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中午的時候，夜宸終於放棄了思考，決定先去覓食。
別看今天是大年初一，但總歸有些熱心的飯店老板會選擇開門營業。
比如說夜宸經常去的那家小炒店。
小炒店沒什麽名字，位置很偏僻，在一個小巷子裡。一個曲尺的櫃台，三張有年頭的木頭圓桌，牆上的白堊掉的都差不多了，靠近角落的地方還有一大片的黑——那是被爐子熏黑的，不是炒菜的爐灶，而是取暖的爐子，順便也用來燒點兒熱水。
小炒店的老板是個老男人，五六十歲，花白的頭髮，個子不高，不到一米七，還不如夜宸高呢！不過也正常，上一輩人小時候吃飽飯都是問題，營養都不怎麽樣，導致普遍個子偏低。看看現在，中學生裡就有一大堆一米六、一米七的家夥，而且還很成熟，真是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活法兒。
小炒店的老板是個鰥夫，有一個在外地上學的女兒，像暑假、寒假的時候，女兒還會來店裡幫忙。
“宸姐姐，你來了。”夜宸剛推門進來，在忙著打掃衛生的店主女兒就迎了過來。夜宸可是老主顧了，雙方都很熟悉。
“小瞳啊！”夜宸拿起一本雜志，拍了拍已經有包漿的凳子，坐了下來。
小瞳拿了一個便簽本過來，問道:“今天想吃點兒什麽?”
“日常的小炒來幾樣吧，兩葷兩素。”想了想，好像還缺點兒主食，夜宸說道，“再來一小碗餃子，不用太多。”
等待上菜的時候，聽著店裡老舊的錄音機放著音質不怎麽好的錄音帶，夜宸感覺到一種溫馨的平淡。
兩年多來，夜宸不知道在這家小炒店吃過多少頓飯了。對於這裡的一切，她都很熟悉。熟悉帶來的就是安心，類似於家的安然。
也不知道夜宸是怎麽想的，好好享受這份靜謐和祥和不好嗎?結果她拿出了手機，點下了《鬼眼開》遊戲，衝著隔著一個白布窗簾的廚房，拍了一張照片。
在等待照片合成的時候，夜宸才突然“驚醒”了過來，她是在幹什麽呀！
好好的為什麽要用這個恐怖遊戲來拍照片，難道是說……其實自己一直沒放下心裡的事。昨天晚上照片裡，鍾表上反射的坐在自己旁邊的白色人影，今天在公司裡，躲在衛生間裡觀察自己的紅衣女鬼……雖然一切都有著合理的解釋，看起來只是一個個誤會罷了。不過在內心深處，夜宸還是覺得不對。為此，她不惜冒著毀掉這個小炒店給自己溫馨感受的風險，在這裡拍下了一張照片。
她倒要看看，《鬼眼開》會給自己帶來一份神秘樣的“驚喜”。
五分鍾過去，照片合成，夜宸拿起手機，深呼吸幾下，拿起了手機。
如果這一切都是假的，那就無所謂了，自己本來就是要測試這個遊戲的效果怎麽樣。如果這是真的……知道真相總比稀裡糊塗的要好，夜宸自認為擁有足夠強大的心臟，可以直面任何殘酷的真相。
照片上，布滿汙漬的白色布簾和衛生間的門一樣，變得半透明起來。透過半透明的白色布簾，可以看到小炒店的老板正在為她準備飯菜，正用刀劈著排骨。
除了半透明的布簾子，一眼看過去，夜宸沒發現什麽靈異信息。和昨天一樣，她把照片放大，一點一點的排查，最後，終於看到了一個詭異的地方，在案板上，有一截……那是什麽?好像是——人的手指！
夜宸快速把手機放在桌子上，發出了砰的一聲不小的響動。

就在夜宸努力平複自己心情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一個聲音:“你怎麽了?”
“啊?！”夜宸被嚇了一跳，連忙回頭，看到是店主端著一盤炒好的糖醋排骨。
“怎麽了，嚇到你了?”看夜宸驚慌的樣子，店主問道。
“沒有，沒什麽。”夜宸擺了擺手，稍稍猶豫了下，還是說道，“就炒好了這一道菜，是吧，我有點兒急事，就不在這兒吃了，你把這份糖醋排骨打包，我回去吃。”
店主沒想到夜宸會這麽說，愣了一下，才說道:“好，好的，請稍等。”
等店主打包好，夜宸就拎著塑料袋，快步走了出來。
她之所以會被一張模糊不清的照片弄得如此心神不寧，是因為她認識那截手指，或者準確地說，是認識那截手指上帶著的戒指。
戒指的主人是個剛剛畢業就訂了婚的女孩兒，不是他們公司的，但在同一層的寫字樓的其他公司任職。
這算是在一個地方工作，日常經常會遇到，不說多熟悉，見面了也能聊幾句。
因為有個帥氣的未婚夫，女孩兒向夜宸炫耀過好幾次她的訂婚戒指，說是未婚夫親自設計的。有多好看夜宸是沒看出來，但至少聽別致的，她就沒見過類似同款的。
就在上個星期，女孩兒的男朋友突然找了過來，說是女孩兒失蹤了，問她的同事有沒有見過她。
動靜鬧的挺大，夜宸也聽說過了。
失蹤好幾天，怎麽找也找不到，基本上就不會有什麽好結果了。對於女孩兒的遭遇，夜宸也挺同情的，雖然是個愛炫耀的女孩兒，但心底還不錯，熱心腸，辦事麻利果斷，是個很不錯的女孩兒，結果就這麽失蹤了，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稱不上朋友，只能說是熟人的夜宸每次想到，都會微微歎一口氣，她的家人該多悲傷啊！
正因為如此，夜宸在看到那截手指後，才會有這麽大的反應。
這家小炒店做的菜真不錯，特別是糖醋排骨，算是招牌菜之一，夜宸以前很喜歡吃。
不過那是以前，她現在是一點兒吃不下去了，隨手找了個垃圾桶，扔了進去。
公司沒什麽事，自己又不喜歡去人多的地方玩兒，還是回家吧。不管怎麽說，還是家裡自在。
夜宸所在的公司和住的公寓都在一片新開發的街區，距離並不遠，走路也不過一個多小時。平日的話夜宸會乘坐公共交通，或者直接打個車，但今天不一樣，回去也沒什麽事，就當逛街了，她慢慢悠悠地朝桂英小區走去。
就在桂英小區的大門口旁邊，夜宸看到了一個老人，穿著破破爛爛的單衣，滿手的凍瘡，正縮在牆角，躲避著濕寒的冷風。
這年頭，很多乞丐都不可信，但這絕對是個真正的可憐人，看他的樣子怎麽也有七八十歲了，穿著單衣，這麽冷的天，一晚上說不定就凍死了。
夜宸一時心軟，又不想馬上回家，就走過去，問道:“大爺，你還好吧?”
聽到聲音，老人看起來已經僵了的身體慢慢活動起來，好像一隻冬眠之中的海龜，需要很長一段時間，才能真正恢復活力。
夜宸站在那兒等了好幾分鍾，那個老人才坐了起來，包在頭上的帽子也掉了下來，還是個光頭。
哦，原來是個僧人，夜宸這時候才認出了老人身上的破爛衣服其實是件百衲衣。
“你好。”夜宸說道，“有什麽我可以幫忙的嗎?或者……你接受我的布施嗎?”
雖然不知道這位僧人的底細，但夜宸至少能看出來，他真的快要死了，形銷骨立，臉上身上大片的凍傷，真不知道他能不能熬過今天這一晚上。
老人哆哆嗦嗦地施合十禮，說道:“施主能夠布施禮佛，實在是功德無量。”
功德無量不無量夜宸不知道，也不在乎，從錢包裡拿出了一百塊錢，說道:“這就是我的布施，有點兒少，希望師傅多多擔待。”
“沒關系的。”老人吃力地擺了擺手，說道，“只要有禮佛拜佛的心就可以了，多少無所謂的。”
見老人把錢收了起來，夜宸說道:“老師傅，這段時間的天氣可不好，今天氣溫有點兒回升，但我看天氣預報，馬上又要降溫了，要不我送你去收留區?”
現代社會，是個物質文明很發達的社會。雖然因為種種原因，有很多可憐人，特別是老人和孩子，面臨無家可歸的窘境。平時的救助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如果到了冬天，氣溫下降，天地嚴寒，市政廳會將所有流浪者，拾荒人收容在一個地方。想想看，在這個社會，要是有人因凍餓而慘死街頭，這座城市的臉面也掛不住了。
每個城市都有收納這些可憐人的地方，一般被稱為收容間。不過這個詞不太好聽，所以很多城市都改了個名字。比如說，在霧城，就稱之為收留區。意思都是那個意思，換個名字也好聽一點兒。
那地方說不上有多好，但至少凍不著，餓不死，像是除夕初一，還能吃頓好的。
這個老人絕對符合收容的標準，夜宸是打算把他給了收留所。也算是一個麻煩事有了徹底的解決。
僧人看著夜宸的眼睛，說了一句:“施主，你臉色很不好，最近家裡是不是出了點兒事?”
“我能有什麽事?”夜宸笑了起來，說道，“現在，有麻煩的是你。”
“我是說……”來了個大喘息之後，老人說道，“我看你現在印堂發黑，恐怕是招惹到了什麽不乾淨的東西。”
不乾淨的東西……這句話讓夜宸打了個激靈，她勉強笑了笑，說道:“這位師傅怎麽這麽說啊?再說了，這年頭誰還相信這玩兒。”
老人的嘴角似乎向上翹了一下，說道:“信的人總歸是會信的，不信的人就各種各樣的托詞罷了。”
“那師傅覺得我信不信?”夜宸倒是有了興致，一副要把事情問清楚的樣子。
老人看著夜宸，說道:“你會相信的。”
“好吧，好吧，就算我信了，該怎麽辦?”夜宸隨口問道，語氣很隨意，一點兒都沒聽出來，說這句話的時候內心多麽緊張。
老人似乎察覺到了，從懷裡拿出一塊玉佩，說道:“戴上它吧，有它在，可以驅邪避害。”
一百塊錢一塊玉?這個倒也很不錯，夜宸接過老人手裡的玉佩，認真地打量著。
這就是塊普通的料子，並不值多少錢，但如果能用一百塊錢換，還是很劃算的。
更何況這個老人說的，如果真的是真的話，那麽就糟糕了……
夜宸有些心神不寧，對老人說道:“我現在送你去收留區，怎麽樣?”
“無所謂。”老人豁達地說了一句，“反正沒多少日子，到時候一閉眼，什麽就都沒了，還在乎什麽在哪兒?”
雖然老人這麽說，夜宸還是帶著他去了收留區。
事情很順利。說實話，收留區的住宿環境正不怎麽樣，本來收留的就都是拾荒、流浪的人，不是什麽好地方，但凡有辦法的，總歸不會來這裡。因為這樣，也沒什麽手續要跑，老人很順利的入住到這裡。
一番忙活花了夜宸不少的時間，等她重新回到桂英小區，已經四點多了。
夜宸手裡把玩著老僧人送的“法器”，時不時還認真觀察一番。
製作遊戲需要的素材很多，包括很多資料，各種各樣的很多，導致夜宸知道的還挺多的，不敢說多了解，知道一點兒皮毛。
老僧人送的準確說是一個玉牌。
玉牌不大，寬有三隻左右，高也就一根手指差不多。玉牌的兩面都有著精細的操作。但因為太精確，直接看的話模模糊糊的一片，什麽都看不清楚。
夜宸打算拿回去，用設備好好看一下。
夜宸胡思亂想的時候，電梯下到了一樓。
電梯門打開，夜宸走了進去。
電梯的四面還是鏡面鋼，看起來還是點兒滲人。
如果只有一個人，環顧四周，不管是看哪一面，都有一個扭曲的自己衝著自己笑。
夜宸站在電梯裡，突然有種衝動，拿起手機用《鬼眼開》這個遊戲軟件拍張照片，看看這個讓人別扭的電梯到底是怎麽回事。
是的，就這麽做。
一隻猩紅色的眼睛睜開，哢嚓一聲，照片拍好，可是進行處理。
照片的處理需要五分鍾，這五分鍾的時間裡，夜宸後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