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講完了,西海吹虹沉思了,他說不出話來,或者說他不知道說什麽。李蕭客,柳情花,老和尚,黑刀,白楓,白流雲,雲煞,葉雲南,這些亦正亦邪的人讓他迷茫了。以前隻分江湖對錯的他現在有了新的思考。江湖到底是什麽樣子的?他想知道答案,卻又害怕就是自己想的那個答案,他不願意接受,絕不願意。
看著沉默的西海吹虹,葉雲南拖著那飽經滄桑的聲音緩緩說道:“年輕人,可否幫我一個忙。”
西海吹虹點了點頭。
“滋滋”那是鐵鏈摩擦的聲音,葉雲南伸出手從懷裡掏出一個手掌大小的令牌,木製,篆刻,輕盈。一寸一寸的移動到西海吹虹的手裡,可真正當他接過那枚令牌的時候,他的心沉了,他的手沉了,仿佛接過了一座山一樣,無比的沉重。
為什麽?
因為那是責任,那是希望,那是一個家族曾經一代最為鼎盛的榮耀和輝煌。傳承,這所有的一切此刻被傳承在了一個初入江湖的少年手裡,能不沉重嗎?
西海吹虹躬身一拜,拜的是那個與背負榮光與命運抗爭的葉家家主葉雲南,也是無數葉家人為家族拚上一切都勇氣與精神。他們值得被尊敬。
“哈哈哈。”狂笑三聲。葉雲南似乎又回到了那個隻為目標而奮鬥的年紀。他太渴望做回真正的自己了。
這一刻,沒有責任,沒有壓力,沒有光輝照耀下的渺小,沒有族長之名下的偉大。他只是葉雲南一個普普通通的人,和這個江湖再也沒有瓜葛的人。
“雲煞,孩子,我來……來找你了。”生命的最後一刻,他所思所念的終究是那個帶給他歡樂與微笑的少年,他是愛他的,終究是沒有怪他的。他的記憶永遠定格在了那年夏天初遇雲煞的一刻。
平靜,微笑,閉眼。他永遠的離開了這個世界,解脫了這一身的束縛,他再也不用被責任捆綁,再也不用忍受鐵鏈的折磨。曾經犯下的過錯他已然贖清,曾經沒有拯救的少年他將繼續陪伴,曾經沒有實現的夢想他要彌補遺憾。他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奔著那束光,飛向了自由的國度。因為在那裡,他可以實現所有的一切。
西海吹虹再下一拜,這個男人永遠值得他尊敬,即使他曾經犯下不可饒恕的錯誤,但他依然沒有放棄肩上的責任,他是一個真正的男人。卸下他的鐵鏈,整理好他的衣衫,妝容,解下身上的袍子,覆在他的身上。葉雲南這樣的人不應該繼續被羈絆,更不應該活在黑暗。他值得擁有光明,自由和美好。
“前輩,您將在這座美麗的山谷之中得到永生,您的囑托我將不惜一切為之奮鬥,亦如曾經的那個追夢少年。”
葉雲南永遠離開了這個世界,西海吹虹突然感覺這裡太安靜了,空氣仿佛在變得稀薄,壓抑的他已經無法正常的呼吸,他開始咳嗽,不停的咳嗽,然後開始掐著自己的脖子,不停的抽搐著。他試圖讓自己更加的舒服一點,然而這似乎並沒有什麽用,他的意識開始模糊,他的眼神開始迷離,他的心臟慢慢停止了跳動……身體僵硬,一動不動,沒有呼吸,沒有心跳,他已經死了。
“我已經死了嗎?就這麽死了嗎?”西海吹虹仿佛掉進了一個極其寒冷,深不見底的洞,那是深淵,只有死人才能去的深淵。他飛速的下落著,腦子裡閃過的全是他生前的記憶,八歲,練武,十歲,練武,十二歲,練武,十五歲,練武……仿佛西海吹虹的生命裡除了練武就是練武,
他忽然笑了,他在想這一生他究竟得到了什麽,他的生命有什麽值得他留戀的東西嗎? “有嗎?有嗎?”他忽然想到了那個極其威嚴的老頭,沒錯,是他的師傅,自從他記事起,他就一直陪在自己的身邊,雖然整天對他拉著長臉,可這些年,自己不是始終歡笑著過來了嗎?餓了,師傅給他做烤肉,渴了,師傅會為他端水,累了,他會躺在師傅的懷裡,想念爹娘了,師傅就會帶他下山去玩, 玩一整天,就這樣,他們一邊練武,一邊去過了很多地方。見到了萬裡無垠的北國雪景,見到了黃沙遍地的大漠風雲,也見到了山水宜人的南方秀景。他快樂過,歡笑過,卻從沒有真正關心過一直陪在自己身邊的這個老頭,他的脊背已不在挺拔,他的頭髮已漸漸灰白,他秀美的臉頰也已刻上了歲月的刀痕。可自己呢?自己究竟是怎麽做的?西海吹虹嚎啕大哭起來,哭自己的無知,哭內心的後悔,亦如當年那個因犯錯而哭泣的少年。哭著哭著,他的記憶來到了十八歲那年,也就是他下山的那一天,師傅親自為他穿上了一件新衣服,看著那溫柔而慈祥的笑容,西海吹虹終於笑了,那是愛,是師傅的愛,是他一輩子都割舍不了的情。
時光流轉,記憶來到了三招退敵白木道人的那一刻,從此,開始了他的江湖夢。少年心性,他想從六大高手的手中偷走聞名天下的紫火神石,他用易容術化成紅裙女子的模樣,自從知道紫火神石不在折柳風的手上之時,他已隱約覺得,這就是一個局,一個牽動天下的局。果不其然,在人間客棧,他印證了自己的想法,而那個局正是針對自己的。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在那裡,他認識了性格豪爽的鬼吃人,神秘莫測的花葉谷主,放下屠刀的老和尚……曾經發生過的一切他都一幕幕的再次經歷著。
人間客棧,他開始思考生命的真正意義,白雲山莊,他看到了令人感到的兄弟情義,也遇到了無法戰勝的神秘組織。他覺得自己需要成長,於是他決定一生入江湖,以命看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