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牌落地時,中年女子已嚇得魂不附體,全身哆嗦。
忽然眼前出現三個虎頭,從她身上跨了過去。
“烏衣姐姐,你有事衝我來,犯不著傷及他人。”說話的是個男子,從同春樓內走出。
那男子身著奇裝,兩根皮帶跨過雙肩,臂膀裸露,頭髮衝天而起,眼圈和嘴唇都抹黑。
打扮十分怪異。
他自稱是銀喚蛇,那他就是銀喚蛇了。
中年女子見著他,像是遇到了救星,連忙爬到他身前,“大人,大人,您可來了,這......這惡婆娘欺負我,你......你可要替我做主啊!”
銀喚蛇把她扶起來,嘿嘿直笑,“媽媽放心,這裡是榆西,別人還欺負不到咱們頭上。”
中年女子千恩萬謝。
公輸步心頭嘀咕,“為何這銀喚蛇也叫她媽媽,難道他也是她的兒子嗎?”
公輸步想了一通又覺不對,“哪裡有母親跪兒子的?難道是這個中年女子叫媽媽?所以別人都叫她媽媽。”
烏衣怒喝:“狗賊銀喚蛇,你終於出來了!”
銀喚蛇拱手,“烏衣姐姐,我銀喚蛇與你井水不犯河水,不知哪裡得罪你了,還望見諒。”
烏衣“哼”了一聲,忽然將手中的書向地上一扔,“你說呢。”
銀喚蛇指著那書,微微一笑,“你這是何意?”
烏衣說道,“你自己做的事,你敢不認?”
銀喚蛇“呵呵”道,“但凡我銀喚蛇做過的,從沒不認過。”
烏衣道,“好,三日之前,你在榆西宣稱,從稷山書院一名弟子手中得到了一本叫做《萬獸本綱》的典籍,你認不認?”
銀喚蛇道,“不錯,確有此事。”
烏衣道,“你還說,要以黃金百兩出售。”
銀喚蛇道,“我銀喚蛇是個生意人,經常倒賣物品,那是稀松平常的緊。”
烏衣厲色道,“好一個稀松平常,《萬獸本綱》天下多少人趨之若鶩,你竟說稀松平常。”
“我都說了,我做生意,這經手的珍貴玩意兒多了去了,有何問題?”
“好,就在昨日,我用一顆鳳浴珠換你這本《萬獸本綱》,你可認?”
“想要這《萬獸本綱》的人甚多,但是鳳浴珠價值黃金千兩,我自然答應你了,有什麽不對嗎?”
烏衣“哼”了一聲,“只可惜我鳳浴珠是真,你這《萬獸本綱》卻是假的。”
“烏衣姐姐,你在榆西也算一號人物,怎麽信口雌黃,汙蔑我名聲,這書上,寫的難道不是萬獸本綱四個字?”
公輸步朝那地上的書一瞧,上面寫著四個字,確實是萬獸本綱。
烏衣恨道,“我汙蔑你?《萬獸本綱》乃是禦家創派祖師姬仇贏所著,至今已有千年之久,這本書嶄新如初,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好騙嗎?”
銀喚蛇道,“誒,打住,我何時說過是姬仇贏所著的了?”
烏衣茫然,“不是姬仇贏寫的?”
銀喚蛇道,“姬仇贏能寫《萬獸本綱》,我銀喚蛇就不能寫了嗎?是你自己覺得它是,我可沒有強加於你。”
烏衣聞言大怒,“你個騙子!敢騙我烏衣姐姐,拿命來!”
驅使烏鴉,直衝銀喚蛇。
烏衣是禦常,銀喚蛇也是禦常,他未曾怕她。
他身前有隻三頭虎,便是他的靈獸三頭金褩(斑)。
三頭金褩有三個頭,身上毛發金黃飄逸,
便似金色的嫁衣披在身上。 那單腳烏鴉是烏衣的靈獸,叫做戊乜(物滅)。
禦常比武,先比靈獸,此乃規矩。
戊乜落羽,
羽落金褩,
三頭金褩毛發如衣,
柔順絲滑,
割之不斷。
三頭反撲,
咬住戊乜,
三口齊下,
戊乜在劫難逃。
烏衣大吃一驚,想要召回戊乜,卻也遲了。
兩個禦常打架,公輸步第一次見。
兩隻靈獸打架,更是頭一次見。
別人早已避之不及,唯有公輸步瞧得目瞪口呆。
他想,
原來靈獸這般厲害。
這時三頭金褩身上發出了藍色的氣體。
烏衣吃吃道,“你......你......你的靈獸竟修得蘭照境。”
銀喚蛇哈哈大笑,“我這蘭照對你白靈,該當如何?”
烏衣拱手氣道,“技不如人,我打你不過,今日殺獸之仇,必當奉還,告辭。”
跳上屋簷,轉身就走。
三頭金褩竄上屋頂,
背襲而至,
烏衣始料不及,
虎口巨張,吞入腹中,再難活命。
公輸步身子一顫,嚇醒過來,此時樓前隻他和乩月兩個孩童,牽著乩月就要逃。
三頭金褩落地,正於身前。
乩月抱住公輸步,大哭出聲。
銀喚蛇走來,騎上虎背,“張權大,你說有好事要來找我?”
張權大連忙跑來,跪在他身前,點頭擠笑,“是是是。”
銀喚蛇道,“是什麽好事?”
張權大道,“聽說......大人在做一項人口買賣,專收幼的,小的得了兩個上等貨色,特地來孝敬您老人家。”
銀喚蛇看了公輸步和乩月,“就他們兩?”
張權大連連點頭,“正是正是正是。”
“你說吧,開個價。”
張權大立馬磕頭,“小的孝敬您老人家,哪敢要錢。”
“買賣就是生意,生意得講規矩,你帶了貨,我自不能虧待你。明日雞打鳴,你帶著這兩個小童到鎮北哭孤山腳下,那裡有馬車,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張權大又磕了個響頭,“多謝大人多謝大人多謝大人!”
銀喚蛇說完話,騎著三頭金褩,消失在了街頭。
公輸步一聽,驚怒失色。
原來這個張權大是把他們當貨物來買賣了,牽起乩月就要逃。
張權大哪能讓煮熟的鴨子飛了,一腳踹倒,一手拎起一個,朝郊外走去。
郊外有個破瓦房,便是張權大的住處。
張權大找了繩子將兩童捆住,扔在角落,
公輸步欲反抗,“你是騙子!你是騙子!”
卻又被張權大踢了一腳,“那臭婆娘的五個夥計我打不贏,難道還製服不了你們兩個小東西?”
乩月哇哇大哭,張權大拿了一張破布封住她的嘴,“你兩最好聽話乖乖的,否則明天讓老虎把你兩吃了。”
說罷倒頭便睡,心裡想著,明日一交貨,就拿著銀子到同春樓瀟灑,嘴上忍不住笑出聲。
到得一早,天還未亮,張權大便拎著兩個小童出了鎮北,來到一座大山下。
那大山一片荒蕪,白石成砌,枯木無枝,滿地淒涼。
絕非是善地。
大山腳下有塊灰黑的爛石碑,飽經風霜,上面刻著三個字,
哭孤山。
這個名字,令人膽寒,卻又似曾聽過?
是了,公輸步忽然想起父親臨終前所言,似乎曾提到過這個三字,還讓他去找一個人。
難道父親要讓他來這個地方?找的又是誰?
這時山腳下果然出現三輛馬車。
馬車搭了棚,不讓外人瞧見裡面。
馬車前有馬夫,接過兩小童,遞給了張權大一袋銀子。
張權大抱了銀子,揚長而去。
馬夫趕兩童上了馬車。
一入馬車,但見滿車的小童,皆被綁著。
“公輸步!”
車上一個小童叫道。
公輸步抬頭一瞧,
那人不是武思議是誰。
原來武思議先他們一步逃走,沒想到也被拐了過來。
武思議看見乩月,童顏大怒,“你個霉鬼,都怪你!”
公輸步道,“關她什麽事?”
武思議道,“要不是她,咱們村會被妖怪襲擊嗎?要不是她,咱們會到這裡嗎?要不是她,咱們會被人賣嗎?”
乩月又哭。
公輸步說道,“那也不怪她!”
武思議道,“那你說,咱們堯山村一直安詳寧靜,為何她一來,咱們村子就遭來了這些妖怪!”
公輸步無言以辯,倔道,“不怪她,反正就是不怪她!”
武思議道,“還不怪她!我們......我們都要被這些人提著去喂怪物啦!”
公輸步道,“什麽怪物,你別胡說八道。”
群童聽她說要被怪物所吃,都哇的哭了出來。
馬夫罵道,“安靜點,再吵現在就把你們剁了!”
說完話,放下車簾,駕車前行。
眾童被綁在車內,瞧不到外面光景,不知要去何處。
馬車開始平穩,後來一路顛簸,向上而行,料來是上山路。
便在此時,
忽然聽聞背後滴滴噠噠的馬蹄聲,山下有人騎馬朝山上奔來,腳程甚快,轉眼超過了他們,又去得遠了。
誰知盞茶功夫,又聞滴答馬蹄聲,卻是自前山上而來。
聽那馬蹄聲,像是同一匹馬,同一個人。
那人來到馬車前,籲馬停腳。
隨後聽他說道,“尊駕可知,這座山上有一座名叫黑風寨的山寨?”
馬夫道,“不知。”
那人道,“貧道有要事要找那黑風寨,施主若是見過,還請指示一二,感激不盡。”
馬夫不耐煩道,“說了不知就是不知。”
那人道,“多謝,告辭。”
催馬又行,誰知這時,馬車中有小童大哭,那人提絳奔回,“尊駕,你車裡怎麽有孩童哭聲?”
“親戚家的孩童,哭了,不礙事。”
“三輛馬車都是?”
“哪裡來的臭道士,關你什麽事?”
“這座山多有強盜出沒,尊駕還要小心些。”
馬夫沒說話,趕緊驅馬。
武思議見有救命稻草,連忙大哭,
群童聽她哭,也都跟著哭。
那人聽見哭聲,複又折回,“尊駕可否讓貧道看一下這馬車。”
馬夫停車,“看吧。”
那人道,“多謝。”
掀起車簾,一個灰袍道士鑽入車內。
“噗嗤”一聲,
馬夫拿刀砍在那道士後背,登時死了。
這一下力道足大,竟將那道士當頭砍作了兩半,血沫橫飛。
群童看傻了眼,隨即又嚇得抱頭大哭。
馬夫威嚇,“再哭,下一個就是你們。”
群童哪裡還敢出聲,當即閉了嘴。
馬夫扔了那人的屍體,驅馬又行。
大抵過了兩個時辰,馬車忽停。
馬夫趕眾童下車。
此時日落西山,車前出現一座山寨,火焰通明。
山寨正門掛了一個大牌,牌上刻了三個大字,
黑風寨。
然而門口卻躺了幾具屍體。
馬夫識得,是山寨中的嘍囉。
馬夫吃驚,有人闖山寨?
連忙將眾童趕到寨中,
卻見寨中摩肩接踵,站滿了人,三兩層圍做了一個圈,圈中站一人,
乃是位灰袍道士。
地上躺了許多屍體,都是寨中兄弟。
馬夫又吃了一驚,
這灰袍道士先前見過,不是被他一刀殺了嗎?
難道沒死?
還是長得像?
還是他看錯了?
他沒看錯,眾小童也吃驚,這灰袍道士依稀就是那人。
公輸步和巫乩月還有武思議更是目瞪口呆,這時仔細一看,
此人年有四十,生著一雙烏黑的倒眉,頭頂黑冠,右手揣了根拂塵。
那灰袍道士被群盜包圍,孤身險境,卻神態自若,渾然不覺。
望見馬夫和群小童,當即轉過身來,對著馬夫說道,
“貧道先前問施主黑風寨去路,施主不但不說,還欲圖殺害貧道,安得是什麽心。”
群盜中走出一人,
卻是銀喚蛇,
“閣下究竟是什麽人?到我黑風寨所為何事?”
灰袍道士說道,“貧道來自昆侖山彩雲觀,道號北鬥子,早聽聞這山頭有座黑風寨,專做見不得人的勾當,特來一探。”
銀喚蛇道,“天星北鬥子,好大的名號,昆侖山據此千裡之遙,道長不好好在彩雲觀呆著,怎麽跑到我黑風寨來了?”
他言下之意是不信。
灰袍道士道,“懲惡揚善,無關遠近。”
銀喚蛇又道,“這江湖上招搖撞騙的還少了嗎?我怎知你真假,再說你即便是真的,可在下也是奉了別人的號令行事,我奉勸道長一句,此人你未必惹得起,道長還是回去吧。咱們兩不相犯。 ”
灰袍道士道,“倘若畏懼,我便不配為彩雲觀弟子。”
公輸步聽見他名號,想起鎮西張權大對王旦二所言,
彩雲觀家喻戶曉,北鬥子道長威名遠播。
公輸步深居堯山,怎知北鬥子。
可他見過銀喚蛇的厲害,大聲說道,“大師父,這個銀喚蛇厲害得緊,你......你還是快逃吧。”
北鬥子無動於衷。
銀喚蛇朝馬夫使了個眼色,馬夫喚了幾個寨中兄弟,拎著眾童,繞過山寨,朝後山攀去。
不出盞茶功夫,行至一處山崖。
忽然之間,
狂風大作,屋外飛沙走石,吹得整個山寨都“咯吱”“咯吱”的響,
武思議大哭,“有妖怪!有妖怪!”
馬夫帶著群小童上了山崖。
山崖陰風簌簌,向下一觀,山寨燈火熠熠,周圍卻是黢黑一片。
山崖上立了十來根柱子,馬夫命群盜將群小童捆於柱子上,“你們乖乖呆在這兒,誰都不許哭,沙蠍客大人最討厭別人哭了,等一下他要是來了,你們誰哭,他就先吃誰。”
說完話,當即轉身下山。
乩月心中驚慌,
沙蠍客大人又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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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品
江湖中有一些人,專門抓博靈獸,與其結拜,俗稱拜天。說是拜天,其實是駕馭,這種人便稱為禦常。
但靈獸,身上都會有靈氣,顏色大有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