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界破了那是非同小可,廟前眾人聞此立馬陣腳大亂。
夜魄說道:“結界好好的怎麽會被破?”
所有人目光轉向公輸允,他剛從村外回來,定與他有關。
商洛頓了頓,“我也不知,先前我於村南探查,卻發現洞窟結界被破了,我大驚失色,就在這時,洞中忽然鑽出八個怪人,提刀掄劍。”
八個怪人?
眾人面面相覷。
原來堯山村南面被山崖環繞,山崖下有個洞窟,是出村的途徑之一。
叔甄問他:“他們有沒說是什麽人?為何進我們堯山村?”
商洛搖了搖頭。
夜魄問道:“那八個怪人長什麽樣?”
商洛答道:“長相隻記得三分,可他們行事詭異,令人生疑。我們將他們攔住,問他們何從何去?為何到村中?誰知竟沒一個人說話。”
“哦,對了,他們面目僵硬,便如死人一般,而且每個人......每個人......胸口都有一個洞。
“我話音未落,其中一人手起刀落,砍向我們。”
眾人“啊”了一聲。
“他出刀毫無征兆,我們防不勝防,章三兄弟中了一刀,倒在地上,已然斃命。”
商洛繼續言道:“我大驚失色,拿刀回砍,卻不料那怪人站直身子,竟不躲閃,一刀砍入肩膀三寸,登時將他一條手臂都砍了下來。那怪人不痛不癢,好似行屍走肉。”
他說到“行屍走肉”時,心有余悸,駭人聽聞。
公輸允眉頭一緊,又奇道:“那後來呢?”
商洛又道:“又有兩個怪人趁機使刀向我揮來,我連忙躲閃,可一不小心,落了重傷。顧九和董賀見我受傷,使出兵刃接過怪人,將我救了下來,又聯手抗敵,並讓我趕忙進村通知各位。”
話音一畢,村中眾人如同炸開了鍋一般。
“那些人是不是滿身經絡暴起?”梁知夫忽然插話。
商洛點頭:“不錯!”
梁知夫又道:“一雙手掌都是烏的?”
商洛又點頭道:“是......是的......”
他驚訝無比,知夫又怎知?
梁知夫一個踉蹌,險些坐倒在地,所幸後面有人將他扶住。
只聽梁知夫一陣語畜,“完了,完了!是九釵!”
眾人見他一臉驚恐,
相繼愕然,不知所措。
梁知夫道:“那些人是無心者,他們的心都被九釵勾走了,乃是行屍走肉,任由控制,而且無懼刀劍。”
眾人聞言,面無血色。
九釵是什麽?聞所未聞。
但梁知夫的表情,丟魂棄魄,便似天塌地陷。
梁知夫又道:“九釵乃是上古異獸,不僅喜歡勾人心,還喜歡吃小孩子,是乃天下間最為窮凶惡極的靈獸之一。”
說著指向乩月,“一定是她......一定是她......將九釵引到了這裡!”
話音顫抖不已。
聞聽此言,眾人更亂,皆知事態非同小可。
梁知夫回過神來,“他們現在人呢?”
商洛向著北方一指,“就在村外!”
誰知他話剛畢,忽見另一名男子從北方奔來,他滿身血跡,卻是村中居民,
“救......救命......”
待他奔到近處,房屋頂落下一人,持刀砍下,登時取了他性命。
眾人驚叫。
那落下之人手持長刀,
果然雙手烏黑,上身赤裸,滿身經絡,最奇怪的是, 胸口偌大一個洞。
那洞直有一拳大小,透過竟能看見後方事物。
村民一見,心膽俱碎,啞口無言。
兩名壯年男子,手拿鐵鋤,朝著那無心人劈下。
鐵鋤直入肉身十寸,卻沒有半分血跡。
無心人仍是面無表情,揮刀便砍,
兩名壯漢不及躲閃,紛紛死在了刀下。
村民與眾長老四散而逃,雙腿發顫,不聽使喚。
那無心人忽然身子一轉,正對公輸允身邊的乩月,於是伸手來抓。
公輸允見勢不對,將乩月推向自己的妻子,喝道:“快逃!”
抓起身旁一把斧頭朝其狠狠砸下去,那無心人沒躲,被砸得血肉模糊。
一個無心人倒了,卻又有數名無心人從四方奔來。
它們衝進人群,東砍西殺,將公輸允團團圍住,群起而攻,公輸允使出斧頭,拚命抵抗。
卻說薑搖接過乩月,又牽了公輸步的手,
心亂如麻,
她在村中安居半輩子,哪曾想遭此劫難。
眾人落荒,東奔西逃。
薑搖帶著兩個小童,向南而跑。
一邊奔逃,一邊回顧,
所幸無心人並未追來。
三人剛出得村,便瞧得一座小山,山下有個小洞,剛好容得兩個孩童,大人卻鑽不進去。
薑搖心生一計,她讓兩個小童進了洞中藏身,並叮囑道,“你二人在這好好躲著,不許發聲,也不許出來!”
轉身要走,公輸步急道:“娘,你去哪兒?”
薑搖說道:“你爹爹還在村裡,我現在就回去。”
公輸步哭道:“我......我也要去......”
薑搖急道:“傻孩子,村裡危險,你去作甚,在這裡與乩月妹妹在一起,哪裡也別去。”
吩咐完畢,轉身要回村中,
豈知這時,崖上孤影,朝下一躍,
跳出來一個無心人,不偏不倚,正中薑搖,滾落於地,
薑搖殊死掙扎,那無心人一動不動。
公輸步嚇了一跳,張口便要喊娘,豈知唇上一熱,嘴巴登時被封住了,
扭頭一瞧,卻是武思議。
原來她先來一步,躲於這山洞中。
武思議年齡在村裡小孩中最大,心思最為縝密,
因為她知公輸步一叫,他們都得送命。
就在這時,
村中又走出數名無心人,只見他們手中各提著兩個孩童,哇哇大哭,
這些孩子,童年竹馬,公輸步無不認識。
那無心人走到山崖前,站成一排,忽然就不動了,
便似木偶一般,等待命令。
三個小童透過石縫,看著眼前一切,不敢說話也不敢妄動。
正是納罕,
忽然洞外狂風大作,飛沙走石。
又過片刻,
聽見轟隆轟隆的震動聲,便覺地動山搖,像是有東西不斷撞擊在地面,
再過片刻,
山下出現一個龐然大物,身高達一丈七尺,滿身朱色,身著四腿,這腿有一個精壯成年漢子身體那般粗。
上身似人,生九手,然而九個手上拿著不同的武器,
分別為刀、槍、劍、棍、釵、鏈、錘、輪、斧。
然而最奇異的還屬它的臉,
狀若菱形,下巴是尖的。
雙眼眯成一條縫,臉上扁平無鼻,雙唇緊閉,如同被絲線縫住了,然而兩嘴角上翹,唇紅拉到了臉角,
像是一個笑臉,
又像是一個小醜。
“就......就......是它......”乩月嘴巴一陣哆嗦,身子也顫抖不已,
“就是它......殺了我們......村人”
那怪物走到眾孩童面前,凝視片刻,
孩童哇哇大哭。
那怪物看孩童,便如審視自己的食物一般,忽然伸出釵子,插在了一名孩童身上,血濺滿地。
怪物使釵子將小童遞到自己嘴邊,武思議心中驚悸。
那怪物嘴巴被縫住了,難道要吃......
就在此時,
那怪物的頭忽然轉了一百八十度,面朝後背,令人吃驚的是後腦杓竟然也是一張臉,原來這怪物生了兩面!
這另一面是個圓臉,嘴巴碩大,一口便將孩童吞了下去。
武思議只看得差點嘔出。
那怪物開了葷,食欲大漲,它嫌叉子太慢,九個手兵器一扔,從無心人手中奪過小童,
一手一個,扔進嘴裡。
隻過片刻,所有小童均入腹中,方才罷休。
但它還未過癮,怪物又轉向薑搖,
薑搖隻嚇得心神俱散。
它一把抓起,要將她一並吞下。
薑搖呐喊掙扎。
武思議早先一步捂住了公輸步的眼睛和嘴巴,
誰知這時怪物的頭扭動起來,
一左一右,
來回扭動。
圓臉要吃薑搖,
可尖臉不讓,它要把臉轉過來,
圓臉意猶未盡,不讓它轉過來。
兩張臉,你來我回,爭鬥了足足盞茶功夫。
圓臉終於敗下陣來。
尖臉重奪主權,它腹上生有口袋,打開口袋,將薑搖扔了進去。
那怪物食用完畢,拾起兵器,這才帶著無心人轉身離去,落下地上一灘血跡。
三個小童隻瞧得魂不守舍,不能自己。
公輸步這時驚醒過來,泣不成聲,一個勁爬出洞穴。
他母親被怪物抓走,他哭著要去追。
武思議一把將他抱住,拖回了堯山村。
卻見死屍蔽地,血流成河,整個山村鮮紅無比。
公輸步一邊哇哇大哭,一邊在屍海中搜索。
尋到紅王廟前,
但見知夫和六位長老盡皆斃命,心中越發驚慌。
就要心灰意冷之時,忽然發現血泊之中有人翻動,
公輸步上前一探,卻是公輸允!
只見他傷痕累累,不知挨了多少刀劍。
公輸步哭聲稍止,叫道爹爹!
公輸允連聲呼氣,嘴角掛了血跡,已是奄奄一息,
他被無心人群攻,身上中了數刀,此時醒來,全靠意念而活,抓住公輸步的手臂,咳出口血痰,顫聲道,“步......步兒......”
公輸步扶著公輸允,哭聲更甚,“爹爹!”
公輸允道:“爹爹......快不行了......”
公輸步哭道:“不......不爹爹,我馬上去給你叫大夫!”
公輸允又咳了兩聲,搖了搖頭,繼續說道,“村裡哪裡還有大夫......爹死前得交代你一件事......才能瞑目。”
他手裡拽著一個物件,緩緩使到公輸步面前,五指攤開,乃是一條鏈子,上懸一口小銅杯,拇指來大,
“這物件......乃是我公輸家族物......答應我,你拿著這東西,去哭孤山找一個人......他見此物必然撫養你。”
公輸步接過族物,捏在懷裡,此際生死攸關,他不知父親指的是誰,但是哭聲不減。
公輸允說道:“此物可救你性命......決不可遺失......”
這時,
武思議和巫乩月也走了過來,公輸步已是淚如泉湧,“爹爹,我們一定有辦法救你的。”
公輸允搖頭,“爹......爹爹不行了,步兒......你身為族長之子,便要......繼承族長職責,”
說著看向武思議和乩月,將她二人叫了過來,
他接著又道,“堯山村遭遇此劫......已不能久留,你們三人......速速出村......日後要相互扶持......可......可不能再吵鬧了......”
三個小童當即點了點頭,公輸允對著公輸步又道,“你如今......已是族長,切要保護好姐姐......和妹妹。”
公輸步哭著點頭,公輸允稍微一頓,向公輸步問道:“你......你娘呢?”
公輸步一想起薑搖被怪物抓走,哇的一聲,淚如泉湧:“娘......娘她被妖怪抓走啦!”
“什......什麽!”公輸允聽聞此事,猛地吐出口血來,頹然在地,忽然不動了。
公輸步搖了搖父親,大聲呐喊,可公輸允再也不動了。
公輸步抱著自己父親屍身痛哭流涕,直哭了半個時辰。
武思議眼見天將黑, 心中害怕,說道:“族長讓咱們快離開,你......你再哭也沒用......”
公輸步不理他,在王廟後找了個空地,撿了個斧頭,使出吃奶的勁,欲圖鑿出一個坑來。
武思議著急:“你還做什麽,再不走,倘若那些妖怪一回來,咱們都得死!”
乩月說道:“你別催他,族長死了,他很傷心的。”
武思議看向乩月,忽然怒道:“就是你!就是你這個災星!害了我們堯山村......害了我的爹爹媽媽。”
說罷一把將將她推到,揮拳而出。
公輸步見狀,扔掉斧頭,將撲向武思議,叫道,
“你別打人!”武思議揮拳還擊,兩小童當即纏鬥在一起,
這時乩月也來幫忙。
武思議年齡雖為最長,但以一打二,不是對手,當即跳開,哭罵道:“你們......你們欺負人,你們不走,我走!”
哼了一聲,轉身就跑。
公輸步複又拾起斧頭開鑿,乩月也撿起一個鋤頭幫助他。
兩小童身小力弱,直挖了兩個時辰,這才挖出一個大坑。
公輸步將公輸允的屍身埋了進去,找了個竹簡,當作是牌位。
一切完畢,天已大黑。
公輸步對著乩月說道:“我們也快走吧!”
乩月點頭,兩小童牽了手,急忙向南奔,
公輸步行到村邊,回頭一望,原先安詳寧靜的堯山村,此刻竟是死一般的寂靜,
短短半日內,天崩地裂,竟遭此巨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