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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的羔羊》第21章:忘川山海
  三月的天,是小孩的臉,說哭就哭。出門的時候可能還晴空萬裡呢,沒走幾步也許就傾盆大雨了。

  “好端端的,怎麽就下雨了,”屋簷下的女人挺著孕肚,邊說邊往外探出點頭去,看了看北方的烏雲道,“這天兒可真善變啊。”

  男人伸手輕輕將女人拉了過來,他一邊抹掉她額頭上的雨水一邊道:“大概是因為碰上你了。”

  女人愣了兩秒,抬頭問:“你這話什麽意思?”

  男人邊整理她的頭髮邊笑道:“你這話。。。又是什麽意思呢?”

  “哼,”女人轉身,嘟囔了一句,“你的意思就是說我善變。”

  男人笑了兩聲,輕輕拍了拍她的頭道:“不錯,比以前聰明多了。”

  “孺子可教也。”

  “兩位。。。”

  聲音從男人旁邊傳來,二人轉頭看去。

  眼前站著的是位面善的大姐,她的脖子上掛著條裁縫卷尺。

  “兩位要不進來坐會兒吧?”

  女人和男人對望一眼,然後向大姐表示了感謝,跟隨大姐進了店裡。

  這家裁縫店面積不大,大姐三十多歲,衣著樸素,一看就是好心腸的女人。

  “喝點水吧,”大姐將杯子放在女人身旁的桌子上,“你這身子應該有五六個月了吧,”

  女人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肚子道:“剛好五個月,大姐你是怎麽看出來的呀?”

  她一邊摸了摸肚子一邊問:“這看月份也是門學問啊,你們是怎麽做到的,怎麽一看一個準兒呀?”

  “這哪有什麽學問,就是經驗罷了,”大姐邊說邊往屋裡看了眼,“我剛生了兩個。”

  女人順著大姐的目光看去,那裡放著一個很大的搖籃。她起身,走了過去。

  “雙胞胎呀,好可愛,是女孩兒嗎?”

  “男孩,剛滿三個月,”大姐邊說邊走到女人身邊。

  “真可愛。”

  女人說著俯身往孩子湊了湊,她伸出手去想要摸摸他們的臉蛋兒,可是因為怕驚擾到他們的好夢,所以她又縮回了手。

  男人也走了過來,他往搖籃裡看了看,念叨了一句:“雙生子,屬龍。”

  “龍寶寶多好啊,”女人邊說邊直起身子,她挽上男人的手臂道,“真神奇,長得一模一樣呢。”

  “完全區分不了啊,哎,”她碰了碰男人的身體道,“你能看出他們有哪裡不同嗎?”

  沒聽到男人的回答,女人便轉過頭看向他,問:“想什麽呐,我問你話呢。”

  男人看著搖籃中的孩子,若有所思。

  “怎麽了,”女人似乎發覺了男人臉上細微的變化,她略有些擔心地問,“是不是。。。有什麽問題?”

  大姐見此,也轉頭看向男人。她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的孩子。

  “怎麽了先生,我的孩子。。。”

  男人收回目光,道:“他們兄弟二人想要一起平安長大,恐怕不是易事。”

  “先生,您懂命理?”大姐向前一步,往男人靠近一點道,“您這話的意思。。。”

  “我隻略知一二,”男人見大姐面露擔憂,趕緊道,“其實也沒什麽,若是他們分處兩地,應該也會一生順利。”

  “分處兩地,”女人思索片刻道,“這是什麽意思,他們。。。不能在一起生活嗎?”

  “你可不要胡亂說話,害了人家。”

  女人說著松開男人的手,走到大姐身旁安慰道:“他經常胡言亂語的,

大姐您別信他。兩個孩子一看就是有福之人,一定會一生平安的。再說您這麽好心,老天爺會保佑你們的,您別擔心哈。”  大姐的眼神突然變得有些慌張,她抓緊椅子扶手坐了下來,她似乎是在想著什麽。

  女人見她這副模樣實在不太放心,剛準備上前安撫她,男人的聲音卻突然傳來了。

  “雨停了!”

  說完,他走過來擁住女人的肩膀,並禮貌地向大姐表示了感謝。

  “萍水相逢,希望您和您的孩子一生平安,”這是男人留下的最後一句話。

  大姐呆坐在椅子上,沒有起身送他們出去,也沒有和他們道別。她不是無禮,而是在那一刻,她聽不進任何聲音。

  那一刻,她的耳邊回響地只有村裡老人跟她說過的那句話:

  龍生龍,龍克龍,二龍相爭,恐有一死。

  時光匆匆匆匆溜走,一去不再回頭。三十年過去了,在這漫長煎熬的歲月裡,有些人生死相隔,有些人久別重逢,有些人功成名就,有些人身敗名裂。

  十二年了,這是他離開觀城的第十二年。他終於又回來了,可是這裡的繁華讓他錯愕。

  十二年前,他膽小懦弱;十二年後,他受人擺布。城市飛速發展,日新月異,可他的人生還是一樣的不堪,沒有任何改變。

  他還是沒有親人,沒有朋友,沒有光明,沒有幸福。唯一不同的是,現在,他多了一個它,也只是多了一個它。

  也許,它會是他這一生中唯一的朋友。

  它叫忘川,是一條青蛇。

  它在春寒料峭時來,奄奄一息。他帶它回家,給它照顧,給它溫暖,讓它活了過來。它可以回到山谷裡了,可它卻怎麽樣也不願意離開,他隻好將它留了下來。

  它無聲地待在玻璃箱裡,默默地關注了他許多個日夜。

  他總是不言不語,不笑不怒。不出門的日子,他時常在它面前一坐就是半天。他坐在那裡無非就是看那幾件東西,日看夜看,他好像怎麽也看不夠似的。

  一條紅色圍巾!

  他很愛它,哪怕它已經破了個洞,哪怕它很短很舊,他還是一出門就會帶在身上,無論天氣冷暖。

  一條紅色手繩!

  他常常望著它出神,也許,他看的是它,心裡想著的卻是某個人。它的上面有一朵蓮花,也許它是一個女人的東西。因為當他瞧著它的時候,他的眼裡會出現難得的柔情。

  一張小紙片!

  他折疊得很整齊,保存得很好。每次他打開它的時候,都會望著紙上的兔子露出淺淺的笑。他笑起來的樣子,讓人著迷,讓人心動,又讓人心痛。

  他的生活一直單調又乏味,不是外出,就是把自己關在陰暗的小屋裡。他的情緒也一直沒有太大的變化,他似乎不會悲傷也不會開心。

  日子就是這麽平靜又不安地過了一天,一天,又一天。

  直到,他帶著一張照片回來。

  在那張照片裡,有一個女孩,她年輕美麗,熱情洋溢。她的笑容好像有什麽魔力,它能瞬間讓小屋明亮起來,讓他的嘴角上揚起來。

  從那以後,他不出門的時間變得越來越少了,有的時候他甚至徹夜不歸。他去幹什麽了,他發生了什麽呢?也許沒人知道。

  那段時間他總是心情很好,連臉上的笑容也越來越多了。那些溫柔甜蜜的笑以前從不屬於他,而現在卻像黏在他的臉上一樣。

  那樣的好日子令人沉迷,沒有人會想要失去它。可是,意外總是會那麽快降臨,生活施舍給一個可憐人的幸福總是那麽短暫。

  那一天,他。。。哭了。

  那是他第一次在它面前哭泣,也是最後一次。

  明天的太陽照常升起,明天的地球依然轉動,明天的城市不會因為誰的哭泣就停止發展。所以哭過之後,還是要堅強地活下去,哪怕你已變得不再像你,也必須要活著。

  “這幅畫畫得很好啊,為什麽要燒掉啊?”女孩拿起桌上的畫稿邊看邊道。

  “不好,”他沒有看她,一邊將手裡撕碎的幾張畫丟進鐵皮桶裡,一邊道,“我不滿意。”

  女孩放下畫稿,拉住他胳膊:“你是不是壓力太大了,要不我把錢退了,你給自己放個假吧?”

  “不行,”他一把抓住女孩的手腕,“我可以畫出來,一定可以畫出來。”

  說完,他甩開女孩的手,道:“那些沒有靈魂的畫,全部都燒掉,我不想看見它們。”

  女孩看了看散落一地的畫紙,這些在她眼裡都畫得很完美,可是為什麽他自己卻總是不滿意呢。

  她伸手拉住準備離開的他,柔聲道:“它們都是你的心血啊,你熬了好幾個通宵畫出來的,為什麽要這樣苛刻地要求自己?”

  他拿開她的手,一句話沒說,走向了那堆畫具。

  女孩彎下腰,撿起地上的畫紙。這張紙上畫著一片向日葵花田,色彩明亮,讓人開著心情愉悅。

  這樣的作品難道不好嗎?積極向上,充滿正能量的畫作難道不好嗎?為什麽他要說這些畫沒有靈魂呢?

  靈魂是什麽,可以買房嗎,可以買車嗎,可以讓人變得富有嗎?只要一幅畫有人欣賞,能夠賣出合理的價錢,它就是一幅好畫不是嗎?

  她緩緩抬頭,看向站在畫布前的他,她忽然覺得自己有些不認識他了。

  他癡迷畫畫的樣子,他撕毀畫稿的樣子,他推倒畫架的樣子,他不吃不喝不眠不休把自己關在畫室的樣子。。。

  他還是,還是那個羞於言語的他嗎?那個不敢直視她目光的男孩,那個不敢靠近她的男孩,那個安靜畫畫眼裡有陽光的男孩,去哪兒了呀?

  也許,他哪兒都沒去,只是藏在了身體裡。

  書上說,每個人的心裡都有兩個自己,一個自己是天使,一個自己是魔鬼。魔鬼時時刻刻都在想著霸佔人的身體,他喜歡當統治者,喜歡黑暗與罪惡,喜歡主宰一切,掌控一切。

  如果一不小心,上了魔鬼的當,那麽魔鬼就會來到人間。

  當魔鬼來到人間,人間便是地獄。

  二零一九年八月九號,立秋剛過,觀城發生了一起惡性殺人事件。

  死者是一名女大學生,她離奇失蹤五日,最後在郊區一片樹林裡被人找到了屍體。她被人用利器割喉,地面上殘留大量血跡,她的屍體未被移動,現場無打鬥痕跡。

  她應該是來不及做任何掙扎,便已經被人殺害。

  八月的最後一天,又一起殺人事件發生了。

  死者同樣是一名年輕女性,她在凌晨下班回家的途中遇害。她的屍體在路邊樹林被人發現,同樣被割喉放血,同樣沒有打鬥沒有掙扎。

  第三起案件發生在十月初,死者是一名獨居年輕女性,插畫家,在家中遇害。

  凶手似乎對這名被害人有某種特殊的情感,因為屍體被簡單清理了,還被擺放到了畫室。屍體周圍有散落一地的畫稿,其中一小部分畫稿被撕得粉碎。

  第四起案件發生在十一月初,死者也是一名獨居女性,她是網絡主播,年輕貌美,在剛搬進的新家中被割喉。

  現場沒有打鬥但很凌亂,凶手似乎在找某件東西。屍體沒有移動,沒被整理。凶手因為某種原因兩次進出被害人家中,均被樓下可視門鈴拍到。

  兩個月來,觀城接連出現四起類似手法的惡性殺人事件,四起案件之間似乎有一些共同點,但又缺乏必要的關聯性。這個凶手看起來更像是在隨機殺人,任性殺人。

  如果再找不出凶手,也許,很快就會有第五個受害者出現。

  可是,誰都沒有想到第五個受害者會來得這麽快。

  第五起案件發生在第四起案件的後一天,與之前的幾起有些不同。

  這次案件的受害人還是一名獨居女性,並且,她就居住在第四名被害人的樓下。凶手依然在找某樣東西,但是卻沒有和之前一樣割喉殺人。

  該名受害人只是頭部受了傷。她的傷是被凶手撞擊在家中的一幅油畫上所致。

  第五起案件的發生,讓整個觀城都陷入恐慌中。所以除了全城戒備,就只能人心惶惶。

  警方只有盡快破案,才能拯救被殺戮籠罩的觀城。到目前為止,所有的案件有兩個共同點:

  一、所有的案件都發生在城西

  二、所有的被害人都是女性

  所以警方提醒民眾,最近一段時間要提高警覺,注意安全,特別是獨居女性。

  這樣隨機行凶的變態殺人狂,沒有人知道他下一步要做什麽。也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

  畫稿被風吹得到處都是,他顧不上它們,也不想顧及它們。沒有靈魂的畫作在他眼裡,連垃圾都不如。

  今天是11月8號,再過幾天就是他的生日了,三十一歲的生日。

  今年的生日他應該送自己什麽呢?

  他拿起畫筆,在畫布上落下一片深邃的藍。

  藍色,是天空和海洋的顏色。是屬於他的顏色。他應該送給自己一幅完美的藍色作品,這就是他想要的生日禮物。

  “藍色不是屬於你的,它是海的顏色,可你不是海!”

  一個聲音在他身後響起,是誰?

  他握著畫筆迅速轉身,大聲地問:“是誰在說話,是誰?”

  “是我!”

  他循聲望去,是個男人,和他有著一模一樣的臉。

  “你是誰,我不認識你,滾開,快點滾開!”

  他說完轉過身,繼續在畫布上畫下一大片藍。即使他的手在顫抖,他也要畫完他要的藍色。

  “你為什麽裝作不認識我,”男人來到他身旁,“我是誰。。。”

  “我是山,我是你啊,駱山。”

  “我不認識你,我不想看見你,”他沒有停下手中的畫筆,“快點滾開!”

  “馬上滾開!”他大吼一聲。

  “你怎麽了,為什麽會變成這樣,”男人來到他面前,看著他,“你是溫柔的,你是屬於陽光的,你只能是你自己,不能成為任何人。”

  “為什麽把自己變成阿海,為什麽把自己變成想象中的阿海,你知道真正的阿海是什麽樣的嗎?他不是。。。”

  他一把推倒畫架, 打斷了男人的話。

  “住口!”他對著男人大吼一聲,他衝上去抓住男人的衣領,“你才是駱山,我不是,我不是!”

  “我不是駱山,”他抓住男人的手漸漸松開,他自言自語道,“我不是駱山,我不是駱山。。。”

  “我不是故意松開阿海手的,我不是想把他丟掉的,我不是那種人,我是好人。”

  說完,他一邊慌亂地將地上的畫架扶起,一邊喃喃自語:“我是畫家,我是阿海。我是阿海,我是畫家。。。”

  他抬起手中的筆,在畫布上胡亂地塗抹著藍色。他現在什麽都不想聽,也不想看,他隻想畫畫。

  他要把整個畫布塗成藍色,他要畫出大海。他要讓整個世界全部都變成海,變成藍色的海,變成望不到邊的海。。。

  所有的故事都應該有一個結局,美好的故事需要一個圓滿的結局,悲傷的故事需要一個感人的結局,有趣的故事需要一個意猶未盡的結局,那麽無趣的故事呢?

  如果是無趣的故事,那就應該讓它提前進入結局。

  無趣的故事可以提前結束,無趣的人生當然也可以。

  但是,不管人生有趣還是無趣,最後的結果都只有一個。

  人生的結局,只會是這樣:

  在這個世上有一個地方,到了那裡就可以忘記過去的一切。無論痛苦的,還是喜悅的,所有的一切都將被遺忘。

  因為那個地方有一位婆婆,她有一種藥,只要喝下它便會忘記一切。

  忘記一切,然後重新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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