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末情緒波動太大,神思幾乎耗盡,身體又受了傷,故而此時在虞夏一問之下,心中羞憤難當,竟一下子暈了過去。
虞夏並非有意,只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才好,想起劉末在山下的忠告,便和他開了個不大不小的玩笑。
不過此時見劉末暈了過去,觀其氣息平穩,雖然受了內傷但並不嚴重,便從典三秋所給的丹藥中挑選了一顆療傷的喂他服下,然後把他拖到一旁的樹蔭裡休息。
做完這一切之後,虞夏才發現之前一直藏身暗中的年輕人已經離去了,而他竟然沒有發現,心中微微驚訝之余又有一絲疑惑。
霞山這麽大,他會去哪裡呢?
每過多久大髯漢子劉末悠悠轉醒,隻覺得神清氣爽,渾身舒泰,此前身體所受之傷盡去,虞夏見劉末醒來,笑著對他點頭。
劉末趕緊起身,行江湖之禮抱拳,神色有些尷尬道:“想不到小哥才是真的世外高人,之前恕劉某眼拙,班門弄斧了。”
虞夏趕緊打斷劉末的話,沒讓他繼續說下去,笑著道:“劉大哥這是說的哪裡話?若非我行事不謹慎怎麽會惹出這麽多的事端?反倒是劉大哥仗義出手,胸懷俠肝義膽令小弟心中敬仰萬分!”
劉末臉頰發燙,但又看那少年笑容真摯,言語誠懇,心中感懷莫名,卻不知該說些什麽。扭頭一看張瑞還暈倒在地上,便指著地上的張瑞岔開話題道:“這人小哥打算如何處置?”
虞夏遲疑片刻道:“沒想好,劉大哥怎麽看?”
劉末道:“該殺!平日裡圈地采藥,那些尋常百姓出身的本地山客沒少受他欺壓,甚至還做了幾宗殺人越貨的惡事,我也就是苦於沒有證據,否則早將這廝告到官府!就是有十條命也不夠他償還的!”
虞夏並非心慈手軟優柔寡斷之人,不說劉末口中所述的張瑞之惡,就是張瑞之前的行徑,也有足夠理由殺他,但每念及此,虞夏便想起鬼仙宗的鬼童子,身為修士視人命如草芥一般,肆意殘害凡人性命祭煉法器,便心中抗拒,不想對張瑞出手,而此時聽了劉末的話,心中突然靈光一現,想起典三秋曾說過,古寒律法之嚴苛緊弱於大秦,便說道:
“劉大哥,我身為修士,不便對凡人出手,張瑞行惡頗多自然不能就這麽把他放了,若是劉大哥動手又恐怕惹上官司,所謂但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劉大哥還是把他送去官府吧,有此事為證,想來張瑞定然插翅難逃!”
劉末點頭道:“理當如此!”
隨即取出一根隨身攜帶的繩子將張瑞捆了,又問道:“小哥之後有什麽打算?”
虞夏道:“劉大哥叫我虞夏便好,若是不嫌棄你我以兄弟相稱便好!”
劉末大喜道:“願意,當然願意,我還怕小哥嫌棄我本事平庸,不願與我交朋友呢,若能和小哥成為兄弟,我就是現在立刻死在這裡,這輩子也值了!”
虞夏笑道:“劉大哥哪裡的話!我倒是希望行走江湖多遇到一些像劉大哥這樣的人呢!”
兩人各自歡喜,又說了一些閑話,才互道分別,虞夏要上山去,劉末有心相幫,但自知自己本事微末,去了也是拖後腿,而且這邊還有一個張瑞需要處理。
分開前劉末找到自己被溫吉言折成兩斷的大刀,捧在手中唏噓不已,竟也是一柄未開鋒的鈍刀,虞夏見了故意笑道:“劉大哥,小弟送你一句忠告,你這刀沒開鋒不行,這樣的刀不快,行走江湖的刀不開鋒怎麽行!”
劉末把刀捧在手中,
眼中滿是憐惜之色道:“我性子急躁,害怕哪一日不小心出手傷了人,所以就一直沒開鋒,本想著等到哪一天習武有成再開鋒也不遲,卻沒料到習武不成刀已斷。” 虞夏安慰道:“等他日我再來這裡,一定給劉大哥帶上一柄稀世的寶刀。”
劉末卻笑著擺了擺手,兀自走到一旁,徒手挖了個坑將兩截斷刀埋進去道:“我一直都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如今和你做了兄弟,我也沒什麽可遺憾的了,夢該醒了,不做江湖大俠了,還是做個普通的小老百姓吧!”
虞夏愣愣站在原地,許久沒有說話,他看到那個男人埋完兩截斷刀之後身子好像一下子就佝僂了下去,仿佛埋的不止兩截斷刀,而是把自己所有的精氣神兒一起葬了。
最終什麽也沒說,二人抱拳,互道一聲珍重,各自離去。
二人離去許久之後,曹齊與茶攤的朱掌櫃的身形憑空而現,曹齊揮手打散空氣中殘留的氣機,笑道:“殺人就殺人,還想那麽多手段,不爽利!”
朱掌櫃撇了曹齊一眼,滿臉嫌棄的道:“粗鄙!心有矩才能行無矩,你個粗鄙的武修懂什麽!”
曹齊笑容更盛,嘿嘿笑道:“你現在就不怕他把你們那支文脈的獨苗苗給坑了?要是這根獨苗苗再夭折了,恐怕你們文脈就再也沒有出頭之日啦!”
朱掌櫃聞言大怒,恨恨的瞪了曹齊一眼,隨後又歎了口氣,神色無奈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聽天由命吧!”
“哎!”曹齊連忙道:“不對啊,你們儒家不是有句話說,什麽我命由我不由天嗎?”
朱掌櫃怒道:“你一個通天境武修哪裡來那麽多的屁話!”
曹齊嘿嘿一笑, 伸手攝出被劉末埋下的兩截斷刀,身形直接消失。
朱掌櫃無奈的歎了口氣,心想自己年輕時候怎麽就那麽倒霉,認識了這樣兒一個朋友?不過越想越不對,‘我命由我不由天’這句話不是一個武修說的嗎?怎麽又成我們儒家說的話了!
兩人就此分開,曹齊不知去向,朱掌櫃下山回到茶攤,而此時茶攤已經收拾妥當,婦人坐在一條長凳上休息。
朱掌櫃神色訕訕的坐到媳婦身邊,拉住媳婦的手道:“這些年跟著我苦了你了。”
婦人臉色微紅,被這突如其來的溫柔嚇得有些不知所措,不過最終還是長吐了一口氣,眉眼低順下來道:“沒什麽苦不苦的,這二十年難得過了一陣舒坦日子,不過唯一的遺憾就是這二十年裡沒要個孩子。”
朱掌櫃神色更加溫柔道:“沒事,咱們先認個乾的,把茶攤傳給他,等什麽時候想回來了就回來,自己的孩子咱們以後再生。”
婦人紅著臉啐了一口道:“瞧你說的,好像你要認個乾兒子就有人趕著送上門來似的。”
此時恰好劉末拉著捆好了的張瑞下山。
朱掌櫃見了對媳婦嘿嘿笑道:“你看那不是來了麽。”
隨即大聲對劉末喊道:“劉末,老子媳婦兒要回老家,這茶攤給你要不要?”
劉末一聽心中頓時大喜,這剛想做老百姓就有人送茶攤,還有這樣的好事,便開心道:“要,為什麽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