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天空裡的一片雲，

　　偶爾投影在你的波心;

　　你不必訝異，

　　更無須歡喜，

　　在轉瞬間消滅了蹤影。

　　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

　　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

　　你記得也好，

　　最好你忘掉，

　　在這交會時互放的光亮！

　　—《偶然》

　　人生的有趣之處就在於，你永遠不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麽。

　　也許下一秒你暗戀的男神跟你表白了;也許下一秒你被高空墜物砸中，掛了;也許下一秒你穿越了;也許下一秒你發現原來一切都是一場夢。

　　沒錯，下一顆巧克力的味道是什麽，只有吃了它才會知道。

　　所以，她這次嘗到的巧克力，是苦的，還是甜的?

　　譚心細細品嘗了一下，咦，似乎是先苦後甜的，因為她的眼睛。。。

　　那陣疼痛來得太快，走得也太快。

　　她緩緩抬起頭，眨了眨眼，看了看眼前的世界。

　　“你。。。”關照的聲音傳來，“你的眼睛。。。”

　　譚心一把抓住關照的手，她很驚慌:“我看不見你，我看不到。。。”

　　她說著抬起另一隻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她在眼前揮了揮手。

　　“我看不到，我看不見了，”她情緒激動地搖晃著關照的手臂道，“我真得看不見了，怎麽辦?”

　　“你說要把眼睛給我的，我要你的眼睛，我要你的眼睛。”

　　譚心邊說邊沿著關照的手臂，摸上他的臉。她的手剛碰到關照的臉，便被人拿開了。

　　接著，小妹妹在她耳邊質問道:“他的眼睛給你了他怎麽辦，你怎麽這麽自私。你的眼睛看不見跟我姐夫沒有關系，如果你真的失明了就去看醫生。”

　　“是他說要把眼睛給我的，”譚心邊說邊抓緊關照的手，她把頭轉向小妹妹，不緊不慢地說，“我又沒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他願意給，我為什麽不要。”

　　“你。。。姐夫，”小妹妹說著一把將關照拉起，“這種眼裡只有自己的人，你為什麽不離她遠點。”

　　她套上關照的胳膊道:“別理這種人，不要管她，說不定她就是因為心腸太壞所以眼睛才會瞎。”

　　小妹妹一邊說，一邊忿忿地要將關照拖走。可是他們才剛轉身，譚心就輕聲地哭了起來。

　　先是悲痛的抽泣，幾秒鍾後，她低下頭大聲哭訴道:“你們欺負我，我都已經這樣了你們還不管我。”

　　“你們沒有同情心，你們都是壞人。我要回家，我要告訴我奶奶，我要告訴關阿。。。”

　　“姨”字還沒說出口，她的手忽然被人握住。

　　“別演了，”關照邊說邊將她的手從眼前拿開，“你看得見。”

　　額，被他看出來啦！

　　那算了，譚心眨眨眼睛，擠出了兩滴好不容易醞釀出來的淚。她輕輕地擦著淚痕，然後聽到了小妹妹的聲音。

　　“她是裝的，”小妹妹語氣驚訝。

　　“心機婊！”

　　“姐夫，”小妹妹對關照道，“你不要再理她了，她心機太重，又哭又鬧，這種人是沒有底線的。我怕她會傷害你，我擔心她故意接近你，對你另有所圖。”

　　我去！

　　聽這語氣，這位小妹妹意見很大嘛！

　　反正無聊，陪她玩玩兒！

　　譚心邊想邊起身，她將關照往旁邊推了推，上前兩步，來到小妹妹面前。

　　她一邊逼近小妹妹一邊說:“我就裝了，

怎麽了?你能裝冷，我就不能裝瞎嗎?”　　她止住腳步，抓住小妹妹的胳膊道:“你愛靠他肩膀，我就不能愛他眼睛了嗎?”

　　她往小妹妹的臉湊近一點，繼續道:“我就是要勾引他，就是要睡他，因為我喜歡他，不可以嗎?”

　　“不可以，”小妹妹用力掙脫開，她後退一步道，“他是我姐夫，他不會和你在一起的。”

　　譚心收回懸在半空的手，摸了摸下巴，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

　　小妹妹的臉色很糟糕，譚心一邊注視著她一邊走到她身側。

　　譚心攬上她的肩膀擁住她，低聲道:“姐。。。夫。。。”譚心靠到她耳邊，“那你還靠他那麽近，為什麽不跟他保持距離?為什麽。。。勾勾搭搭?”

　　她盯著神色慌張的小妹妹看了兩秒，漫不經心地說了一句:“因為你喜歡他。”

　　“我沒有，”小妹妹立刻否認，向前邁了一步，她放低聲音喃喃自語，“我沒有，我不是。”

　　譚心收回手，理了理頭髮，道:“別壓抑你自己，要是喜歡他，你就大聲說出來。”

　　“過來，”譚心邊說邊拉起小妹妹的手，將她帶到關照跟前。

　　譚心一把抓起關照的衣領，用力一拉。然後對小妹妹說:“像我這樣，告訴他！”

　　譚心邊說邊轉頭看向關照，然後豪邁地表白道:“我喜歡上你了！”

　　四目相對！

　　關照清冷的目光，她看了兩秒就慌了。

　　糟糕，玩上頭了！

　　譚心趕緊松了手，她一邊理順關照的衣服，一邊給了他一個美好的笑臉。

　　“呵呵，我就是。。。給小同學，”她看關照一眼，迅速移開目光，“我給她表演一下，別當真。告辭！”

　　溜了溜了！

　　可是她剛轉身，關照就一把勾住她脖子，將她拉了回來。

　　“來都來了，不如進去坐坐。”

　　關照說完攬上譚心的肩膀，強行將她拖進了靜園，不容她反抗。

　　“對不起對不起，”譚心連聲道歉，“我錯了！”

　　雖然她不知道自己錯哪兒了，但趕緊認錯總是對的。

　　她一邊被迫往前走一邊看著關照解釋道:“人家真得喜歡你，我就是想幫她。我這不是看她欲言又止，我著急嘛，我是一片。。。”

　　“阿照！”

　　一個聲音從前方傳來，打斷了譚心的話。

　　譚心循聲望去，看到一臉歡喜的老人家正朝她和關照快步走來。

　　關照的外婆！

　　她在關照面前停下，看了看關照後，她望向譚心笑著道:“你們。。。”

　　老人家開心得不得了，臉上的笑容跟朵花兒似的。哦，大概是因為看到外孫了吧，畢竟三年沒見了。譚心猜想。

　　老人家來到譚心面前，拉住譚心的手笑著說:“阿心，奶奶見到你和阿照一起來，真得太高興了。”

　　啊?

　　“不是，奶奶我。。。”

　　譚心話未說完，關照一把摟住她脖子接著道:“這是阿心給您的。”

　　說著，他便將手中的紙袋遞了出去。

　　“真的嗎，”老人家開心地接過紙袋，她往袋子裡看了看，嘴角的笑意更濃了，“下午茶，下午茶好啊。喝了這杯茶，離那杯茶就不遠啦。”

　　老人家一邊笑著一邊挽著譚心的手臂，她邀請譚心進屋坐，這時她才注意到譚心身後還有一個人。

　　“這位是。。。”老人家看著小妹妹問。

　　小妹妹上前兩步，握住老人家的手，禮貌地問候:“奶奶好，我叫簡溪。”

　　簡溪！

　　譚心在心裡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原來她姓簡。

　　“簡溪。。。”老人家也低聲念了一遍，然後陷入沉思。

　　這時，關照將手從譚心肩膀上拿開，頓了頓，他說:“簡潔的妹妹。”

　　簡潔！

　　原來她。。。叫簡潔！

　　譚心感到自己一陣莫名地心慌，大概是她低血糖犯了吧。

　　周圍突然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沉默了。也許此刻，每個人都各懷心事，可是誰知道呢。平靜之後，是暴風雨還是彩虹，只有等那一刻才能知曉。

　　這場平靜持續了好一會兒，直到關阿姨的聲音傳來才被打破。

　　“進去吧，”老人家握緊譚心的手，“陪奶奶聊聊天。”

　　老人家邊說邊帶著譚心往門口走去，離開的時候，譚心轉頭看了看身後的兩個人。關照微低著頭若有所思，而小妹妹。。。不，簡溪，她看著譚心，眼裡有滿滿的敵意。

　　哎，魅力太大，人緣太好，樹敵太多啊。

　　這可如何是好啊！

　　譚心一邊感歎一邊跟著老人家進了屋，背後的寒光如一把鋒利的刀刺向了她。是不滿嗎，還是嫉恨呢?她不確定，說不定都有吧。

　　幾分鍾後，譚心面前的茶幾上已經擺放了各種點心，和雲姨準備的飲品。目前的情況看起來，這就是一個愉快的家庭聚餐，大家可以隨意地坐在沙發上吃吃東西，聊聊家常。

　　可是，不知為何，這樣的場景卻讓譚心感到很有壓力。她有些不適，端起杯子喝起水來。她一邊安靜地喝水，一邊觀察著其他人。

　　關照坐在她的左邊，自從提及簡潔之後，他就沒再吭過聲。他頂著一張面無表情的臉，一副閑人勿近的樣子。

　　簡溪坐在關照的另一側，她鎮定自若，大方得體。她對每個人都很禮貌，是個大家閨秀。

　　老人家和關阿姨坐在譚心的右邊，她們靠得很近，似乎在談論著各種甜點的做法和吃法。她們很有話聊，而且好像越聊越興奮了。

　　又過去好幾分鍾了，可是誰都沒有動茶幾上的甜品。美味的甜品此刻就像櫥窗裡的玩具一樣，釋放著無限魅力，引誘著喜歡它們的人。

　　而譚心，就是那個被引誘到的人。

　　想吃！

　　她抬頭看了它們一眼，又默默地低下頭去。

　　早知道這樣，那一塊乾巴餅她就不給楊田了。雖然它讓人吃得口乾舌燥，但好歹還能充饑不是。她邊想邊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今天一天她就才隻吃了一塊餅喝了幾杯水而已，真慘啊！

　　正想著，放著泡芙的盤子忽然出現在她嘴邊。

　　不會吧，隔空取物！

　　她竟然有這樣的超能力了，這能力好啊！

　　她正準備抬起手，可是定睛一看，原來她眼花了，盤子其實是關照遞過來的。

　　她並沒有超能力！

　　只有餓到沒眼力！

　　“別看了，”關照的聲音傳來，“口水流出來了。”

　　啊?

　　不會吧！

　　譚心慌亂地伸手捂住嘴巴，轉過頭去。她動了動手指，摸了摸，嘴角還是乾的。

　　幸好，幸好！

　　幸好是假的，幸好關照提醒了她，不然再過幾秒就要變真的了。

　　有些反應，是不會如人意的，因為身體總是誠實的。

　　譚心輕咳一聲，轉回頭來。她一邊將盤子往旁邊推了推一邊道:“我不。。。”

　　“餓”字還沒來得及說，她的胃就反抗了。它“咕咕”地叫囂了兩聲，以此來證明它的主人撒謊了。

　　對不起了，親愛的胃！

　　譚心心生愧疚，覺得自己沒有照顧好它。她摸了摸肚子，在心裡跟自己的胃道了歉。她有些可憐地看向關照低聲道:“我餓了。”

　　關照看她一眼，將盤子移到她手邊道:“餓了就吃。”

　　譚心看向盤子吞了口唾液，又瞥了眼關阿姨她們，然後她對關照勾勾手指示意他過來。

　　關照往譚心靠近一點，她搭上關照的肩膀耳語道:“你外婆還沒有吃，我要是先吃了，不太合適吧。”

　　“外婆?”關照看她一眼。

　　“難道不是你外婆嗎?”譚心又往關照靠了靠，“關阿姨是她女兒，那她不就是你外婆咯，難道不對嗎?”

　　“你知道嗎，今天是我帶外婆來這裡的，我在日月島等公交車的時候碰見的，”譚心邊說邊回憶了一下當時的情景，還好老人家遇到了她。

　　想了想譚心又繼續道:“我說，你應該要多關心關心她的好嗎?我不知道你們為什麽那麽久沒見面，但是讓一個人老人家坐公交車到陌生的地方，還是挺危險的。”

　　“哎，還有。。。”

　　她的話沒有說完，一隻小泡芙便塞到她嘴裡。

　　“餓了還這麽多話，”關照一邊吐槽一邊看向手裡的叉子，他往譚心的臉靠了靠又道，“需要我喂你嗎?”

　　喂她！

　　譚心望向叉著泡芙的關照，對他點點頭:“需要！”

　　關照瞥她一眼，一邊收回了手一邊道:“我看你不需要。”

　　譚心一把握住他正在收回的手，然後咬了一口叉子上的泡芙。

　　“哢嚓”一聲，譚心和關照循聲望去。只見老人家看著手機，臉上掛著滿意的笑容。

　　“真幸福啊，”她邊讚歎邊轉身，離開時還不忘補充一句，“哦，你們繼續。”

　　繼。。。續！

　　老人家是不是有，有什麽誤會?

　　譚心一邊想一邊緩緩轉頭看向關照，他很平靜，沒有任何異常。

　　好吧！

　　到底比她多過了幾年，夠淡定！

　　譚心小心地接過關照手中的叉子，端起盤子一個人默默地吃了起來。

　　老人家坐回沙發上，她一邊看著手機裡的照片，一邊對譚心說:“心兒，你太瘦了，要多吃點兒，多吃點才能。。。”

　　她抬起頭看向譚心，笑道:“呵呵，總之，看到你們幸福奶奶就開心了。哦，小溪啊，你也多吃點，別客氣哈。”

　　說完，她又和關阿姨靠到一起，兩個人竊竊私語，聽不清在討論些什麽。

　　看來，老人家是真得誤會她和關照了。

　　譚心一邊想一邊叉起一個泡芙，遞到嘴邊，咬了一小口，陷入思考中。

　　正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既然會有簡溪的敵意，老人家的誤會，那麽她難道真的。。。

　　不，她只是把他當成朋友。也許，連朋友也算不上。

　　而且他偏執，性情古怪，難伺候得很，和這樣的男人在一起根本就是自虐。

　　愛情已經讓人倍受煎熬了，如果所愛非人，那跟自殺有什麽兩樣呢。她不會做那樣的蠢事，只有那些傻女人才會讓自己陷入愛裡面，不可自拔。

　　愛情是美好的，可是越美好，越危險。

　　沐浴在幸福愛河中的人，如果溺水，她會死的。即使有幸活了下來，她的余生也要在陰影中度過。

　　這樣的陰影，譚心雖然沒有經歷過，可她目睹過。那份痛苦，她不要自己再承受一次。

　　關阿姨留譚心一起吃晚飯，她是不太願意的，甚至她還以春花奶奶為由試圖推辭。

　　哪曾想，一提到春花奶奶，她的電話就打過來了。她在電話裡說自己累了一天了，叫譚心不要再去煩她了，她要早點休息。說完她就把電話給掛了，連說一句“拜拜”的機會都沒有給譚心。

　　晚飯過後，關照奉外婆之命送譚心回家，而她老人家自己則打電話叫來了司機，然後拉著簡溪一起坐司機的車快速撤離了。

　　譚心做了一番激烈的心理鬥爭後，最終接受了關照的司機服務。車開了沒一會兒，她就睡著了。睡夢中，她隱隱約約感覺到有人托住了她的臉，但她沒有醒。也許，她最近真得有點累了。

　　她睡得很安穩，直到夢中忽然出現安然自殺的場景，她才被驚醒。她睜開眼的時候，關照的車剛好停在了她家樓下。

　　她平複了一下心情，向關照道了謝然後匆忙下了車。沒走幾步，關照忽然叫住了她。

　　譚心停下腳步，轉過身來。關照上前幾步，來到她跟前。不知怎的，今晚的他，看起來好溫柔，從未有過的那種溫柔。

　　他摘下脖子上的項鏈，取下上面的戒指。他拉起她的手，一邊將戒指套上她左手的無名指，一邊道:“反正沒人戴，給你吧，”

　　給她。。。戒指！

　　她沒聽錯吧！

　　“那那個。。。”譚心有點懵，她盯著手上的戒指道，“好像，有點大。”

　　“是嗎，”關照低頭握著她的手，輕撫著那枚戒指。

　　當關照的手離開戒指的時候，譚心大驚。她抽回自己的手，難以置信地看著手上的戒指。

　　它套在她的無名指上，不大不小，剛剛好。

　　不可能！

　　她不敢相信，明明剛才它還大了許多，怎麽突然就變成適合她的尺寸了。

　　難道剛才是她眼花了?

　　“不上去嗎?還是，”關照的聲音傳來，他湊到她臉前問，“需要我送你上去?”

　　譚心將目光從戒指上移開，看向距離她非常近的關照。他離得太近了，以至於她的鼻尖都觸碰到他的臉了。

　　她後退了一步:“不不用了。”

　　“哦，”關照邊說邊直起身子，他將手放在譚心的頭上，輕拍兩下，聲音溫柔地對她說:“做個好夢！”

　　說完，他的手從她腦後一路下滑，最終停在她脖子上。他向前一步，靠近了她。

　　他的手，好暖！

　　她的臉，好燙！

　　一定是因為他的手太暖，所以她的臉才會發燙。

　　一定是因為這樣！

　　“呃！”

　　她。。。又打嗝了！

　　怎麽回事?

　　現在她不僅僅是臉燙了，連身體，連身體也開始變燙了。

　　這一定是因為她喝太多了，因為酒精太上頭了！她要趕快回去睡覺，睡醒就會忘掉這一切。

　　沒錯！

　　譚心邊想邊打了個嗝，她丟下一句“拜拜”便準備轉身離開，可是關照卻拉住了她戴戒指的手。

　　他打開她的手心，牽住她的手。

　　十指相扣！

　　他的另一隻手從她的脖後移動到她臉上，他將她的短發別到耳後，然後他便向她靠了過來。

　　天哪！

　　他。。。

　　他吻了她！

　　一個輕輕的吻，和一個輕輕的打嗝聲。

　　他輕輕地離開了她的唇，輕輕地說了兩個字:“晚安”。

　　他的聲音輕輕地吹進她的耳朵裡，輕輕地落在她的心上。

　　一切都是輕的，她也是。

　　她的身體像隻放到空中的氣球一樣，好像，好像飄起來了。

　　完了！

　　她。。。她要被毀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