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熬到鄧恢照家的公雞打鳴,兩個細伢子一個翻身就爬了起來,“天亮了奶奶”他們推著玉秀,玉秀看了看白油紙繃的窗戶外還是半點朦亮,“好,奶奶去做飯”玉秀瞧兩個細伢子那股積極勁,就順著他們。
吃過飯,光亮已經扯開了黑色的帷幕,太陽探出頭來,鄉道上熱鬧斷斷續續的蹦跳著細伢子。當雍溪小學的鐵大門被守門大叔關了半扇起來,玉秀才依依不舍的從兩個細伢子的教室裡出來,她其實也是放心的,涼子也不小懂事,會照看毛谷的。她回到家,覺得冷清,但她不會覺得無聊,她提著衣桶在太塘邊洗衣服,洗完又鑽進菜園子裡澆菜,她守著時間,才十點剛過,她就燒起了鍋開始做飯,把飯分別盛進兩個銀色飯盒裡,每個飯盒的飯菜都裝的滿滿的,她生怕會餓著兩個細伢子,自己還未來得及吃飯,提著飯盒鎖上門就往雍溪小學去。
等玉秀趕到,學校門口也有好幾個送飯的人扒著鐵門看操場上在做課間操的學生們,學生們整整齊齊的扭著,甚是好看,不過他們總是在清一色校服裡尋找自己的細伢子,當然,玉秀是最容易找的呆呆不知所措站在操場上的涼子與毛谷,學前班沒有校服。所以玉秀一眼就看到了。
門外提著飯盒擠上來的人越來越多,把大鐵門圍了個水泄不通,終於,鐵門吱嘎的一打開,家長們蜂擁而上,生怕在這一時半會餓著細伢子們。涼子與毛谷憋紅了臉坐在桌子上,有好幾個調皮的細伢子也不想兩個那麽小心翼翼而害羞,他們在教室裡竄上竄下
,玩的正歡。他們看見奶奶來了,立馬就站了起來迎著,臉上的正經煙消雲散,一個勁的叫著奶奶,玉秀以為他們餓壞了,走到跟前解結擺出飯菜,坐在他們對面看著他們吃,毛谷鼻涕流了,玉秀撩起自個的衣角幫毛谷擦得乾乾淨淨。
雍溪村村委會,肖務儼與九個村長圍著桌子,手不停的指著一張土地志上的地名,“這塊大界石都還埋在我們村老河原與你們上弦的田交界那露著角,到現在也不是一天兩天,有一百年了吧,這土地志才幾年?”鄧財苟聲音有點失控,他義正言辭有些激動的說著。“那土地志上怎麽分的那就是怎麽分的,這是國家劃的,上弦村與你們源佳陂人口是一樣多的”肖務儼跟他解釋,再一看上去,那張老舊的土地志一頁上一塊注明著上弦村與源佳陂地方名稱的紙,正下方一行黑色字體寫著:上弦村與源佳陂村土地共同使用。其他的村子倒沒什麽爭議。
“上弦村還是後面遷過來的呢,在坐的不知有沒有聽老一輩說過?”鄧財苟看了這圖心裡是萬分的不痛快。大家沒人出聲,現場是一片尷尬,“現在是根據國家劃分來說這個事,根據人口公平公正的去劃分”肖務儼嚴肅的說。
一番爭執後,上弦村終於和源佳陂村共同使用這片土地了,為了不引發源佳陂村民的不服氣,把源佳陂村沙旯坑水庫對面挨著南江村的那座南弦山,以及源佳陂村頭後面連上嶺的那座弦線山劃給了上弦村。供上弦村的人上去砍柴收集松針燒火做飯。源佳陂金狗的鼻子靈通,當天晚上就登上村長鄧財苟家的門,“柴狗,這怎麽回事?那南弦山上是我們祖宗種的木子樹呢,他們上弦村憑個啥?”金狗憤憤道,那每年金秋的木子大部分都被金狗摘了,他自然不樂意。那鄧財苟也在氣頭上,聽到金狗無端的找自己興師問罪來了。
“你那麽硬氣以後會你去開,
人家手裡是上面下來的土地志,鐵證。”鄧財苟心中是十分的不爽快。這下把金狗懟的啞口無言,他想了想,好像又抓住什麽線索一般,紅血絲眼睛靈光的看著鄧財苟,“那肖務儼是上弦的細伢子,很顯然他為他們村爭謀福利……”金狗一本正經的娓娓道來,話還未說完,鄧財苟實在是聽不下去了,“停,趕緊回去睡覺吧,明天我村長不當了,你去跟大家說選你當村長,你去跟肖務儼撕”鄧財苟聽不下那種詆毀,直接打斷金狗的話。 金狗也憤憤的離開,心裡越想越不是滋味兒。他又去找他自家兄弟,源佳陂村的會計財務鄧健苟。“老大,你睡了沒”金狗摸黑走到門口,見已經關上了門,他站在門口喊著,隨後木門被開出一半,“金狗,什麽事那麽晚”說話的是一個濃眉大眼方正臉高高瘦瘦的人,“進來坐”見金狗杵著欲言又止的東張西望。“大哥,我跟你講,我今天傍晚的時候從雍溪村大隊那聽說咱源佳陂的土地是與上弦村共用”金狗湊上小聲的用手擋住說道,讓人見了有種神秘兮兮感覺。
“聽誰說,那不瞎扯,這源佳陂我們祖宗世世代代生活在這,這上弦村憑啥?”鄧健苟聽說後擺了擺手, 還以為啥事,這指定是金狗聽誰胡謅的,他不以為然。“不是啊,就那新大隊書記,你應該知道,上弦村的肖務儼,他把土地志往柴狗面前一攤,柴狗傻眼了,就把柴狗鎮住了,那上嶺村長跟我還是有交情的,怎會亂說這種事。”金狗解釋。這次鄧健苟不淡定了,他拿出了煙,給金狗遞過一支,金狗擺了擺手,他自己放嘴裡點上。“明天我去找柴狗問問,這可是全村人的啊”鄧健苟深吸了一口煙,“不過這也不乾柴狗的事,畢竟肖務儼手裡可是鐵打的憑證”若是鄧財苟在這,他指定會對著鄧健苟豎起大拇指:總算有個明白事理的人。接著會會對金狗豎起中指:懵子闊。
第二天大早,這件事源佳陂的人才知道,最坐不下去的除了金狗這一大家,還有鄧恢照這一大家子,村長鄧財苟被指著直罵沒用,他心裡納悶了,他很想知道大家知道的這件事是不是添油加醋了許多跟事實截然不同。他心裡暗罵著:金狗,你個懵子闊,大巴神,神包亂。
上弦村的村民扛著鐵鍬鋤頭路過源佳陂正要去南弦山,源佳陂村民聚集在曬場上,等著鄧財苟來給他們一個解釋,見上弦村的村民大張旗鼓的路過,源佳陂村民他們大致是猜到了,指定上弦村的村民上去南弦山腰開荒。突然源佳陂村民人群中一個人朝鄉道上喊了句“水岩老表,這是去哪?”後者應了“去南弦山,老表,你們聚在那開會呐”。氣氛一度陷入緊張,兩個村民團中狠狠的目光各分別瞪著噓寒問暖的兩人,像無數剮心的刀子犀利,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火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