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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鈴醫錄》小暑 7
  梁書的酒意甚濃,也不顧頭頂的烈日灼人,一路上都在嘮嘮叨叨說個沒完,回到侯府之後便一個勁兒地叫渴,江嶼便把梁才找來伺候他回房休息。

  升格成為貴賓之後,江嶼的待遇也有了提升,回到客房之後,隨即便有人送了一盤甜瓜過來。翠綠的甜瓜上凝著一層細密的水珠,看著微微冒出來的涼氣便知道是才從寒井裡冰鎮過的,趁著涼意一口咬下,果然是汁水四溢滿嘴清香。

  沁涼的瓜肉順著喉嚨流進胃裡,頓時便有一種夏日特有的幸福油然而生。一邊讚歎著甜瓜的美味,他又開始回憶自己究竟是何時見過趙爍。

  在炎炎夏日被迫回憶是一件相當枯燥的事情,可如果手上有一塊冰鎮甜瓜那便是一件十分愜意的事情。為了讓自己更加愜意,江嶼索性把腳翹在了桌上,身子用力往後一仰,椅子的兩條前腿便懸了起來。

  他把後背緊靠在椅背上前後晃動,仿佛自己正身處山林之間。穿堂的涼風徐徐而過,清脆的甜瓜轉眼便被吃了兩個,可他卻依舊什麽都沒想起來。

  最後一個甜瓜離得稍有些遠,可他卻仍舊不肯放過那顆翠綠的甜瓜,他把手臂神的老長,指尖恰好能觸到甜瓜,再次努力伸長手臂,卻在觸碰到甜瓜的一刻失了重心。

  “誒誒誒!”

  盡管他極力想要恢復平衡,可身下的椅子卻有自己的想法,十分執著的翻倒在了地上,一陣散亂的碎響過後,江嶼便如一隻張牙舞爪的笨貓一樣平躺在了地上,周圍的桌椅翻到一地,罪魁禍首的那顆甜瓜也順著桌面滾落下去,正好砸在下面的背簍上。背簍晃了幾下也跟著倒了下去,裡面的東西撒了一地,叮叮當當的又是一陣亂響。

  揉著摔疼的後腦杓,江嶼歎息著起身去撿拾地上的東西,抬眼卻看見一個金光閃閃的東西正在地上打轉兒。

  江嶼的眼前一亮,抓起一看,正是早先在璧山所得的黃銅龜殼。龜殼的做工精致,每塊背甲上的線條都有細微的差別,真如一隻黃銅的烏龜所留一般,只在腹甲上刻著三個小字:莫問天。

  進京之前,江嶼只知道莫問天出身江西龍虎山,從仁宗時起便是司天監的監正,橫跨三朝,直到七年前景陵竣工之後才忽然下落不明。盡管聽過不少關於他的傳聞,可於江嶼來說也不過是個不相乾的傳說罷了。

  可自他進京以來卻不止一次的聽過莫問天的名字,無論是《異事錄》上的記載還是旁人的口述,無一例外的,都把這個傳說中的司天監監正與仁宗皇帝聯系到了一起,而兩人之間的紐帶則是一個從不曾出現在任何記載中的無名太子。

  眾所周知,代宗發動承天之變的理由是仁宗病重且沒有子嗣,依照祖製,應當由仁宗的弟弟齊王趙棕繼位。可齊王趙棕不學無術貪酒好色,在宗室中口碑極差。時為肅王的趙錚掌管禁軍,便在宣德門內抓捕了齊王趙棕,並最終登上了皇位。

  趙錚雖為大逆之舉,可宗室之中卻少有微詞,究其原因,還是因為仁宗趙桓確實沒有子嗣,而肅王趙錚也確實在宗室中有著極佳的口碑,左右都是趙家人做皇帝,與其交給貪酒好色的齊王,還真不如讓雄心勃勃的肅王放手一搏。

  趙錚沒有辜負宗室的信任,他開疆拓土安定四方,終於成了百姓口中的一代英主,可如果真如異事錄上所述那般,仁宗趙桓真有一個皇子流落民間的話,那無論趙錚有多麽大的貢獻也終究也難逃一個篡位逆臣的罵名,

不僅代宗的廟號不得保全,只怕當今陛下的皇位也難以坐得安穩。  江嶼的手指輕輕摩挲著龜殼上的字跡,喃喃自語道:“莫非這老頭是被皇帝滅口了不成?”

  他的想法並非捕風捉影,雖然莫問天是在景陵竣工之後才突然失蹤的,可從梁書發現的絲絹地圖上看,當今陛下所建的景陵與其父趙錚的裕陵相隔甚遠,卻與仁宗趙桓的慶陵毗鄰而建,簡直想不讓人生疑都難。

  再說那個藏在福寧殿夾壁牆裡的死人,從竇章的表現來看,他一定認識那人,並且還從乾屍的身上找到了一些十分重要卻又不能外傳的東西,否則也不會在焚屍滅跡之後便星夜派兵包圍了宏恩觀。

  說到宏恩觀,便不得不說它的結局也十分蹊蹺。作為皇家敕建的道觀,即便是與天鄉樓毗鄰而建,也斷然不該遭受官軍剿匪的池魚之災才對,除非……是陳興林有意為之!

  想及此處,江嶼的眉頭猝然擰成了一個川字。

  雙手把龜殼捧過頭頂,一陣金屬相撞的脆響之後六枚卦錢依次排開,分別是四正兩反——天雷無妄!

  江嶼一間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飛鳥失機落籠中,縱然奮飛不能行,目下隻宜守本份,妄想扒高萬不能?我靠!這麽倒霉!”

  江嶼的驚恐自有道理。

  自從得了這龜殼以來江嶼只在璧山起過兩卦。

  第一卦是給夏荷起了一個虎落深坑的天地否卦。之後夏荷便真如卦上所言惹上了人命官司,索性被他陰錯陽差的找到了真凶,這才免了夏荷的牢獄之苦。

  第二卦是給上官端雲起了一個宿鳥焚巢的火山旅卦。此後的事情也確如卦上所言,險些連累徐遠才一家命喪嶽崇山之手,還是江嶼用了摘星樓的力量先下手為強,這才免了徐遠才與上官端雲的一場厄運。

  從那之後江嶼便再沒用過這個龜殼。

  他總覺得這東西似乎與冥冥中的某種力量有關,多用不吉。想不到這次為自己起卦,競得了一個鳥入牢籠的天雷無妄卦,無妄之往,何之矣?天命不佑,行矣哉?

  只是不知卦上所說的牢籠指的是武英侯府還是這座灰撲撲的京城。

  不知為何,他忽然想起宋鐵嘴曾經說過的話:還有什麽比知道自己的命運更加無趣的呢?

  如今看來那宋鐵嘴倒真是個妙人,聽見江嶼說起洛紅霞之後便連卦攤都不要了,也不知道他有沒有去翠華谷找羅紅霞,那洛紅霞的脾氣也是出了名的古怪,天知道他會不會為宋鐵嘴醫治內傷。

  “宋鐵嘴……洛紅霞……”

  江嶼喃喃念著這兩個名字,腦海中卻沒來由的閃過趙爍的面孔:“原來是他!”

  當年的‘宋鐵嘴’臉色晦暗雙目赤紅,全身的經脈也被毀去了十之七八,整個人隻如秋天的浮萍那般嬌弱。而如今的趙爍不僅身姿挺拔氣勢如虹,更有一股由內而外的凌厲殺意籠罩全身,想來唐門洛紅霞的斷續之法當真為他修複了經脈。

  可是,他半年之前還在璧山縣算卦度日,怎麽忽然就成了紫陽真人的弟子了呢。傳說那莫問天和紫陽真人同樣出身於龍虎山,照此說來兩人應該是同門。可莫問天早在七年之前就已經沒了音訊,他常用的龜殼又是如何落到趙爍的手裡的呢?

  傍晚時分,梁書再次出現在江嶼面前時,已經換了一身暗繡高升團紋的寶藍緞長衫,外面還很輕佻地套一件紗褂。烏黑濃密的頭髮用一根杭綢絲帶束成發髻,正中嵌著一顆拇指蓋大小的碧色貓眼石,在夕陽的余暉之下熠熠生輝。

  他在江嶼面前飄然轉身,用浪蕩公子哥兒的欠揍嘴臉微微一笑:“怎麽樣,有沒有被本公子的氣度折服?”

  他這身裝扮確實是低調而奢華,單是那顆貓眼石便是價值連城的寶貨,只是這一身紈絝裝扮實在不適合拜見宋延壽這樣的老臣。

  江嶼上下打量他一番,乾笑道:“氣度倒是還行,不過你穿這身兒去拜見宋大人……不怕你爹先把你的腿打折嗎?”

  梁書忽的一甩袍袖:“誰跟你說我要去拜見宋大人了?”

  江嶼愕然:“你不會真喝多了吧?你可是拍著胸口跟商大人說今晚帶他去見宋尚書的!”

  梁書聞言卻現出一臉痞笑,小麥色的臉頰上立時現出兩個酒窩:“你以為宋延壽是誰?征西將軍、兵部尚書,想要見他我還就得穿這一身才行。哎呀,看你那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你就放心跟我走吧。”

  他說話時嘴角的一顆虎牙若隱若現,江嶼的腦中立時閃現出將門虎子四個大字,心中暗歎:“武英侯家的這位公子真是要多虎有多虎啊。”

  商孟林看見那顆熠熠生輝的貓眼寶石的時候,心情也恰如江嶼一般。他看了看自己這一身正青錦袍,又看了看粱書的寶藍緞長衫,不由惴惴道:“退之,宋大人一向不喜輕佻,你穿這身去拜見他怕是不妥吧?”

  粱書卻輕笑著搖頭,不無得意的說道:“你穿成這樣當然不妥,可換在我身上卻是再妥帖不過。”

  他見商孟林愁眉不展,便自信一笑道:“你放心,今晚保準讓你見到宋延壽也就是了。”

  話音才落,他便走上宣平侯府的門前,在鋪首上拍了三下之後便後退半步靜立等候。

  宣平侯府的規製與武英侯府一般無二,倒是對面的武安伯府引起了江嶼的興趣——雖說都是敕造的府邸,可伯府畢竟要比侯府低上一級,也不知這武安伯是何許人也,竟敢與宣平侯府相對而建。

  商孟林看他出神,便解釋道:“先生可是好奇這兩家為何相對而建?”

  江嶼點頭:“我看別的府邸都是坐北朝南,可這兩家卻偏把大門相對而建,莫非是這兩家之間有什麽淵源?”

  商孟林頷首,指著兩家的匾額娓娓說道:“先生想的沒錯,武安伯宋延齡正是宣平侯宋延壽孿生兄弟,他們的父親便是宣平縣公宋宣。宋宣死後,他的爵位傳給了嫡長子宋延壽,自降一級成了宣平侯。可這樣一來,原平侯府的規格便有逾製之嫌,所以老公爺在世時便把縣公府一分為二,東邊的主屋仍歸宋延壽安做侯府,而西邊的一半就分給了宋延齡安居。他們兄弟本是孿生,感情甚篤,所以便把大門相對而建。”

  說到最後,商孟林呵呵一笑:“有次宋大人多飲了幾杯還為此大罵了禦史台一番,直說若不是那些鳥人聒噪,他們兩家只在中間修一堵牆也就是了,隻消在牆上再開一道門,兩家便如一家一樣。”

  江嶼聞言點頭,目光卻鎖定在了“敕造武安伯府”的牌匾上。梁書曾對他說過,爵位便是一把無形的鎖頭,把每個將門子弟與國家的興亡鎖的死死的。多少兄弟為了爵位手足相殘,又有多少人為了掙一個爵位浴血沙場。

  梁書如是,梁書的哥哥梁仲亦如是。

  正在此時,宣平侯府的角門吱呀一聲被人拉開,一身鮮衣的宋廷玉從裡面迎了出來:“我的天,你可算來了!咱們快走,再晚一步怕是走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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