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夏走到巷口,喊上陶寒一同向城外走去。倩娘除了不允許虞夏去店鋪裡做學徒夥計,其他事一概聽之任之。
就像如今上山砍柴一樣,虞夏一出去就是一整天,倩娘也從未阻止。
巷子外的大街名叫泔水街,常年有馬車拉著泔水從大街上呼嘯而過,冬天還好,但是一到了夏天,泔水街就成了蒼蠅蚊蟲的樂園,漫天的飛蟲簡直可以用遮天蔽日四個字來形容,除此之外,大街上還常年彌漫著一股子氤氳的餿臭味。
在平陽城裡有個說法,東富西貴北窮南賤,城東靠近布羅江的漕運碼頭,多是一些貨倉商鋪;西城居住的多是一些百姓口中的‘官老爺’,據說西城裡除了住著城主大人和鎮守將軍,還住了一位王都來的被貶謫的王爺;城北住的多是一些貧苦的老百姓;城南除了貧苦百姓外,外鄉人尤其多,多是一些跑江湖的戲子,打把勢賣藝的手藝人,要不就是腳夫高台,反正都是一些下九流的玩意,所以獨佔了一個‘賤’字。
東西為道,南北為路,平陽城除了十字交叉貫通四門的兩條修路之外,還有輔路兩條,輔道兩條,一共六條道路貫通東西南北,將整個平陽城分成十六塊區域。
兩條十字交叉貫通四門的主道路分別名為永鎮路和永封道,永鎮路東西兩側的兩條輔路分別為西升路和東安路,永封道南北兩邊的兩條輔道分別為北寧道和南平道。
大獒山在平陽城城西十裡外,虞夏想要去大獒山需要穿過泔水街,走到西升路上,然後再順著西升路向北走到永封道從西門出城。
沿著西升路往北走,越是靠近永封道的宅子主人的身份就越高貴。少年拉著傻子穿過泔水街,跑到西升路上,僅僅兩裡路的距離,就讓少年生出一種恍如隔世之感。西升路上清清爽爽,沒有一絲異味,兩邊各一排垂柳飄揚,地面鋪著整齊乾淨的青磚,沒有雞屎狗糞,更沒有積水的泥窪,整條大街簡直比少年家裡房間的地面還乾淨。
路兩邊的府宅更是富麗堂皇奢華氣派。
而剛剛從泔水街跑出來的傻子與少年身上散發出一種刺鼻的味道,不知道是穿過泔水大街時身上沾染的餿臭味還是奔跑生出來的汗臭味。
少年帶著傻子沿著西升路走上永豐道,西城門已經遙遙在望。
此時的西城門內聚集了不少的百姓,少年心生疑惑,難道又有大人物來平陽城了?眼前的這種情況少年記憶深刻,每年都會發生那麽一兩次,大人物進城從西門進,出城從東門出,可無論進城還是出城,兩邊的城門都會被官兵把守,禁止普通百姓通過這道城門。
可這大人物進平陽城的時間不一定,有的在早上,有的在晚上,有的甚至在城外乾耗著,不到最後一天,絕不進城,少年就曾見過有一次西城門封了半年之久。
傻子不懂少年心中煩惱,嘴裡含著手指癡癡的笑著,嘴角不斷有口水流出來。少年輕輕的把手指從傻子的嘴裡抽出來,然後細心的給傻子擦拭嘴角的口水。
傻子也不說話,眼睛裡亮晶晶的,任由少年擺弄自己。
少年心中的一絲煩惱消失不見,此時再繞到東門出城就已經晚了,不如就在此地看個熱鬧,於是拉著傻子的手站在人群外等待。
每逢有大人物進城,通過城門時,總會有一些家丁奴仆灑些銅錢,以示進城之人的慈悲仁厚,所以此時也有不少百姓守在兩邊。
這次進城的大人物沒讓少年久等,
臨近午時的時候,守在西城門的士兵迅速分散開,驅散周圍圍觀的百姓到道路的兩旁,然後有長長儀仗隊率先進入城門,隊首之人肩抗的纛旗上用古撰文書寫著一個大大的‘典’字。 儀仗隊過後,三輛雙駕馬車漸次入城,每輛馬車都由金絲楠木打造,黑白兩匹純色駿馬拉車。
少年對豪華馬車不敢興趣,但是認得拉車的馬匹,《說文》中記載,驪,馬深黑色;從馬,麗聲,產自驪山一代。白馬為駒,奔行如飛,萬馬難求一駒。
與圍觀的其他百姓不同,少年對兩匹駿馬異常喜愛。
馬車穿過城門附近兵丁布防緊密的一段,駛進主路。第一輛馬車上突然鑽出來一個容貌俊秀的少年,年齡與街邊陋巷的少年相仿,頭戴二龍拱珠黃玉冠, 身穿紫色繡龍堇色長袍,腳上穿著金絲海納踏雲履。少年手裡提著一個錦緞的袋子鑽出馬車,輕輕一躍跳上車頂。
錦袍少年從車廂裡鑽出來後,趕車的老仆趕緊喝止拉車駿馬,生怕出現一絲顛簸把錦袍少年給摔著了。
“少爺,少爺,您慢點,別摔著了,您要是磕著碰著,老奴回去怎麽和老爺夫人交代。”老仆喝止駿馬後,趕緊站起身,就要把錦袍少年抱下來。
錦袍少年不依,在車廂上跳來跳去,嬉笑著四處躲閃老仆伸過來的雙手。
“福伯,不用管我,你趕緊趕車,一會兒過了這段路我就下來,要不我就不下來了。”錦袍少年一片在車頂上閃轉騰挪,一邊討價還價。
老仆看著錦袍少年長大,對少年簡直比對自己親孫子還要寵愛,自然也了解少年的性子,若是少年的爹娘在此,少年還會稍稍收斂幾分,可如今就自己一個人在這,用‘無法無天’形容這少年,感覺都差了那麽點意思。
“那少爺在上邊坐好,一會兒過了這段就下來,不能說話不算數。”老仆隻得妥協。
跟在馬車後邊的兩輛馬車一路上早就對此習以為常,甚至對少年的無法無天,行事怪誕也早有領教,見前邊馬車停下,也不催促,就在原地安靜等待。
老仆重新坐到馬車的車幫上,趕著馬車前行,擔心之余,又稍稍壓低了馬車的速度。
錦袍少年盤坐在車廂上,右手從左手提著的錦緞袋子裡抓出一把金銀細軟之物猛的向外拋灑,一邊撒一邊哈哈大笑。
“本公子打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