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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鈴醫錄》夏至 1
  旭日東升,晨光熹微。

  橘色的朝陽撕裂天際線上的雲彩,像一隻剛破殼的鳳凰似的,把尚不熾烈的光芒照向大地。紅日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緩升起,也把東華門的輪廓映在了地上。

  晨鼓隆隆。

  城頭之下,兩隊禁軍正在換崗。沉重的腳步震撼著大地,甲葉摩擦的聲音也給這寂寥的宮禁增添了幾分肅殺之氣。

  待兩隊將官交割已畢,便由當值的將官率領手下軍士登城駐防,下值的軍士則整裝回營修整,準備兩日之後再來值守。待兩隊禁軍交割完畢,城頭上才有一個銀甲雲騎走了出來。

  看著眼前這一張張青春而堅毅的面孔,武盡忠長長的呼了口氣——當年的他,手下也有這麽一群軍士。要不是當年的那場變故,他應該會一直留在禁軍,要是沒有那場變故,他的兄弟也不會死。

  “盡忠,想什麽呢,喊了你半天都不說話。”

  武盡忠的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他猛然回頭,見是十六站在自己身後,便略顯尷尬地笑了笑:“沒什麽,只是忽然覺得自己老了。”

  順著他的目光,十六也看見了正在撤防的禁軍,不由嗤笑道:“誰還沒年輕過,誒對了,我記得你以前就是東華門的守軍吧?哦~原來是想起自己年輕的時候來了?”

  武盡忠隻笑了笑,並沒有接話。

  十六便拍了拍他的肩膀:“趕緊去吧,將軍還等著你回去複命呢。”

  武盡忠聞言點頭,與十六簡單交代了幾句之後便下了城牆,騎上他的棗紅馬向著雲騎司衙門去了。

  自從福寧宮出事之後,皇帝便下旨撤換了宮中的暗衛,同時命殿前雲騎司負責宮禁安全。此舉雖然匪夷所思,可皇帝卻有著自己的一番考量。

  暗衛的身份隱秘,普天之下,只有奚官令一人知道所有暗衛的真實身份,外人幾乎無從分辨真假。這種安排放在平時自然並無不妥,可福寧宮出事之後,皇帝便覺出了其中的風險——主人都不是人的狗,誰知道是不是自己家的?

  而雲騎衛則完全不同,除了少數幾個勳貴子弟之外,其余人手都是從各級軍中挑選出來的精兵悍將,這些人不僅實名在冊,而且全是軍隊的編制,指揮權雖在貴妃趙清雅的手裡,可作為殿前三司之一,必要時皇帝也可直接調派。

  雲騎衛的手段雖然不如暗衛,可畢竟所有人都在明面上,放在身邊也相對安全一些。

  可凡事都有利弊,暗衛出身於奚官局,成員全是宮女和太監,放在宮裡並無不妥,可雲騎司卻全是些身經百戰的勇士,大搖大擺的放進宮裡自然不妥,若是全做成太監又太過浪費。

  不得已,才把雲騎司混進了禁軍當中,一方面為禁軍增添幾分戰力,另一方面,則要在暗中監視禁軍的行為,若是發現異動,隨時可以發出警示。

  武盡忠出身禁軍,所以十分厭惡自己的使命。在他看來,自己就是站在兄弟身後拿著刀子的人。可奈何軍令如山,他一個小小的伍長能有什麽辦法?

  雲騎司衙門距離皇城不遠,出東華門一路向東,過了太子東宮,再往北行五裡便到了。

  武盡忠回來時陳影正在審閱公文,見他進來,便問道:“怎麽晚了,可是有什麽情況嗎?”

  武盡忠的黑臉一紅,趕忙答道:“東華門一切正常,是末將分心了,這才誤了時辰,請將軍責罰。”

  陳影皺了皺眉,不悅道:“你得明白,雲騎司能參與城防可是陛下莫大的信任,

容不得半點兒紕漏,你是雲騎司的老人,要給後輩多做表率。這次也就算了,若是再有下次,便要依軍法發落你了。”  聞言,武盡忠趕忙單膝跪:“末將記得了。”

  陳影哼了一聲,便揮了揮手想讓武盡忠退下,可武盡忠卻沒有起身。

  “怎麽,你還有話要說嗎?”

  見陳影出言詢問,武盡忠趕忙點頭:“將軍,我想向您告假。”

  “告假?”

  陳影蹙了蹙眉:“眼下正是用人的時候,要是家裡沒什麽大事的話,最好留在司裡隨時待命。”

  聞言,武盡忠挺了挺背脊,誠然道:“今天是我兄弟的忌日,我想回家看看老父。”

  陳影忽的挑了挑眉:“既然是去盡孝,那就準了你的假期,明日酉時之前回來就好。”

  “謝將軍!”

  交還了魚符之後,武盡忠便回到住處換了便服,隨身也沒有佩戴兵刃,等他走出雲騎司衙門時,看著便只是一個尋常的武夫。

  他沿途一路采買,走到花林坊時,手上已經提了五六個包裹,五勝齋的點心、合心堂的香燭,除了貢品之外還幾樣上好的酒菜,都是老父親平時愛吃的東西。

  老人在花林坊經營著一間湯餅鋪子,雖說衣食不愁,可畢竟是節儉慣了的,輕易舍不得買這些吃食。所以,當他看見武盡忠大包小裹的回來時,臉上除了欣喜,多少還帶著幾絲責備。

  “跟你說了多少次了,別亂花錢,趕緊娶個媳婦回來,給我生個孫子比什麽都強。”

  老人一邊嘮叨一邊讓武盡忠進屋:“你先進屋,我把鋪子關了就過去。”

  武盡忠應了一聲便進了屋。家裡還是老樣子,八仙桌上缺的那一角,還是他的傑作,過去快二十年了,斷茬都給磨出了包漿。

  武盡忠放下東西,在門口的盆裡洗過手,這才來到香案前給兄弟上香。武盡忠把買來的香燭、點心擺好之後,這才燃起線香誠心祝禱。

  靈牌上的名字叫周盡孝,是武盡忠異父異母的親兄弟。

  兩人的父親早年同在西軍當斥候,因為是同鄉,兩人的關系便比旁人親近些,後來就乾脆拜了把子,約定要在戰場上為對方擋刀,若是一人死了,活著的那個便要照顧兩家的妻小。河湟之戰時,武進忠的父親替周盡孝他爹擋了一刀,結果自己身死當場,雖然周盡孝他爹也斷了兩根手指,可好歹保住了性命。

  前線的軍士可以沒有腦子,卻不能沒有手指,於是,成了殘疾的老周便領了二兩撫恤銀子回了老家。

  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

  老周帶著老武的骨灰回鄉之後,才發現村子早就荒了。幾經輾轉,才在乞丐窩裡找到了自己和老武的兒子。

  花子頭看老周是個傷兵,開口便要二兩贖身銀子,要是不給,就卸下兩個孩子的手腳,等養好了傷就送出去要飯。

  老周被氣得目眥欲裂,可架不住乞丐窩裡人多勢眾,為了兩個孩子,也為了袍澤的托付,他用全部撫恤銀子換回了孩子。從那天開始,武盡忠就跟著周盡孝一起喊老周做爹爹。

  銀子沒了,老周身上還有一些銅板,都是臨走前袍澤弟兄們給湊的盤纏。為了孩子們能吃飽飯,老周就用這些銅板換了一套鍋灶,靠著自己做湯餅的手藝,總算是沒讓孩子挨餓。

  俗話說,半大的小子吃窮老子,為了養活這兩個小子,老周可沒少受罪。他含辛茹苦拉扯兩個孩子長大,就隻盼著他們有朝一日能做個讀書的相公,於是,省吃儉用的把兩個孩子送到私塾去讀書。先生看他兩家也算忠烈,便為孩子取名盡忠、盡孝,意為前輩盡忠,後輩盡孝。

  可天不從人願,兩個孩子偏偏不愛讀書,反而每天舞槍弄棒,十六歲上便被征收入伍,又進了西軍。

  這一走便是六年。

  他們出河湟過敦煌,沿著絲綢之路最遠打到過高昌。或許是老武的在天之靈保佑,兩個孩子不僅平安回來,還跟著將軍進了京城。

  老周這輩子就隻為這兩個孩子活著,聽說他們在京城做了禁軍,索性便賣了鋪子也跟著遷到了京城。

  武盡忠和周盡孝兄弟二人從入伍那天便在宋延齡將軍麾下,西域戰事結束之後,便作為親軍跟著回了京城。宋家雖然也是勳貴,可底蘊不及秦家,功勳不抵梁家,加之宋延齡為人低調。受封武安伯之後,便把自己的交了出去。

  就這樣,盡忠盡孝兄弟二人便又分配到了禁軍。兩人往家裡寫了許多書信,可一直都沒得到回信,正在焦急老周是否出了意外時,卻忽然聽說營外有個老漢來找他們。

  就這樣,時隔八年之後,父子三人總算隔著營寨見了一面。老周才說自己搬到了花林坊,便被巡營軍士給趕走了。兄弟倆雖然受了責罰,可心中的喜悅卻難於言表。

  那一夜,兄弟倆誰都沒睡著覺。

  “盡忠啊,上完香就過來坐吧。”

  聽見招呼,武盡忠這才回過神來。回頭一看,見老爹正端著茶水進來,剛忙便接了過來。

  “爹,別忙活了,您歇著,我去張羅酒菜。”

  “就你?”老周呵呵笑著,白了武盡忠一眼:“你以為會掄刀子就會切菜啦?”

  武盡忠撓了撓滿是胡茬的黑臉,嘿嘿一笑:“我當然不行,可外面有的是飯店,花錢叫幾個菜過來也花不了幾個錢。”

  “當了雲騎衛,了不起了?有錢也不能這麽亂花,再說你爹就是開湯餅鋪子的,出去別的飯館叫菜,這要是傳了出去,不等於砸我的招牌嗎。”

  老周一邊說,一邊把武盡忠買來的酒菜打開:“這汾酒是真好,誒?這醬肉是從林家鋪子買的吧?聽說他家的老湯壞了,以後可別去他家了。誒呦,這五勝齋的牛舌餅,盡孝以前最愛吃了……”

  說到牛舌餅時,老人忽然哽咽了起來。

  武盡忠趕忙過來,一邊輕輕拍打老人的後背,一邊說道:“牛舌餅已經給盡孝擺上了,您先坐下喝口水,我去把醬肉切了,咱們爺兒倆今天好好喝點兒。”

  老周點了點頭,待武盡忠出去之後,才對著兒子的靈位流下兩行濁淚。武盡忠的手腳還算麻利,下去之後沒過多久,便用托盤端了幾樣切好的熟食上來。

  老周偷偷用衣袖擦了擦臉上的淚水,看見盤子裡薄厚不一的肉片,總算樂了出來:“你看看,我就說你不行吧,掄刀子砍人還是把好手,砍瓜切菜就行啦。”

  武盡忠嘿嘿一笑,一邊擺桌一邊道:“進了肚子還不都是一個樣兒,您這歲數也該享享福了,要我說,您把這鋪子賣了吧,以後我養著您。”

  “你連個家都沒有,那什麽養我?是想讓我住雲騎司衙門裡?”

  老周嘴上雖然這麽說,可心裡卻美滋滋:“我不用你養著,四十好幾的人了,抓緊娶個媳婦才是正理,趕緊給我生個孫子讓我抱抱!”

  “爹!”武盡忠歎了口氣:“我也想找媳婦啊, 可誰讓咱是個廝殺漢,誰家的姑娘看得上咱啊!”

  老周氣的直跺腳,抬手便在武盡忠的大頭上抽了一巴掌:“說他娘的喪氣話!隔壁的瘸子都娶著三個媳婦了,你這大好男兒怎還比不上一個瘸子?”

  武盡忠挨了一巴掌也不氣惱,樂呵呵的給老爹倒酒:“這半條街都是人家瘸子家的產業,我怎跟人家比。”

  老周舉杯一飲而盡,烈酒入喉之後,他仿佛重又回到了西域沙場,罵了聲娘後,恨恨道:“要是沒有咱們爺們在前線拚死殺敵,這群狗日的能有今天的好日子過?”

  武盡忠也跟著乾下了杯中酒:“爹,最近京裡不太平,您可要當心啊。”

  “當心啥?要是連京城都不太平了,那這世上還有安生地兒了?”

  “您沒聽說劉尚書的馬上被天火燒了?”

  老周才夾起一口菜,聽見天火時,便停了手:“天火?你給我說說,啥樣的天火?”

  武盡忠隻當老爹好奇,便把劉培中的馬車在大雨中被焚毀的事情說了一遍:“聽說那火是自己起的,好端端的馬車自己就著了,而且當時還下著雨……唉,天下又要不太平了。”

  聞言,老周便放下了筷子,盯視著武盡忠道:“盡忠,你還記不記得那天晚上的事兒?”

  武盡忠一怔:“那天晚上?您說的是哪天啊?”

  老周指了指靈牌:“鹹平二年五月十六,就是你兄弟死的那天啊!那天晚上不是也有好多地方起火嗎,我聽說,那些火也撲不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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