QQ，周昀點開看了，一眼看到了他想看的內容:你老婆不會回來了吧。

　　是個女人，周昀有強烈的直覺這是他的出軌對象，聊天記錄也證實了他的猜想。

　　有意思。

　　老婆失蹤了還有心情跟其他女人聊騷呢，呵呵。

　　等等，等等……

　　周昀翻出了他收藏的照片，照片上居然是那個女人！確切的說是那條蛇！

　　這男人是許仙還是怎樣，身邊有這麽多蛇。周昀戲謔的想，同時感到愉悅，用手機拍下了男人手機上的內容。

　　終於找到那女的有什麽不對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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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犯了一個大錯。”

　　清久看著周昀手裡的酒，緊張的說。

　　“怎麽，你也是蛇嗎?放心，這不是雄黃酒。坐下，我有事跟你說，我覺得你聽完會想喝點的。”

　　周昀打開櫃子拿出了酒杯，他早就發現了這兒有酒杯，所以猜測清久是能喝酒的。也是，哪個二十歲的男生不喝酒呢?

　　周昀沒洗杯子，直接倒了兩杯香檳，一杯推到了清久跟前。之前有次他說買啤酒回來喝，清久說過不喜歡喝啤酒。

　　清久看著酒杯猶豫不決。

　　“你能喝吧。不會喝醉的，喝醉了有危險。”周昀說完覺得意思不太對，“我是說說不定會遭到襲擊，我會警惕著，你知道的，那條小蛇可不一般。”

　　“小亦嗎，她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