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典三秋的強烈要求下,女童夭夭穿著新買的青色小襖,滿臉不情願,活脫脫一個下山化緣的小沙彌。忘湘君小聲安慰夭夭,典三秋一臉壞笑,歐冶治表情刻薄,腹誹典三秋蔫損。
女童一臉不開心,這件青色小襖是男孩款式,女童穿在身上實在太醜,要是女童單獨在賤民坊內行走倒是沒什麽,偏偏身邊還有三個錦衣華服的少年少女,更顯得女童不倫不類,走到哪裡都有人指指點點,典三秋也不介意,大搖大擺招搖過市。
又在坊內溜達了半天典三秋才笑著問道:“夭夭,我聽人說坊內某個巷子裡有一處小酒肆,酒肆裡的酒有那‘深巷香’之名,不知道在那條巷子?”
夭夭滿臉憤恨,年紀再小也知道要幾分臉面,一路上的行人指指點點,讓夭夭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本來夭夭還想拉忘湘君做此行的靠山,卻沒想到這還看的姐姐腦子也是個拎不清的,典三秋敢說,她就敢信。
這著實是冤枉了忘湘君,能成為宗門嫡傳弟子的人哪個會是傻子?只是因為在山上修行太久,不了解世俗人情,典三秋又是出身於商賈巨富之間,從小耳濡目染,忽悠人自然是一套一套的,有理有據。
小丫頭怕了典三秋的蔫損手段,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老氣橫秋的歎了口氣道:“我把你們帶到酒肆就可以回去找我爺爺了吧?”
江湖賊有江湖賊的規矩,既然夭夭被典三秋人贓俱獲,那就需要付出點什麽才能離開。典三秋與夭夭爺爺的對話各有機鋒,典三秋的意思是帶我去找人,這事就算了,我一不尋釁滋事;二來強龍不壓地頭蛇,我也不會強人所難,你們要是不守江湖規矩,我也不強求。
話至於此,無論是誰都得掂量掂量這話裡的分量,典三秋軟軟的話語看似無奈,實則是以退為進。
夭夭的爺爺更是老江湖了,自然懂典三秋話裡的‘江湖規矩’,對著典三秋第一次抱拳做的是江湖手勢,左手壓右手意為止戈,單單左手的大拇指翹起來的意思是萬事好商量,但是商量不成我也不怕。老人話裡話外點出他們是外地人,警告之意十分明顯,事情是可以商量,但也不要太過分。
“那是當然,這個也還你!”典三秋自然聽出夭夭話裡的意思,直接告訴她,到了地方,此事就算作罷。笑著把手裡的包袱扔給夭夭,裡邊是在估衣街買的另外一件衣服和夭夭之前穿的那件。
夭夭接過包袱二話不說在前邊帶路,在坊內七扭八拐的很快走到一條巷子口。在巷子口的房子有一支插出來的小旗,旗面寫著一個‘酒’字,筆法倉勁有力,頗有一番飛揚泫然之意。
“好字!”典三秋感慨道,光憑這個‘酒’字,就不虛此行了,那酒字的三點水仿佛要化成酒水滴落下來一般。
酒肆外邊的鋪陳極為簡單,一張桌子,三把小凳,再有就是在房簷下外挑的酒字旗。酒肆面向巷子方向有兩扇窗戶,此時正打開著,從外邊清晰可見一個肩頭搭著白抹布的店小二一隻腳踩在板凳上和坐在酒桌上的兩個少年閑聊。
三人還未走進,就聽到店小二大聲說道:“這公子哥不是傻了吧?撒些銅錢不就得了,哪有撒真金白銀的?難道是地主家的傻兒子,拿錢不當錢?”
夭夭忽然感覺身後氣氛不對,一回頭就看見忘湘君臉色猛變,竟是滿臉怒意,恨恨的咬牙切齒;典三秋神情尷尬;歐冶治撇了撇嘴,滿臉不屑之色。
虞夏絲毫不知門外情況,
眉飛色舞的對柳圖南講述西城門發生的事。陶寒無意間看向窗外,伸手拉了拉虞夏的衣袖,癡癡笑道:“媳婦。。。來了!” “呦!”典三秋一臉驚訝道:“陶寒都有媳婦了?”
虞夏一愣,扭頭順著陶寒的目光透過窗戶看到一位臉色鐵青的少女,面色微紅的錦袍少年,還有一個少年悄悄遠離典三秋,示意他和他們不是一路人。
柳圖南心思細膩,幾人的反應都看在眼裡,在虞夏愣神的時候,直接喊夭夭進店,然後關門上鎖,掛上打烊木牌。一套動作下來行雲流水,留下典三秋愣在原地,臉上的尷尬變成錯愕。
賤民坊裡的百姓都這麽狡詐嗎?說好的淳樸善良呢?
這都是些什麽奇葩?
給錢不要的少年?膽大包天的腹黑女童?心機的酒肆小二?膽敢指著宗門女弟子叫媳婦的傻子?
傻子也許是真的傻子。
典三秋的心裡生出一種荒誕之感。典三秋今年十五歲,自七歲起典三秋就跟著父親學習打理商路,八座遠古王朝,典三秋已去其五。在這八年裡,他見過太多因為利益,父子反目,兄弟間自相殘殺的例子,也見過不少世俗的人情冷暖,可眼前這種事還是第一次遇見。
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柳圖南關門時,順手把兩邊的窗戶也帶上了,拉著夭夭小聲的問道:“你從哪裡帶來的人?”
柳圖南以為這三人為了報復而來。
“惡賊!”忘湘君看著酒肆緊閉的大門咬牙切齒。
“湘君姐姐,來之前琴姨讓我偷偷告訴我一句話,你想不想知道?”
典三秋心知不能在此地生事, 墳小妖風大,水淺王八多的道理忘湘君,歐冶治這種宗門嫡傳,世家的貴公子不懂,典三秋可是明白的很,尤其是平陽城這種地方,說不定隨便蹦出來一個老東西就是幾十年名滿天下的江湖高手。
忘湘君的身份可以說是真的‘強龍’,雖然不知道裡邊的幾位少年算不算是‘地頭蛇’,可一旦爭鬥起來,容易殃及他這條小小的‘池魚’,歐冶治與忘湘君的出身跟腳典三秋一清二楚,敢帶他們來,就自然有壓製他們二人的辦法。
忘湘君只是不知世俗人情世故情有可原,至於歐冶治,典三秋覺得這小子陰險的很,一直小心防備。
典三秋嘴唇微動聚音成線單獨說給忘湘君,防備歐冶治偷聽。忘湘君聽了之後,低頭皺眉思索片刻,再抬起頭時神色淡然,就像出塵的仙子一般。
酒肆中柳圖南聽了夭夭的講述,眼睛看向虞夏,等著虞夏拿主意。
虞夏皺眉思考,有些頭疼。虞夏本不是畏首畏尾之人,每逢大事必有靜氣。門外三人並非為了尋仇而來,能在酒肆相遇純屬巧合,虞夏雖然沒有得罪他們,但是不知道陶寒那幾聲“媳婦”是否會讓少女心生怨憤伺機報復,況且虞夏心中也十分好奇,陶寒的意識一直渾渾噩噩,自己的名字都記不住,怎麽會突然管一個少女叫媳婦?
難道陶寒來平陽城之前和少女有什麽關系?
虞夏心中權衡利弊,突然想起目盲老道臨死前的囑托,一咬牙!
要見面!不僅要見,還要坦然的見,光明正大的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