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娟娟的“六脈神劍”培訓法應運而生。
教學負擔重,學生數量多,學校的師資力量和管理資源十分緊張,不可能單為廠裡培養管理人員。
武文傑的一席話,給了丁娟娟很大的啟發:“可以把我們企業的管理人員,直接送到學校以乾帶訓呀!”
以乾帶訓,是近年來集團各層級一直在嘗試的一種培養管理人員的方法,相當於“掛職鍛煉”。
下級單位的人員到上級機關掛職,算是“幫忙”,或者叫協助工作,這種方式既能在一定程度上解決機關人手緊張的不足,也有利於提高基層幹部的素質,開闊他們的視野,幫助他們站在更高層次看待問題、考慮問題。
而上級機關的人員到基層掛職,則可以給他們直接提供管理經驗和實務歷練,同時增加對基層情況的了解。
這種方式,當然好處多多,但也有它的局限性。
局限性之一就是“乾有余而訓不足”——基本上就是在乾中學,缺乏理論性、系統性和專業性。
丁娟娟要打造的“六脈神劍”,則要揚長避短,發揮學校自身的優勢,乾訓結合,兩手抓,兩手都要硬。
很快,學校裡多了若乾張朝氣蓬勃的年輕面孔,其中就有景杉。
這是頭一期培訓班,丁娟娟傾注了很大的心血,當然也承受了不小的壓力。
項目甫一推出,在各工廠引起了各種反應。
讚成和支持的自然有不少,但質疑的聲音也不是沒有,有些話還說得相當不好聽。
比較尖刻的,比如,“學校缺錢了吧,跑來打工廠的主意”,“是不是學校想省管理費,找工廠的人抓官差”,等等。
這些話傳到丁娟娟的耳朵裡,讓她有些泄氣。
想了又想,她乾脆擬了個類似“對賭”的培訓協議,承諾如果沒有達到培訓效果,學校為工廠支付送來參訓的學員在學習期間的工資。
武文傑一看這條就笑了,連聲說“刪了”。
“你這也太低姿態了吧?簡直成了賤賣了,堅決不能那麽乾!”武文傑的態度十分明確,“這絕對是個好項目,咱們有足夠的信心把它做好,用不著低三下四的。”
武文傑的話,增強了丁娟娟的信心。
她在給各工廠領導的信中,寫了這樣一段話:“我們這個項目的培訓目的,是為您企業的未來打造高端人才,為中國高鐵的發展培養管理精英。我們希望您能安排企業中有潛力、有激情、有闖勁的年輕後備幹部,來我們這裡參加為期半年的培訓。我們相信,您一定會派出最能代表您企業的同事前來參加這個項目,而我們也會向您鄭重承諾,給我們六個月時間,我們會交還給您一個完全不一樣的TA!”
景杉就這樣進了校園,成為第一期學員。
武文傑建議頭一期班至少招20至30人,丁娟娟擔心響應不會那麽踴躍,改成10人。
報名並且符合條件的,最終才有6人。
丁娟娟有些遺憾,但也相當知足。
這6個人,全是來自那幾家實力強勁的高鐵製造企業,而且6個人的背景、素質和潛力,都相當令人滿意。
還沒開班,丁娟娟對於自己做出的承諾,“交還給您一個完全不一樣的TA”,已有了八成的信心。
丁娟娟打造的培訓方式,大概是獨一無二的。
這裡順便介紹一下“六脈神劍”吧。
所謂“六脈神劍”,就是六個培訓項目,或者說是擔任六項工作,概括說來就是:
1.修一門專業課,
2.講一門專業課,
3.擔任一個班級的政治輔導員,
4.擔任一個留學生班的班主任,
5.帶一個團隊搞一項設計,
6.帶一個團隊完成一件教具製作。
景杉看到培訓方案,嚇了一跳:“這這這,這也太嚇人了吧!”仗著跟丁娟娟熟,他抖著手裡的方案單子衝她大發牢騷,“原以為是來聽課的,沒想到嫂子讓我們來乾活,乾活也就罷了,還要兼那麽多職,管那麽些事,而且好多事是過去從來沒乾過的呀!”
丁娟娟見景杉做出的那副誇張的樣子,知道那裡面既包含著些許的耍賴撒嬌,也確有不知底細的忐忑在其中。
“響鼓才要重錘敲,”丁娟娟故意板著面孔說,“如果培訓的內容沒有任何挑戰性,那你會有多大收獲呢?”
“問題是,”景杉畢竟跟丁娟娟十分熟悉,所以說起話來也有點沒遮攔,“你這錘太重了吧,簡直要把鼓給敲破了。”
說把鼓敲破當然有些言重,但這六項任務確實沒有一項是輕松的,不但不輕松,還都有極大的挑戰性。
就拿講課來說吧,別看平時景杉開會搞活動時講得頭頭是道,但讓他站在台前什麽講稿也不拿,一口氣講一堂課下來,他還真有點含糊,畢竟以前在廠裡還從來沒機會練過。
丁娟娟把學校的一些基礎課拿出來,請新到的景杉們挑選,作為他們這個學期為學校開的課程。
景杉翻來覆去地選,選來選去,都覺得哪門課都不好講。
那些課他在大學期間都學過,還曾抱怨過這個老師講得不好,那個老師講得進度太慢,等等。
現在輪到他要講了,他竟然都想不起當時老師們都是怎麽講的了。
其他幾位跟他一樣,也對講課挺發怵,遲遲選不下課程。
丁娟娟隻得幫他們下決心,方法很簡單,做了六個鬮,把六個學員叫到一起,往桌子上一扔,誰抓著什麽是什麽。
景杉慶幸自己抓了個最好講的課,機械製圖,課上要麽自己畫,要麽讓別人畫,以畫為主,不用多講什麽。
沒想到, 頭一堂課就讓他給講砸了。
第一次上講台之前,他所做的準備不可謂不充分,幾乎是掐著時間準備了滿滿的45分鍾。
可一站在講台上,也不知哪裡鬧鬼,他腦子裡對時間的感覺全亂了套,稀裡呼嚕在不到20分鍾裡就把原先準備的一堂課的內容全講完了。
他站在前面直發呆,情急之下他隻好再講第二遍,可還沒講到五分鍾,就有同學質疑:“這位新來的老師,您怎麽又講了一遍呢?這一遍講的跟剛才講的,不但內容一樣,連您的神情都沒什麽區別哩。”
這可把景杉弄了個大紅臉,直紅到了耳根。
接下來該講什麽呢?
隨便講個故事嗎?顯然不合適,況且毫無準備的景杉現編也編不出來呀!
跟同學們聊聊天呢?看著底下同學們一個個強忍著笑的神情,景杉一時也想不起該聊些什麽。
那什麽也不講行不行呢?似乎更不行,冷場畢竟是讓人感到別扭的,安靜持續了沒多久,台下就有人開始發笑,不一會兒,一傳十十傳百,笑就像傳染病,讓每個人都染上了,不但台下的人笑,連傻站在台上的景老師,也跟著大笑起來。
“這是我頭一次講課,講得不好,請大家不要見笑。”
景杉不好意思地解釋,結果眾人不但沒止住笑,反而笑得更歡了。
待景杉再一次登上講台時,就顯得從容多了,還是那麽些內容,上次講得慌亂不堪,這回呢,該展開的展開,該精練的精練,不知不覺就撐過了40分鍾。
幾堂課講下來,居然練得像模像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