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隊前方,圍堵車隊的流民們原本正在緩緩排列成隊伍,準備領取食物。
但突然間,人群中一個聲音響了起來:
“怎麽回事!
我怎麽看見你們把牲口吃的糟糠混在糧食裡面?!
這是拿我們當畜生嗎!”
下一刻,另外一邊再次響起了一個聲音:
“對啊!
早就聽說,你們西涼山的商隊不拿我們當人,肆意打罵,果然是骨子裡就拿我們當成畜生來看!”
那邊,一個聲音再次響起:
“這幫狗日的不拿咱當人啊!
孫子才吃他們的施舍!”
馬上,四五個聲音同時響起:
“對,我們不要你們的施舍!
我們是來幫忙的,幫忙了就該有銀子!
我們要銀子,我們自己去買吃的!”
頓時,原本安靜的人群在不少有心之人的攛掇下,再次向車隊衝擊而來。
他們中很多人根本就沒聽明白怎麽回事兒,只是身不由己地被推著向前。
有些則是揣著明白裝糊塗,想仗著人多勢眾,能多混一些好處就多拿一些。
還有一部分則是藏在在人群中煽風點火,並且帶著流民們向車隊衝擊。
眼看著形勢就要失去控制,車隊的管事冷汗瞬間就濕透了後背。
正在他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時,一個聲音突然清晰地傳到了每個流民的耳朵中:
“怎麽回事!
這點事兒都辦不好嗎?
我倒要看看,誰敢第一個衝擊車隊!
不怕死嗎!?”
最後一聲,更是炸得眾人耳朵紛紛嗡鳴。
下一刻,流民們紛紛呆立在原地,互相看著彼此,都從身邊之人的眼中看出了一絲驚恐。
雖然他們只是卑微的流民,但常年在這城門口討生活,一些眼力見還是有的。
這說話之人,明顯是有內氣修為在身的,這內氣據說只有修行之人才能掌握!
這種人哪怕是在城裡也是被那些大人奉為座上賓的!
可不是他們這些卑微之人能惹得起的!
所以,眾多流民紛紛停下了腳步,任憑暗中之人如何用力,眾人皆不為所動。
而此時,眾多流民眼見著說話之人陪著一位青年走來,那暗中之人也怕暴露了自己,不敢再有其他動作。
此時,心情剛剛經歷了一次起伏的車隊管事,
轉身見東家親自前來,自然心中大喜,連忙躬身上前行禮。
孟逸揮揮手,示意那管事先站在一旁,隨後緩緩走到眾多流民之前,開口說道:
“大家好,鄙人孟逸,是這個商隊的話事人。
我也是從豐城走出來的孩子,也曾跟你們一樣站在這裡為一口吃的苦苦等待。
所以,請相信,我沒有理由看不起你們。
因為看不起你們,就是看不起曾經的自己。”
孟逸的聲音不大,但卻如淡淡的流水一般,讓每個人都聽得到,聽得舒服,讓人下意識地就相信他的話。
下一刻,眾多流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先不說這青年是不是酆城走出去的,單說車隊話事人出面了,他們便不得不考慮繼續鬧事的後果,紛紛收起了原本想要佔些便宜的想法。
眼見一場鬧劇就要消散於無形,那暗中攛掇的幾人心中大急。
不得已之下,只見一個身材魁梧的漢子突然開口大聲說道:
“可我明明見到那人從牲口那裡拖出了一代糟糠混到了準備給我們的糧食裡……”
按他的想法,
此時只要對方拿不出證據,胡攪蠻纏一番,讓對方難堪就是了。 可他的話還沒說完,就愣住在了原地。
只見孟逸轉身,示意仆人將那人所說的準備施給流民的糧食搬了過來,隨後拿出一把隨身的小刀輕輕一揮,而後伸手隨意從中抓了一把放到掌心看了看。
緊接著,在眾人的注目下,將這些谷粒輕輕倒進口中,閉目細細咀嚼了一番,這才睜開眼看著先前說話那漢子。
頓時,那漢子直覺要遭!
下一刻,他額頭的冷汗瞬間出現,但剛一冒出,便被這寒風吹散無蹤。
他本能地四處打量,目光躲閃著想要混入人群把自己藏起來。
但孟逸可不打算輕易放過他!
下一刻,孟逸的目光變得一片冰冷,寒聲說道:
“我不知你是何時何地看到,亦或者懷著什麽心思如此說。
但我可以用我自己的商譽擔保,這是一袋完好的糧食,是人吃的細糧!
我可以保證,稍後你們領到手裡的每一粒糧食都是如此!
但你,隨意汙蔑我西涼商行的商譽,卻是有何居心!
亦或是,受誰指使?!”
隨著孟逸的一聲冷喝,那漢子頓時心中一驚,下一刻隻覺雙腿一軟,險些癱倒在地!
長期混跡在這豐城,他哪裡又不知道,隨意汙蔑他人商譽,那就是犯了規矩!
而犯了規矩,那就需要付出代價!
有時候,甚至是生命的代價!
就在他方寸大亂,不知道該如何應對時,人群後方突然響起一個聲音:
“犯了規矩,自然要承擔後果!
來人,把這個膽敢汙蔑西涼商會商譽的刁民拖下去。”
這聲音剛剛響起時,那漢子臉色瞬間變得蒼白,但隨即他看清了來人之後,臉上立刻露出一絲狂喜!
雖然這一絲喜意很快便收斂不見,但孟逸卻瞧得清楚。
他向人群後方剛剛出現的一夥人看去。
只見為首一人披著一件雪白的狐裘大衣,但這大衣似乎並不能完全罩住他魁梧的身材,隱隱可見他古銅色的虯結肌肉露在寒風中,似乎完全不怕這北地的極寒天氣。
此時, 他在身後數位壯碩漢子的簇擁下,一臉微笑地走向孟逸幾人。
雖然是微笑,但他臉上那一道自左側額頭到右側下巴的猙獰刀疤,就如同一條醜陋的蜈蚣一般,讓他的笑容看起來分外瘮人。
而這人剛一露面,孟逸的瞳孔便微微收縮。
作為酆城長大的孩子,他對眼前這個看起來豪爽的男人自然還是有一些了解的。
畢竟當年孟逸的父親就是在眼前之人所開設的賭場內欠下了一身賭債,丟下他們母子二人消失了。
而後來,孟逸的母親又是在這夥人不斷逼迫之下,賣掉了家中的鋪子和財物還債。
丈夫的消失以及生活的窘迫,使得孟逸的母親積鬱成疾一病不起,最終沒能撐過那個冬天。
但此時孟逸很快壓下了心中的厭惡,畢竟對方此時已經是酆城商會的會長,而之前自家十三那小子辦事不妥被對方抓住了把柄,並借機要減少他們西涼商會在酆城的采購份額。
要知道,如今酆城的生意可是足足能提供西涼商會每年近半的利潤,甚至因此內門長老都已經親自過問此事,表態酆城的生意決不能丟。
所以,這次他親自前來,主要也是跟這人進行和談的。
但這位酆城商會之長出現得如此巧合,加上之前那帶頭鬧事的漢子在見到來人之後,眼中那一閃即逝的喜色。
孟逸知道,之前的麻煩怕都是眼前這人故意使下的絆子。
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
可今天,他好像必須得會一會這陰險的長蟲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