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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谷鳥之死》發現凶手 七
  “誒,你們都在啊。”莊嚴從房間裡走了出來,他肯定是被李之剛才的笑聲吸引過來的。也許是在房間裡待得實在無聊,他罕見地與我們一起坐在了沙發上了。

  “什麽事笑得這麽開心?”

  “莊先生,我剛想叫你們,我想我知道了誰是凶手。”

  莊嚴剛拿起的茶杯的手突然放下,露出警覺而震驚的表情,“是誰?”

  “我希望您把眾人都叫出來,這樣我能解釋得更清楚。”

  莊嚴連忙起身奔向臥室的方向,除了明雪和木子其他人的房間都在一樓的那個方向。

  “什麽,你知道了?剛剛還沒有...”

  “就是剛剛才知道的,只不過沒有證據而已,不過有一點還要跟凶手再確認一下。”他喝了口茶,仰靠在沙發上像是在冥想著什麽。

  雖然早就知道凶手就在我們當中,可是已經相處了兩天的人突然有一個要以凶手的身份出現,我顯然還沒有做好準備,我不知道要怎麽面對這個人,是明雪嗎,還是莊嚴?又或者李之發現了別的線索,凶手另有他人?我不知道,也沒想現在就問李之,因為我想一會慢慢地聽著他的解釋。終於要結束了嗎?我想起了小學演講比賽我出場前的心情——緊張而興奮,雖然這一次的主角不是我。

  幾分鍾後莊嚴帶著剩余的幾個人回來了,他們臉上無一不帶有驚訝和沉重的表情。在凶手沒發現之前他們盡量地回避這件事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而現在他們都知道這個終究要面對現實的時刻終於來臨了。大家各自在沙發上找好了位置坐好,裕泰還是默默地站在莊嚴的身後,誰也不敢多說一句話。

  “您是說發現了誰是凶手?”婁單沒有忍住,率先發出了疑問。

  “是的,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不過勞煩大家再耐心地等待一段時間吧,明雪夫人她們出去了,不過外面天氣很冷,應該快回來了。”

  婁單一邊點頭一邊用不易被人察覺的微小動作環顧了四周的人。莊夫人則一臉不安地看著莊嚴,這更加讓我確定了這個喜形於色的女人肯定不是凶手。莊嚴似乎並沒有理她,他雙手盤在胸前閉目養神。

  這時候院子裡突然傳來了明雪的聲音,她的聲音很大,以至於我們都抬起頭往門口的方向望去。這是我在她身上從來都沒有聽到過的音量,像是與人爭吵,而對話的另一頭一直都沒有說話。這讓我內心焦急起來,一方面我想讓她們快點進屋這樣李之才能開始進行他的推理,另一方面我更好奇平日中和睦的母子究竟為何吵了起來。短暫地幾秒鍾後門開了,木子神情冷漠地走在前面,她沒向我們這邊看只是匆匆地走上了樓梯,隨之傳來了重重地關門聲。明雪則一臉失望地走在了後面,她往我們這邊看了一眼生硬地擠出笑臉,“你們都在呢。”

  “這是怎麽了,氣成這樣?”莊嚴擺擺手,示意她坐過來。

  “氣死我了,這孩子,越來越不聽話了。”她在壁爐旁靠近婁單的位置坐下了。

  從她的口中聽到這樣憤怒的詞語令我很吃驚,不知道是因為剛從外面回來還是她眼神中的冷峻的氣息,她的到來讓周圍有了一點寒冷。

  “吵架了?”

  “沒事兒,因為一點小事兒。”

  “您那邊離火太近了,小心別把外套的毛燒著了。”李之提醒著她。

  明雪點點頭,剛把外套脫到一半,她又穿上了,“還是感覺有點冷,怎麽大家都坐在這裡呢?”

  “李之先生說他已經知道誰是凶手了。

”莊夫人興奮地提醒著她,好像還沒意識到這裡的某個人過一會就會成為她口中的‘凶手’。  雖然很輕微,可我還是注意到明雪的身體震動了一下,“是嗎?那快說說吧。”然後她抬頭看看了樓上,“這孩子脾氣有時候很倔,你們估計也叫不動,讓她在樓上先靜靜吧。少她一個應該也沒問題吧。”

  “當然沒問題,”李之用他銳利的眼神盯著明雪,“那我們就開始了。”

  “其實這個案件並不複雜,只是我們掌握了幾個關鍵性的證據最後推理出凶手只能是那個人。”

  大家開始屏住了呼吸。

  “現在我說凶手在我們中間而不是外面的人,大家沒有意見吧。”

  眾人沉默,算是默許了。

  “那好,我把凶手的作案過程向大家描述一遍。”李之站起身。

  “整個過程如我們推斷的一樣:首先凶手在我們來到這裡的第一天給白仁投放了安眠藥,這麽做的目的就是為了在沒有鑰匙的情況下能進入白仁的房間並在白仁入睡後殺了他。”

  李之隨後對他們解釋了我們是怎麽發現白仁在入睡的時候被殺,以及安眠藥是怎麽被發現的。當他說道我通過品嘗稱量紙上面的粉末知道了這是安眠藥時,這讓我有些小小地自豪感。

  看到大家對這兩個問題都沒有疑問,李之繼續說。

  “所以根據這兩個證據我們明確了一個信息,凶手一定是與白仁先生很熟的人,不然白仁先生不會當著他的面睡覺。所以裕泰可以先被排除掉。”

  裕泰面無表情,似乎這種事情本來就與他無關。

  “為了鎖定作案時間,我與小天對白仁的手機和充電器進行了調查。”

  “充電器?”莊嚴一臉疑惑。

  “就是白仁先生帶了的萬能充。”我向他解釋。

  “是的,根據明雪夫人的證詞,她在十一點的時候發現白仁房間裡面閃著紅燈,那個房間裡唯一能發光的就是充電器充電時的光了,而裕泰說,他在一點去關二樓走廊燈的時候發現白仁房間中閃著黃色的光。”

  “沒充上電?”婁單說道。

  “對,也就是說在十一點鍾到一點的期間凶手進入了白仁的房間,等待白仁睡著後,他走到床頭刺了白仁一刀,就在這時他不小心碰掉了充電器,也碰到了桌子上的墨盒,灑在地上那一灘黑色的液體就是那時灑出來的墨汁。他想恢復原樣,可在慌忙之中讓電池處於了接觸不良的狀態,這樣我們就根據充電開始的時間也就是十點半多一點和電池的已充的電量判斷出凶手具體的作案時間。最終鎖定了十二點四十到一點鍾前一點這段時間。這樣的話...”李之像老師點名一樣看了看婁單,“婁單先生和木子小姐的嫌疑就被解除了,根據他們兩個共同的在證詞在十一點二十到十二點五十期間他們一直在樓下的沙發上聊天。”

  “對。”似乎還沒有對李之的話進行驗證性的推理,婁單迫不及待地點點頭。剩下的人表情越來越凝重。

  “啊,對了,”李之撓了撓頭,“這裡我要說明一下我和小天的嫌疑是怎麽被排除的。”

  隨後他又說明了凶手是怎樣利用裕泰的強迫症把安眠藥順利地投放在白仁的茶杯中的。莊嚴在李之發表完這個長篇大論後看了轉身看了一眼裕泰,後者則尷尬地低下了頭。

  “我和小天第一次來根本不熟悉裕泰的做事風格,而且腦子也不那麽靈敏,這種好點子可想不出來的。”他試圖緩解氣氛,可在坐的人一個也沒有笑,尤其是莊嚴,他的臉已經氣成豬肝色了。

  “我沒有殺人。”他憤怒地說。

  “您先聽我說完,現在剩下的嫌疑人已經沒有幾個了,明雪夫人,莊嚴先生以及莊夫人。”

  以上是我和李之已經分析過的,剛剛地討論也是止步於此。

  “上面說的這些是我們昨天調查的結果,”李之繼續說,“而今天上午,我們發現白仁的房間被開過了,鑰匙在我這裡保管,所以肯定是有人用備用鑰匙開了白仁房間的門。我向裕泰谘詢過,從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一共有兩個人找裕泰拿過鑰匙,一個是莊嚴先生,一個是明雪小姐。”

  “你什麽意思?你說我進過白仁的房間?”莊嚴厲聲質問道。

  “您拿了備用鑰匙後去過他的房間嗎?”李之心平氣和地說。

  “當然沒有。”

  “嗯,我想也是。您如果去過的話那我接下來的推理就不成立了。”

  “那您呢?”李之又問明雪。

  “沒有。”明雪的聲音很冷淡。

  “嗯,那好吧。那我就繼續說了,在我第一次用鑰匙打開白仁房間門時候我覺得很吃力,白仁房間的鑰匙上面有些鐵鏽的碎沫,可是卻又不像是老化的樣子,”隨後他從兜裡面掏出白仁房間原本的那把鑰匙給我們看,確實,鑰匙很嶄新只是在有些溝道上面沾了點暗黃色的碎末,“之後我又看了一下他的門鎖,然後我明白了,鑰匙本身沒有問題,只是他的門鎖有些生鏽了。”

  “這能說明什麽呢?”一言不發的明雪突然說話了,可能是剛剛提到了她,她露出警惕的眼神。

  “這就說明,不管多新的鑰匙,只要開了白仁房間的門,沾到鎖芯裡面生鏽的碎末都會變成這樣。”李之從另一個兜裡掏出來那一串備用鑰匙,找出其中的一把,“而現在,白仁房間的這把備用鑰匙也同樣沾染了這樣的痕跡。”他把鑰匙在眾人面前一個一個地劃過,很怕誰沒有看清楚。我看的很清楚,確實,與我第一次在白仁房間中看到的鑰匙一模一樣。

  “所以二位中的一位肯定進入過那個房間。”李之停了下來,似乎是想聽他們的辯解。

  “我沒有啊。”莊嚴有些著急,他回答著李之但卻看著明雪說。

  “我也沒進去過。”明雪面無表情地說。

  “會不會是哪裡搞錯了呢?”婁單試圖緩解著尷尬。

  “裕泰先生,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還有人借過這把鑰匙嗎?”李之拿著鑰匙舉在裕泰能看見的高度。

  “沒有。”裕泰對於眼前發生的事並不感興趣。

  “那就很遺憾了,不會有哪裡搞錯了。”

  “你的意思是說我進入了房間?”明雪的兩條細眉微微豎起,這個動作生疏而又僵硬,顯然她不會經常做出這種表情。

  “您昨天拿了鑰匙進了白仁房間。先不要著急否認,我先說一下依據。裕泰有個習慣,每次有人用完備用鑰匙後都會把它擦乾淨,對嗎?”

  裕泰點點頭。

  “昨天當莊嚴先生還鑰匙的時候你擦了嗎?

  “擦了。”

  “上面有這種鏽跡嗎。”

  “鑰匙是乾淨的。”

  我瞬息間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就清楚了,明雪小姐,昨天莊嚴先生用完鑰匙後,上面並沒有沾染鏽跡,而這些鏽跡在您早上剛剛用完就出現在了鑰匙上。您能解釋一下嗎?”

  在李之還沒說完的時候,明雪就開始搖頭,“您不會僅憑這個就說我是凶手吧。”

  “當然不是。”李之衝明雪眨眨眼睛,“不瞞各位,直到今天上午我們還一度懷疑木子小姐是凶手,可後來我們調查才發現她是被陷害的,是您放的吧?”

  “我怎麽會陷害木子?”明雪吃驚地瞪大了眼睛,“難道只有我才能拿到她的頭髮嗎?”

  李之乾笑了幾聲,然後緩緩地轉過頭看著明雪,他露出失望的表情,“為什麽您覺得這東西一定是頭髮而不是別的東西呢?從頭到尾我都沒有提到過頭髮啊。”

  明雪霎時變了臉色,即便她潔白的臉上本來就沒有多少血色,但是從她略微抽搐的嘴角和慌亂的眼神中就可以看出來這個她剛剛犯下的錯誤對她來說是個不小的打擊。大家的目光現在都聚焦到了明雪身上,他們用那種失望而又期待的表情看著她。期待她用令人信服的理由說服自己,說服這個咄咄逼人的偵探。

  “我...是聽木子說的,”明雪的語氣變得緩和了,“剛剛我們出去的時候她跟我說有人把她的頭髮放到了白仁的房間裡。”

  “您又在撒謊,”李之搖了搖頭,“我們從來都沒有對木子小姐說過這樣的事,上午我們只是向她確認了頭髮是不是她的,可並沒有說這是在白仁的房間中發現的。投放安眠藥的廚房也是現場,為什麽我們不能在那裡發現呢?難道木子小姐也分析的這麽透徹嗎?”

  是的,我想起來早上我們拿著頭髮去問木子的時候,未曾對她說過有人陷害她,這一點明雪是不可能知道的。

  明雪終於沉默了,她輕輕地咬著嘴唇。

  “如果您還執意這麽說那就請木子小姐下樓,我們當面對質一下她究竟是不是這樣說的,這個辦法最簡單了。”

  “不必了。”明雪冷淡地說,“頭髮是我放的。”

   8

  李之滿意地點點頭,“哦,這件事還沒有告訴大家。我們這早上的時候在白仁的被子上發現了木子的頭髮,而這根頭髮並不是自然脫落的,顯然是有人從木子小姐的頭上拽了下來。一開始我們以為是我們疏忽了,因為木子的頭髮是在今天早上的時候才被我們發現,但是很快我們就發現它被放在了我們掀起來過的被子上面,這就說明一定是有人故意放的。”

  婁單看著明雪,露出惋惜和難以置信的表情,身子也不自覺地往邊上挪了一下。

  “你為什麽要陷害木子?”莊嚴似乎到現在都不相信,他用平常的語氣問著明雪,好像想聽到她口中的難言之隱或者能讓人引起共鳴的苦衷。

  如果這是在平時我也會這麽想的,我想不出來這樣溫文爾雅的女性為什麽會做這樣的事情,是什麽樣的仇恨和勇氣讓她墮落到如此萬劫不複的地步呢?可是現在我做不到,震驚和恐怖是我對這個女人現在唯一的印象。她陷害的對象是木子,如果她的行為最終得到了大家的同情那就意味著木子的形象在我心中的崩塌,我絕不接受這樣的結果。

  “我只是說頭髮是我放的,有證據證明我殺人嗎?”明雪開始冷笑起來,沒有搭理莊嚴,像是徒勞地反抗,她用最失敗的方式質疑著。

  “我真是對您的負隅頑抗感到敬佩,”李之手裡夾著一根煙,煙霧在猩紅的煙頭處中緩緩地直線上升,可是似乎誰都不想在意這些細節,尤其是莊夫人,她用手揮了揮飄到她身邊的煙霧,想借此看清李之的臉。

  “我記得一開始采集證詞的時候你說過,在案發當晚回到房間時你無意中從白仁房間門上面的玻璃看到了有紅色的閃光射出來,對嗎?”

  “我是這麽說的。”

  “可是,在那個時候你根本不可能看到有紅光從白仁的房間射出來。”

  “為什麽?”

  “說到這裡我要感謝我的搭檔小天,上午的時候他不小心把走廊的燈打開了,那燈光亮得我簡直睜不開眼睛,我那時就在想這麽亮的環境任何人都應該看不清東西吧。但是裕泰也說過在案犯當晚看到了黃色的閃光,我想來想去就只能是一個解釋。那就是裕泰是在關完走廊燈後轉身的時候看到的黃色閃光,因為那時候走廊已經很黑了,而且白仁的房間的門沒有關,任何一點光亮在那種環境中都會很顯眼。明雪夫人您是十一鍾點回的房間,可那時裕泰還沒有去二樓走廊關燈,別說是從房間中看到紅色閃光,就是普通的光您也不可能看得見。”

  因為事情發生就在剛剛,所以回憶起來並不算很吃力,當我位於明雪和白仁房間之間的走廊上時,燈開著的情況下確實看不清兩旁之間的環境。

  “真是可笑,因為我證詞說的不準確就說明我是凶手了嗎。你說的對,當時的走廊的燈是很亮,所以也可能是我看走眼了。”

  “可是您為什麽單單說是紅光呢?從發現白仁死亡一直到現在,房間裡的充電器一直亮著的可是黃色的燈。”

  “你想說什麽呢?”

  “我想說的是,你撒謊了。你之所以說看到了紅燈是因為你在白仁房間的時候它確實亮著紅燈!你在殺白仁的過程中碰掉了充電器和桌子上的墨盒,但是由於驚慌你在把充電器放回去的時候沒有把接觸好,你等了一段時間,在血凝固後把凶器帶走,為了不引人注意,你不敢把他的門關上因為這會發出很大的聲音,但是你回自己的房間就沒問題了,關門的時候你在裡面擰動把手,再輕輕地把門關上,這樣就不會聽到聲音。所以你對白仁房間最深刻的印象就是剛開始進入他房間是看到的閃著紅燈的充電器。”李之的聲音越來越激昂,仿佛長跑比賽到了最後衝刺的階段了,他煙頭上的灰燼也已經搖搖欲墜了。

  “照你這麽說,我在重新插上充電器後看到的應該是黃燈,你為什麽要忽略這個事實呢?”

  “這個問題我也考慮過了,我猜你根本不懂黃色和紅色的燈具體的區別,因為在前天晚上白仁他們討論充電器的時候你們三位女性對這個話題並不感興趣,所以對於你來講,你的目的是為了讓充電器恢復原樣,原本它就是閃紅燈的,所以你根本沒有注意到充電器的燈變了顏色。當你被問到感覺白仁的房間有沒有什麽異常的時候,你自然而然地就想到了紅色的閃燈。”

  明雪沒有回答,一直擺弄著她的上衣,但是從她的表情能看這還不足以說服她。

  沉默了好一會,莊嚴用顫動的聲音問明雪:“真是你殺的?”

  “我真是不明白這位偵探說的是什麽,你只有我今天早上進入白仁房間的證據,但是說了半天你還是沒拿出我是凶手的證據,這些都是你的推理不是嗎?如果沒別的事情我就先上去了。”明雪說完就要起身離開。

  李之搖搖頭,“你還不打算承認嗎?我還以為我說完這些你就會承認,真沒想到你這麽堅強。那好吧,我手裡確實沒有證據,但是證據在你的身上。”

  “我的口袋中沒有足夠的空間來放置凶器。”明雪語氣冰冷得讓我感覺越來越陌生。她雙臂抱在胸前,腮部的肌肉在橢圓形的臉蛋上鼓動了一下,她毫無留戀地邁著步走開了,在我面前經過時留下了一股體香。

  “能勞煩您把外套脫下來嗎?”李之看著她的背影問道。

  我突然感覺到空氣沉默了一陣,而這沉默的空氣中卻有一些瑣碎無聊的細小聲音刺激著我的耳膜。有人在沙發上小心地挪動著身軀,有人用力地搓著手掌,有人把拿到嘴邊的茶杯輕輕地放在茶幾上使它發出沉悶的碰撞聲,也有人停下腳步,慢慢地轉過身,發出一聲無奈或者說是自嘲式的悲鳴。那種聲音很短暫,可是卻相當地刺耳。明雪的身體微微地顫抖著,隨後面無表情的臉上露出了苦澀的笑容,她慢慢地坐下來,解開上衣的扣子,可並沒有脫下來,而是就那麽敞開著,裡面露出了潔白色的毛衣。她深吸一口氣開始醞釀著什麽,我們坐在她的身邊,我想她接下來的故事應該都是實話了,盡管這個故事可能聽起來並不是那麽溫馨。

  “李之先生果然厲害,最後還是被您發現了。”

  “啊。”莊嚴夫婦和婁單幾乎同時地發出了驚歎。他們或許早就想發出這樣的聲音了,只是李之單方面的推理還不足以顛覆這個大學同學在他們心目中幾乎與完美的形象。現在隨著凶手的自白,他們的這種表現完全可以理解為正常人的反應,而不是對朋友不信任的猜疑。

  “不是我發現的,大家都知道您是自首的。”李之坐回自己的位置,把舞台留給了明雪。

  “是我殺了白仁。”明雪平靜地說,好像在說著一件與她毫不相乾的事一樣,“請原諒我剛才的粗魯,不過也請你理解我,在最後一個證據沒有拿出來之前我是不準備承認的。”

  “為什麽?”現在莊嚴的好奇心轉到了明雪的作案動機上。

  我們誰都沒有說話,大家都知道接下來到了明雪的時間了。明雪把目光投向遠處,開始向我們娓娓道來。

  “我和他兩年前就是情人關系了。我雖然嫁給了木林但是過得並不幸福,直到我去公司看見了白仁。起初我對他並沒有什麽好感,只是他三番五次地向我表明心意,雖然我拒絕了他很多次可他一次比一次地誠懇,而且他會清楚地知道我想要什麽想方設法讓我開心,最終我還是禁不住他的追求。”說道這裡明雪笑得甜美,時間似乎回到了從前,“漸漸地相處後我發現他其實是個很優秀的人,雖然有時他會對別人惡言相向,可對我絕對是百分之百的好,我與他不僅僅是肉體上的關系,在激情過後他仍然對我百依百順。他沒結婚,比我年輕,精力又充沛,可是我畢竟是一個已婚的女人,不可能跟他像正常情侶一樣相處,他從沒有過心急也沒有責備過我什麽,他總是說等他攢夠了資本就會脫離公司單飛,而我也早就做好了跟木林離婚的準備。其實對我而言與他結不結婚的都無所謂了,只要以後每天都能在一起,走進電影院時不用偷偷摸摸的我就很滿足了。現在回想起來,就算每天不在一起,至少能像之前那樣我就知足了。”

  說到這裡,明雪的眼眶紅潤了起來,以前的往事和現在的殺人事件對她來說都是痛苦的回憶。

  “我從來沒有強迫過他,但他對於金錢似乎過於執著,我想可能是我嫁的人給了他無形的壓力吧。他拚命地工作終於坐上了公司的高位,可他並不滿足現狀。有一天,他興致勃勃地找到我,跟我說他發現了公司內的一些帳目不對,想趁這個機會敲詐木林一筆,我勸他不要這樣做,雖然我在木林身邊享受到了很多上流社會的待遇可我也不是清貧起來就過不了日子的人,我想讓他換個工作,不管什麽都可以,這樣我們就能名正言順地在一起了。我的話反倒激怒了他,他那天很激動,但卻沒怪罪於我,我想這就是他的魅力吧,他從不對我生氣。後來他真的敲詐了木林幾筆錢,這些錢被他存了起來,沒有亂花,告訴我說這是我們重新開始的資本。雖然這是犯罪,但我當時還是被他的行為感動了,我沒有勸他去自首,因為當時木林告訴我他不準備報警。如果事情到這裡就結束了那該是個多完美的結局啊。”

  “居然有這種事。”莊嚴聽到這裡顯得比剛才聽到明雪是凶手還要驚訝。

  “雖然這兩年我的衰老沒有影響白仁對我的熱情,可畢竟我已經三十六歲了,年齡的增長讓我多了很多焦慮,我發現我越來越離不開他,只要有一天見不到他我就魂不守舍。我不能再等了,我想向木林攤牌,即使會背上罵名淨身出戶也沒有關系,因為從那天開始我終於可以名正言順地跟白仁在一起了。就在我在想怎麽和木林說這件事的時候,有一天白仁突然來家裡與木林在商議著什麽,出於女人的直覺我發現他看木子的眼神有些異常,那簡直不是我認識的白仁,色眯眯的眼睛,陰險的笑容。第二天我忍不住去找他,還沒來得及向他說這件事就感覺他對我冷淡了許多,他不再看重我的想法,也不再把我視為他心中珍寶,說了兩句話後我們就不歡而散了。回到家後我的心情跌倒了谷底,我不明白白仁的反差為什麽這麽大,我拚命地想著哪裡出現了問題,直到木子的身影出現在了我的面前,我看著她高挑的身材和俊俏的臉蛋,更為致命的是她的臉上居然一點皺紋都沒有,我一下子就明白了,這是我再怎麽努力都跨越不了的鴻溝。晚上木林把我拉到臥室對我說白仁居然以木子來要挾他,聽到這個消息我最後的一道防線也崩塌了,我沒有忍住,在木林的面前哭了起來,那個可憐的男人還以為我是替木子擔心。我把一個男人耍的團團轉的時候卻被另一個男人也如此對待。但是我不甘心就這樣結束了,我要聽到他親口對我說。白仁那個時候已經躲著我了,可我還是千方百計地找到了他,我拿著這件事質問他,他居然真的不假思索地表示肯定,我對眼前的這個陌生人徹底地絕望了,看著他就好像一直在身邊的親人突然失憶了一樣。我當時就像是一個小醜一樣,一會拿我們的事威脅他,一會放下身段拚命地懇求他,希望他能回心轉意,可是越這樣我越明白他已經回不來了。”

  明雪的眼淚流到了臉上,如果她的臉上不是一種扭曲的表情這一定會讓她更加楚楚動人,她掩面哭泣了一會兒,這個時候誰也不會上前去催她。

  “我這種人沒有什麽追求,可是一旦是我要追求的東西就一定要得到。”她擦乾眼淚,眼神變得堅定起來,“從那天起我每天都是在幽怨和仇恨當中度過的,但我很快發現我這麽做除了讓自己更加地墮落絲毫不會影響到他什麽,想到他和木子的那張臉就讓我覺得惡心,所以我萌生了一個想法——只有讓他消失才能解除我心底的怨氣。我決定要殺了他。”

  我像是在一個上帝視角上聽到了這個曲折離奇的故事,我神遊了很久,專心想著她給我們描述的畫面,對於男主人公,我實在沒辦法把他想象成是白仁,應該說是我所認識的白仁。在我眼裡他是一個遙遠的人,一個魅力十足卻最終也逃離不了‘花心’這個被女人認為是所有男人通病的落魄男人。這些似乎都與白仁沾不上邊,可面對明雪聲淚俱下我又不得不重新考慮著‘人不可貌相’這個詞。沒想到明雪和白仁真的是這樣的關系,不,我以前產生過這種想法,但是親口聽她描述完後我並沒有像以前一樣感覺荒誕,盡管我還是對著種所謂的為情殺人的作法感到不理解。

  “這次來到這裡對我來說真是個絕佳的機會。可是當面殺死他這種可能性對我來說很低,所以來這兒之前我準備了安眠藥,我以前經常來這裡,知道以裕泰的性格他一定會把茶杯那麽放,所以我偷偷地把安眠藥放在了第三個茶杯中。晚上看到到他喝完茶很困的樣子,我就知道第一步已經成功。他十點半就回了房間,但我沒有著急跟著他上去,等到了十一點鍾,我看著木子進了房間後,就立刻回到自己的房間把刀拿了出來藏到了衣服裡面,然後我輕輕地敲開了白仁的門,他果然還沒有睡著。我假裝對他戀戀不舍,希望他能重新考慮一下我們的關系,但是他依舊是一臉不耐煩地的表情,看到他這樣的表現我反而心安了起來,因為這樣殺了他我就沒必要後悔了。他看我一直在旁邊不肯走索性就不管我了。終於他挺不住了,說自己要說要睡覺了。”

  說到這裡明雪無奈地笑了,“他最終還是對我沒有了感情,連自己睡覺也要與我避嫌,褲子都不敢脫就躺床上去了。過了一會,在叫他幾聲沒反應後,我掏出刀,毫不猶豫,照準心臟的位置就刺了進去。”

  明雪笑得更開心了,只不過眼裡變得水汪汪的,淚水又要落下來了,“他那時候應該還在做著關於木子的夢吧,我扎他的時候他居然笑了一下。”

  她稍仰起頭沒讓眼淚流下來,她接著又說:“就像你剛才說的,我殺了他之後在轉身時不小心碰到了桌子,把上面的墨盒和旁邊的充電器都打翻了,我看墨汁已經流了滿地已經沒有補救的余地了,就沒有管它,只是把充電器草草地安好,放回了原來的位置。為了混淆嫌疑我把白仁的褲子脫下來,想讓人覺得他是在睡覺的時候被人殺的,然後我等了一小會,看他的血都凝固了,才把刀拔出來。我看他最後一眼時多想聽到他說一句回心轉意的話,可他再也醒不過來了。”

  可能是出於同情或者其他更複雜地想法,悲傷的情感在我的胸中慢慢地擴散開來。凶手終於落網了,可是並沒有給我心中預期的那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那張紙條也是你寫的?”李之問。

  “是我寫的,把他的罪狀書寫下來才能平忿我心中的不滿,‘多情’,呵,這就是代價。”

  “可是你的代價也足夠慘重,這樣真的值得嗎?”

  明雪露出驕傲的表情,“我不需要一個偵探來評判我的價值觀,在我眼裡我愛的人就是我的全部,他不愛我了,我的人生就毀了。就好像您一樣,如果在發現線索之後讓您停止思考,不去像狗一樣地嗅出凶手,您也會受不了吧。”

  “這是我的職責,明雪夫人。”

  “職責?”明雪用一種鄙視的眼神看著李之,“您好像不是警察吧。您為了什麽呢?榮譽嗎?這裡沒人能夠給你。還是期待別人投送過來的讚許目光或者僅僅是因為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想在別人都蒙在鼓裡的時候彰顯出自己的小聰明?如果是這樣,您確實做到了。”

  “隨您怎麽說,明雪夫人,我只是個局外人,如果沒有金起的邀請我現在可能還在自己的家裡喝著咖啡。好奇心這種東西在我成年以後就很少出現了,而且不足以驅使我這樣做。但我現在確實有一個好奇心,那就是想知道您為什麽要陷害木子?”

  明雪的眼神稍微有些松懈,“我雖然是木子的繼母,可我隻比她大十二歲。十二歲差了很多嗎?我們都是女人,況且她又不是我的親生女兒,憑什麽我要有作為母親的義務。她雖然是我的家人,可我也有羨慕和嫉妒的權利。你不會理解自己心愛的男人被另一個年輕貌美的女性所吸引住的這種感受,更為折磨的是這個女人還是你每天都要面對的人。”說完,明雪的眼神黯淡下來,“不過她確實是無辜的,我說幫她挑白頭髮,趁她不注意就拽下了一根頭髮,她還跟我說很羨慕我長得年輕漂亮,希望自己也能像我一樣到了三十六歲還能保持這樣,我說長得再漂亮也沒用,我心愛的人被你搶走了,她還以為我說的是他父親。”

  “你為什麽要做這種傻事啊。”莊嚴惋惜地說道。

  “給你們添麻煩了。”

  “您是在昨天吃完晚飯上廁所的時候投放的安眠藥嗎?”我突然想起昨天晚上她在餐桌上面說的話,想跟她確認一下投放安眠藥的時間。

  “果然真是漏洞百出,什麽都能被你們發現。”

  “那個...”婁單諾諾地說,“外套裡面究竟有什麽證據啊?”

  明雪站了起來,她把展開的衣服向外翻折順勢脫了下來,曼妙的身姿又凸顯出來,我想起了第一次見到她的樣子,後來總感覺再看到她時有點怪怪的,原來她之後一直都穿上了這件衣服。現在雪白的毛衣展現在我們的面前,只是有一處顯得格外刺眼——在白色毛的右手手腕處沾上了一片黑色的印記。

  “是墨汁吧。”李之問道。

  “您的鼻子還真是靈敏,我很好奇您是怎麽發現的。”

  “並不是什麽難事,我記得只有在第一天晚上的時候你是穿著白色毛衣的,上次我們去房間搜查發現您除了裡面的毛衣後外套沒有帶別的衣服,而昨天昨天和今天你都一直在室內穿著這件外套,即使是在今天爐火燒得這麽旺的情況下。我想,如果你是凶手,那一定有什麽證據隱藏在這外套裡面,肯定是沾到什麽東西了,不是血液就是灑在地上的墨汁了。”

  “殺人這種事還是不能在偵探面前做, ”明雪低下頭,然後好像想到了什麽,“我最後有個請求,算是凶手用乞求憐憫和寬恕的心情來要求的,我不想讓木子知道我是這樣的人。”

  李之想了一會,然後露出為難的表情,“我們可以答應你不會對她說,但是明天可能就警察來了。”

  “我會自首的,但希望你們對她保密,尤其是我陷害她的事...”明雪小聲地說,“就讓她能對我的好印象多停留一段時間吧。”可能是剛才的回憶消耗了太多的感情,明雪的眼神有些空虛。

  “頭髮的事我們可以不說,但是你殺了人,等警察來了木子還是會知道的。”

  明雪歎了一口氣,“神通廣大的偵探總會有借口向木子說明警察把我帶走的的原因的,我不想讓木子看到我這種狼狽的樣子....”

  “她早晚也會知道的。”

  “那我也要留下最後一點尊嚴,我怎麽能什麽都輸給她。”

  李之看著地板,點了點頭。

  “那我能回去了嗎?”明雪像是征求著大家的意見,“我是說回房間,警察來之前我是不會走的。”

  “可以,明雪夫人,不過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啊?”明雪呆滯地看著李之。

  “凶器你藏到哪裡了呢?”

  “哦,”明雪指了指擺放在客廳遠處的古董花瓶,“在那裡,之前你們說它幾年也不動一次我就把它放在那兒了。”

  莊夫人露出了難堪的表情。

  “給各位添麻煩了。”明雪又說了一遍,然後就起身上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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