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山中來，帶著蘭花草。

　　種在小園中，希望花開早。

　　一日看三回，看得花時過。

　　蘭花卻依然，苞也無一個。

　　轉眼秋天到，移蘭入暖房。

　　朝朝頻顧惜，夜夜不相忘。

　　期待春花開，能將夙願償。

　　滿庭花簇簇，添得許多香。

　　—《蘭花草》

　　今夜有風，月光溫柔。

　　明亮的屋內，大家吃著餃子唱著歌，一片歡聲笑語。

　　暗淡的屋外，譚心坐在台階上飲酒，望月，對影成三人。

　　因為春花奶奶不讓譚心喝酒，所以她只能趁著奶奶吃餃子顧不上她的時候，遛到屋外偷偷喝上幾口。

　　好一杯解憂好酒啊，雖然不是杜康。

　　這麽想著，譚心又給自己斟了一杯。手中的酒杯剛遞到嘴邊，她的電話響了，是丁量。

　　“喂，”譚心將酒一飲而盡，“今晚我不過去了。”

　　“不過來了?”頓了頓，丁量繼續道，“老大，那什麽，有個情況我不知道該不該跟你說。。。”

　　“關於蓮姐的。。。”

　　關於愛蓮！

　　譚心將酒杯放在一旁，有些擔憂:“怎麽了，酒吧出事了?還是她出事了?”

　　丁量在電話那頭欲言又止:“蓮姐好像，好像。。。”

　　“剛才來了幾個女人，進了2號包廂後指名要找蓮姐，”猶豫了一會兒丁量接著說，“蓮姐好像。。。有麻煩。。。”

　　“但是老大。。。”

　　未等丁量說完，譚心便打斷了他。

　　“我馬上過來，”

　　譚心說完匆忙掛了電話，一轉身，她便對上了關照的目光。

　　他。。。什麽時候來的?

　　譚心同關照對視了幾秒，這一次，先開口的是關照。

　　“奶奶找你，”他說。

　　譚心握緊手機，面無表情地說了句“知道了”，然後徑直離開。

　　她沒有再多言一句，也沒有再多看一眼，遠離了關照。

　　十五分鍾後。。。

　　龍舌蘭酒吧吧台旁，譚心正加快腳步往2號包廂走去。忽然，一隻手抓住她胳膊，接著用力一拉，她跌進了一個懷抱中。

　　譚心定睛一看，是鄭涵！

　　“陪我喝酒，”說著，鄭涵將頭靠在了譚心肩上，“我心情不好。”

　　他這是。。。又被甩了?

　　譚心抬起左手，輕輕拍了拍鄭涵的後背安慰道:“別難過，還會有更好的。”

　　說完，她伸出右手捏住鄭涵的下巴，抬起他的頭，然後看著他柔聲道:“在這兒等我，我一會兒來找你。”

　　說完，她松開手，轉身往2號包廂的方向走了過去。但沒走幾步，她便被丁量和周棟攔了下來。

　　“那個，老大你來啦，你的頭還好吧?哎呀，好像傷得挺重啊，會不。。。”

　　譚心不想跟他尬聊，看他一眼，繼續往前走。

　　“老大，蓮姐叫我們先別進去，”丁量擋在譚心面前，“那個，要不咱先看看。。。”

　　未等丁量說完，譚心便繞過他大步往前。丁量見狀，隻好緊跟在譚心身後勸說。

　　“沒什麽事兒老大，真的！那那那，剛才那什麽話其實是我亂說的，都怪我這張嘴。”

　　“你還不了解我嘛，說話不過腦子張口就來，是我的錯。還沒搞清楚情況就瞎猜，是我的錯。”

　　“再說，這不是咱該管的事兒，咱還是。。。”

　　譚心忽然停下腳步，

她轉身看向丁量問:“裡邊發生了什麽?”　　說著，譚心往丁量走近一步，丁量則後退了一步。

　　“你也了解我的，”她語氣溫和，目光卻讓人不寒而栗，“我最恨。。。別人騙我。”

　　丁量吞了口唾沫，看了眼譚心轉頭道:“我不是想騙你老大，我我是。。。我我我是。。。”

　　見丁量這般支支吾吾，譚心也就沒有再在他身上浪費時間，她迅速轉頭望向周棟。

　　對上譚心的目光後，周棟有點不知所措，他往丁量靠了靠，然後低聲道:“老，老老板娘。。。”

　　“叫叫我們別，別告訴你。。。”

　　譚心正要逼近周棟，這時丁量深吸一口氣，抬起頭望向她道:“蓮姐讓人潑了酒，她們說她是小三兒！”

　　“但是老大，”丁量說著抓住譚心胳膊，“只是潑了點酒，沒動手，真的。”

　　“咱看看情況再說吧，別把事兒鬧大了。”

　　別把事兒鬧大了！聽丁量這話的意思，這件事應該還沒有太多人知道。

　　“在哪兒潑的酒?”譚心問周棟。

　　周棟戰戰兢兢地答:“包包廂裡。”

　　包廂裡！

　　“我跟胖子進去送酒看到的，”丁量說著松開了譚心的胳膊，“只有我倆知道這事兒，沒其他人看見。”

　　“其實我跟胖子，都不相信蓮姐會是那種，那種女人，我看這八成就是一場誤會。”

　　是啊，譚心也很希望這只是一場誤會，她也不願意相信愛蓮會去當。。。當第三者。可是，可是那些照片。。。

　　這時，服務生小李剛好從譚心身邊經過，譚心伸手拿起了他托盤上的酒瓶。

　　“心姐，這是客。。。”

　　“我知道，”譚心打斷了小李的話，她邊說邊打開了瓶蓋，“這瓶我要了。”

　　小李一臉為難地正準備要走，丁量一把搭上他的肩膀對他耳語道:“別記我帳上，這是蓮姐要的。”

　　小李轉頭，有些疑惑地看了看丁量，沒有說話。

　　譚心拿起托盤上的酒杯給自己倒了半杯威士忌，幹了之後又斟了一杯，然後一飲而盡。她正準備倒第三杯的時候，丁量一把抓住酒瓶製止了她。

　　“老大，你這是要幹什麽，”丁量邊說邊將手從小李肩上拿開，然後他用眼神示意小李先離開。

　　譚心稍一用力，從丁量手中奪過了酒瓶。她一邊往杯子裡倒酒一邊道:“我要讓她們。。。看清楚。”

　　“這話什麽意思啊，我怎麽。。。怎怎麽。。。”

　　周棟話未說完，譚心已經飲盡了杯中的烈酒。她忽然松開左手，手中的酒杯滑落了下去。

　　周棟敏捷地伸手接住了杯子道:“還好，還好沒摔壞。”

　　“老大，你沒，沒事吧?”丁量的手懸在半空中，像是要遞出去又像是要收回來。

　　譚心一邊將酒瓶遞給周棟一邊道:“幫我拿走！”

　　周棟乖乖地照做，安靜地轉身離開。只剩下摸不著頭腦的丁量，和頭腦不知道清不清醒的譚心兩個人。

　　“老大。。。”

　　丁量剛說了兩個字，一個巴掌便落在了他的左臉上。丁量難以置信地捂著被打的地方看向譚心。

　　“我我我。。。老老老。。。”

　　“為什麽騙我?”譚心向丁量逼近一步問。

　　“老大，什什麽。。。”

　　“啪”地一聲，又一巴掌打在了丁量的右臉上，比剛才的重了一點。這一聲響，引起了周圍一些客人的注意。

　　“為什麽這樣對我?我哪裡做得不好?”譚心說著又往丁量走近了一點，“你為什麽厭倦我?”

　　丁量兩隻手捂著臉，眨著眼看著譚心。一時間他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麽，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他正準備轉身逃跑的時候，譚心一把抓住他衣領，將他扯到自己跟前道:“為什麽玩女人?”

　　“為什麽背叛我?”

　　譚心一聲怒吼，丁量嚇得瑟瑟發抖。

　　“渣男！”

　　“不能原諒他！”

　　“分手吧，這種男人還留著幹嘛！”

　　圍觀的群眾議論紛紛，丁量一臉無辜地看向譚心，低語道:“老大，你這是唱得哪出啊，咱倆。。。”

　　話說一半，譚心便拎起丁量的耳朵，一邊說著“帶我去見她”一邊拖著丁量往2號包廂走去。

　　譚心打開包廂門，將丁量用力地丟了進去，他略顯狼狽地跌坐在了地板上。譚心猛地關上了門，然後對包廂裡的人道:“今天不說清楚了，誰都別想走！”

　　“什麽情況，不是你誰啊?”一個女人的聲音從丁量背後傳來。

　　丁量迅速起身，上前兩步拉住譚心的胳膊道:“別鬧了，你喝多了，別讓人看笑話。”

　　“笑話?”譚心甩開了丁量的手，“你連臉都不要了，還怕別人笑嗎?”

　　譚心說著便往沙發上坐著的幾個人走了過去，她指著一個黃發大胸的女人問:“是她嗎?”

　　然後，她又指向大胸女旁邊的短發女問:“是她嗎?”

　　“還是她，她，她，她，”譚心將所有女人指了個遍，“她們全部都是。”

　　“你他媽發什麽瘋呢，”大胸女身旁的年輕男人起身推了譚心一把，“什麽東西，敢指我們。”

　　“別生氣別生氣，各位姐姐別生氣，”丁量一邊道著歉一邊將譚心護在身後，“對不起對不起，我馬上帶她走，立刻馬上。”

　　說完丁量便轉身抓起譚心的手腕，但是她奮力掙開了。

　　“別碰我！”譚心說。

　　“跟我來，”丁量說著一把抓住譚心的手，將她拉到愛蓮面前，“你看清楚了，這是蓮姐。”

　　譚心抬眼往沙發上的愛蓮看了看，然後她搖頭道:“不是，不是蓮姐，她不是。”

　　譚心甩開丁量的手，給了他一個耳光然後繼續道:“你還在騙我！”

　　“這個蠢女人怎麽可能是蓮姐，”譚心說著上前，她抓起愛蓮濕掉的長發繼續道，“她怎麽可能。。。是蓮姐！”

　　“瘋子，”大胸女對旁邊的男人使了個眼色，“趕緊把她弄出去，瘋女人！”

　　男人應了一聲，剛站起來，一個溫柔的女聲響起:“坐下。”

　　“嘉姐。。。”

　　“坐下，”女人再次命令道。

　　“我帶她走，馬上走，”丁量說著掰開譚心的手指，“別鬧了，別鬧了好嗎，有什麽事兒咱出去說，回家說。”

　　“你護著她，”譚心一邊說著一邊松開了手，她直起身體看向丁量，“她就是那個賤人，對嗎?”

　　譚心往丁量逼近，繼續道:“你不接我電話，不回家，都是因為她對嗎?”

　　“別鬧了，你喝多了，”丁量抓住譚心的肩膀，“親愛的，我隻愛你一個人，你。。。”

　　話未說完，譚心的耳光便落在了丁量的臉上，他踉蹌著後退一步。

　　譚心一把拎起他的衣領，苦笑道:“隻愛我一個！”

　　“隻愛我一個。。。你覺得我還會相信這句話嗎?”

　　譚心說著撫摸上丁量的臉，她溫柔又深情地看著他。

　　“我生病的時候。。。你在哪兒?你在她的床上。”

　　“我的生日，我們的結婚紀念日。。。你在哪兒?你還記得是哪天嗎?”

　　“你有多久沒給我打電話了，你有多久沒回家了，你還知道。。。你的家，在哪兒嗎?”

　　丁量眨了眨眼睛，忽然覺得口乾舌燥。他握住譚心放在自己臉上的手道:“對不起，對不起我。。。”

　　譚心猛地抽出了手，然後衝著丁量低吼了一句:“別碰我！”

　　“人渣！”大胸女看不下去了，她忍不住罵道，“男人沒一個好東西，都他媽是混蛋。”

　　“妹妹你別難過，為這種渣男哭就是糟蹋自己。”

　　“沒錯，”短發女表示非常讚同，說著她便站起來向丁量走了過來。然後她一邊推著丁量一邊道:“給老娘滾蛋，別他媽杵在這裡，老娘看著惡心。滾蛋！”

　　丁量快被短發女推到門口了，他一聲不吭也沒有反抗，直到聽到譚心說那幾個字。

　　“我們離婚吧，”譚心低著頭，“我們結束了，我不可能。。。再為你，浪費我的生命了。”

　　“我們離婚！”

　　丁量抬頭望向譚心，一時間他有點恍惚，他被震驚到了。

　　短發女走到譚心身邊，將她攬進懷裡，然後安慰道:“你做的對妹妹，沒事兒！現在你可能會有點難過，但用不了幾天你就會發現，離開渣男是多麽明智的選擇。”

　　大胸女接著話說:“阿梅說的沒錯，妹妹你還這麽年輕，前面有大把帥哥鮮肉在等著你呢。像他這種貨色，給我們提鞋都不配，知道嗎?”

　　“哦還有，離婚的時候該要的錢一分都不能少，不能讓自己吃虧。不過我看這個渣男。。。”大胸女癟了癟嘴將丁量打量了一番，“一看就是個窮屌絲，估計也沒什麽錢。趕緊離了，離了姐們給你找個帥哥富二代。”

　　“行了你倆，”這個女人第一次說話，“別說了。。。”

　　“嘉。。。”

　　正說著，被稱為嘉姐的女人便站了起來，她看了愛蓮一眼，然後頭也沒回地往門口走了過去。

　　“嘉姐。。。”

　　短發女見狀放開譚心追了出去，其他人也急匆匆地離開。還有點懵的丁量看了看譚心和愛蓮，緩了一下，他咳嗽一聲，也跟著出去了。

　　譚心站在那裡低頭不語，她看著手腕上的紅繩不知為什麽，忽然就濕了眼。

　　她感覺到有一隻手溫柔地撫摸著她的頭。接著愛蓮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

　　“我要離開觀城了。。。”

　　“多保重阿心，照顧好自己。”

　　離。。。離開。。。

　　“我知道你沒醉，知道你們是想幫我，謝謝你。”

　　“你讓我想明白了，執著有時候是很愚蠢的，我也想去做些自己想做的事情，金錢只能讓人一時快樂。”

　　愛蓮將手移動到譚心的肩膀上，她輕拍兩下道:“只是暫時分別，所以不必傷感。”

　　說著，愛蓮將譚心擁入懷中，她緊緊地抱著譚心，然後微笑道:“我這兩天就要走了，這裡會有一個新的老板。阿心，。。”

　　“你讓我想到了一個人，很重要的人，我想要去找她，必須。。。要去找她。”

　　“保重！”

　　愛蓮拍了拍譚心的後背，轉身大步離開，沒有任何留戀，沒有一絲不舍。

　　就這樣。。。走了嗎?

　　就這樣。。。再一次，走了嗎?

　　可不可以別走?

　　可不可以留下?

　　可不可以。。。 可不可以，為了她。。。

　　想到這些，譚心便衝出了包廂。她不應該讓愛蓮就這樣離開的，起碼她應該說清楚一切。她跌跌撞撞跑出了酒吧，可是到了門口卻看到愛蓮的車已經開走了。

　　她走了嗎?

　　不會再來了嗎?不跟大家道別了嗎?

　　就這樣，就這樣離。。。開了嗎?

　　痛！

　　譚心感到胸口一陣抽痛，痛到她眼前模糊，痛到眼淚止不住。她失魂落魄地回到酒吧裡，在扭動的人群中被醉醺醺的鄭涵一把拉住。

　　“你今天，一定要陪。。。陪我，多多喝幾杯。。。”

　　鄭涵大聲說著將酒杯塞到了譚心手裡，然後拖著她找了個位置坐下。他一邊往譚心酒杯裡倒酒，一邊道:“一醉，一醉解。。。解千愁，。。”

　　“喝！”

　　說完，鄭涵端起自己的酒杯與譚心碰杯，然後一口乾掉了杯中的烈酒。

　　“怎麽了，”見譚心不喝酒，鄭涵往她的臉靠了靠。他伸手在譚心臉頰上抹了下，然後把手指放到嘴裡。

　　鹹的。

　　“哭了?”鄭涵盯著譚心的臉喃喃自語，“你哭了。。。”

　　“我，我也想。。。想哭。。。”

　　說到這裡，鄭涵的眼淚便默默地流下來了，開始是幾滴，然後他便抽泣著把頭靠在了譚心肩膀上，開始了嚎啕大哭。

　　譚心面無表情，任由鄭涵將他的眼淚鼻涕口水抹在自己的衣服上。

　　她把酒杯放在桌子上，然後拿起酒瓶灌了自己幾大口。

　　呵，這酒，真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