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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總司令“因為敵人太弱而提不起勁”的抱怨,自副司令伯納德以下所有的遠征軍騎士們統統選擇了無視,甚至暗自松了口氣。
誰也沒想到這個暴躁老頭不知道發得什麽瘋,居然把整個參謀部群策群力的戰略部署扔進廢紙簍,采納一個名不經傳的小參謀提出來的一聽就離譜到沒邊兒的建議。
好吧,堂堂艾德蘭公國繼承人,“海騎士”的直系後裔絕對不算什麽“小人物”…但一個剛參軍沒多久,靠身份和裙帶關系爬上高位的公子哥兒,所有參戰經歷無不是慘敗收場的家夥,他的建議能有多少價值?
甚至連遠征軍現在遇到的麻煩,也是拜他所賜——如果不是他在鷹角城賠掉了伊瑟爾精靈最精銳的軍團,征服瀚土絕對不會像現在這麽麻煩。
幸好,敵人也是真的弱到了不可思議,否則像現在這樣不留後手全線出擊,但凡有一支敵軍偷襲登巔塔要塞,或者遭遇戰稍微受挫,遠征軍隨時有斷絕補給線,甚至徹底和後方斷絕聯絡的風險!
無聲的歎了口氣,背著右手的伯納德副司令望著已經基本可以算結束的戰鬥,平靜的將目光轉向身側依然捧著單筒望遠鏡,興致勃勃的卡斯帕:
“現在敵軍戰線已經被徹底擊潰,羅德倫和帕西爾步兵師正在快速清掃戰場,最遲十六點前就能結束整場戰鬥,請問您接下來打算……”
“把追擊敵人的騎兵通通叫回來,還有告訴步兵們,不要再繼續收破爛了——除了一部分彈藥,剩下的都可以扔掉!”暴躁的老頭直接打斷道:
“還有…傳令前線的部隊盡快完成集結,同時讓後線的預備軍團不要準備搭建營地了,收拾好輜重,盡快完成出發準備。”
“出發?!”
副司令的臉色一變:“我們才打贏了一場戰鬥,擊潰了不到五分之一的瀚土軍團,倉促的甚至還沒有建立起穩定的後勤補給線…這麽快就要出發?”
“就這麽快,而且一分鍾都不能耽誤!”興奮的卡斯帕無比肯定道,上揚的嘴角在他滿是褶皺的老臉上擠出猙獰的微笑:
“我的好伯納德,看來你還沒有意識到這個計劃真正精髓的地方。”
“抱歉,以我有限的智慧真的無法從中看到任何的精髓。”
副司令眼角抽搐了下,忍不住嘲諷道:“我看到的只是一個瘋狂到極點的送死計劃——如果這支瀚土軍團沒有一觸即潰,而是擋住了我們首輪攻勢,撐到援軍和主力軍團抵達王都話,我們…就要在野外被瀚土大軍包圍了!”
“但事實是他們沒有!他們毫無鬥志,且不堪一擊!”卡斯帕笑得很開心:
“而這就是一個優秀計劃的關鍵,你要了解你的敵人,而不是用一成不變的‘常理’辦法,去解決所有的問題!”
“所以,這個計劃的精髓是什麽?”
“你真想知道?”
“我洗耳恭聽。”伯納德在心底翻了個白眼。
“很簡單,速度。”
卡斯帕揭曉謎底:“這個貝爾納家族的小子,非常敏銳的發現了一個關鍵——遠征軍的劣勢在於數量,優勢在於我們有遠超敵人的速度。”
“我們有精銳的騎兵,頂尖的炮兵和吃苦耐勞的步兵,這樣的軍隊不是用來拱衛要塞,而是要主動出擊的!”
“一場接著一場接著一場的戰鬥,用最快的速度在敵人反應過來之前發起戰鬥,用最猛烈的攻勢擊垮他們猝不及防的脆弱戰線,集中全部的力量不間斷的擊潰他們,碾碎他們,
殺光他們!”“殺光他們?!”
“殺光他們!”卡斯帕眼神中散發著異樣的光彩:
“我的好伯納德,還記得那個小貝爾納說的嗎?這不是以攻城略地,而是以殲滅敵人為核心目標準備的戰術。”
“遠征軍只有兩萬人出頭,無論如何也是不可能真正佔領整個瀚土的;所以征服她唯一的辦法,就是讓她再也無法反抗我們。”
“我要一點一點的…撕了他們!”
獰笑的卡斯帕,興奮地衝伯納德做了個攥緊拳頭的姿勢。
……………………
“傳令!全軍停止前進,就地掘壕,構築陣地!”
在花了一分鍾的時間冷靜下來後,艾登大公果斷下達了原地構築防禦陣地的命令,將“救援米斯特軍團”的想法扔到了千裡之外。
不為什麽,因為他實在是太了解那個米斯特軍團的狀況了——以那幫臭魚爛蝦的戰鬥力,面對帝國遠征軍,而且貌似還是主力軍團的埋伏,絕對不可能撐到自己援軍抵達的時候!
當然,在下達命令之前,他還是勸慰了一番那位辛辛苦苦跑來求援的傳令兵,表示自己的援軍一定隨後就到,請魯科·維瑟尼亞大公和米斯特勇士們務必堅持住。
同時艾登大公還真誠的表示,等奪回登巔塔要塞,自己一定力挺米斯特大公奪取這場戰役的首功。
嗯,反正這幫渣滓們肯定是完蛋了,維瑟尼亞家族肯定也完蛋了,但無論如何在完蛋之前也得讓他們再發揮一下剩余價值,多撐一會兒,為瀚土軍團主力爭取構築陣地,做好充足迎戰準備的時間。
送走了米斯特軍團的傳令兵,艾登大公也馬不停蹄的派出了自己的傳令兵分別趕往另外三個軍團,將前線已經接敵,帝國遠征軍傾巢而出的消息,以及自己準備就地固守迎戰的決定送出去。
無論再怎麽對自己有信心,他也沒有狂妄到以為僅憑自己手頭的一個軍團就能擋住,甚至擊敗精銳的帝國遠征軍。
很快,前線傳來的消息就證明了他的判斷是何等的正確。
在瀚土大軍的五個軍團當中,米斯特軍團和艾登大公率領的邊境軍團推進速度最快,距離上也是最近的,雙方之間大概隻相差了不到半天的行程。
因此下午四點結束的戰鬥,當晚他就收到了米斯特軍團全線潰敗的消息——兩萬多人的不到一個小時就被打得潰不成軍,死的死逃的逃,就連米斯特大公本人也在混亂中失蹤,到現在也音訊全無。
余下的就只有兩三千編制還在的部隊,歷經千辛萬苦抵達了邊境軍團的軍營,被艾登大公收暫時收編,擔任預備隊。
而隨著潰兵們一起來的,還有另一個壞消息:擊潰了米斯特軍團的帝國遠征軍並未返回登巔塔要塞,或者原地固守準備迎戰瀚土軍團…而是在繼續朝這邊進攻,並且速度非常快!
如此恐怖的戰鬥力和行動效率,讓不少原本還頗有自信的瀚土騎士感到後背一陣冰涼,原本高昂的士氣在這一刻直接打了個對折。
米斯特軍團戰鬥力低下是整個瀚土公認的事實,但再怎麽低下也不至連一天都沒能堅持住,就全軍覆沒了吧?!
而在震驚於帝國實力之強,米斯特軍團不堪一擊的同時,不少騎士也慶幸沒有腦子一熱,違抗艾登大公的命令私自出擊——否則現在倒霉的可就不只是米斯特人了。
不過他們也沒能慶幸太久,新的“噩耗”就已經接踵而至……
“什麽?!”
凌晨三點三十分,一身整潔戎裝,瞪著兩個滿是血絲眼珠的艾登大公猛地從地圖桌後起身,帶著仿佛覺得自己聽錯了的語氣道:“你再說一遍!”
“這是克洛德陛下的命令!”被嚇到的傳令兵渾身一顫,連帶著嗓音也變得尖銳了許多:
“奉陛下旨意,為了瀚土的統一,為了消滅帝國的入侵者,邊境軍團不得停止前進;應當趁此機會,向登巔塔快速推進——用最短的時間,奪回瀚土的西大門!”
“至於孤軍深入的帝國遠征軍,克洛德陛下會親自率領三個軍團將其封鎖在荒石堡一代,等到艾登大公收復登巔塔,再關門打狗,和他們決戰!”
宣布命令的同時,傳令兵甚至不由自主的激動了起來,發自內心的為克洛德·弗朗索瓦…自己所效忠之人的雄心壯志感到無與倫比的自豪。
但艾登大公顯然並不這麽認為,看向傳令兵的表情愈發錯愕:“這、這真是他說的?!”
………………
“沒錯,這就是我說的!”
王家軍團營帳內,激動的克洛德·弗朗索瓦近乎歇斯底裡的對傳令兵吼道:“告訴艾登大公!告訴他,不要有片刻的遲疑,全速前進,立刻向登巔塔進攻!”
“告訴他,這是我…克洛德·弗朗索瓦,他的國王的命令!”
“陛下!”
站在旁邊的埃納雷斯終於再也無法保持沉默,抬手攔住了想要離開的傳令兵,盡管他並不清楚為什麽帝國遠征軍會冒險離開登巔塔要塞,選擇主動出擊;但作為一名騎士,他本能的感覺這裡面絕對有問題。
“現在艾登大公正在構築陣地,要不還是暫時先尊重一下他的想法,弄清敵人的虛實再考慮是不是應該主動出……”
“埃納雷斯!”克洛德直接打斷了他的話,冰冷的眼神停在埃納雷斯的臉上:
“你是不是覺得我瘋了?”
“我……”
埃納雷斯欲言又止。
傳令兵目光在兩人的臉上飛快的打量一陣,識趣的悄悄離開。
“你覺得克洛德·弗朗索瓦瘋了,已經為了勝利,為了自己的王位已經到了不顧一切的地步,已經被敵人逼成了一個狂妄到覺得自己不可戰勝的瘋子……”克洛德自嘲的冷笑一聲:
“告訴你,我現在非常冷靜,很清楚我在做的是一個什麽樣的決定。”
“陛下……”
“為什麽帝國人會決定主動出擊?”克洛德用右手敲了敲背後的地圖,食指關節和木板在登巔塔和荒石堡中間的位置發出清脆的聲響:
“他們看不見我們有三十萬大軍嗎,不知道這裡是瀚土人的領地嗎,想不到我們比他們更清楚這裡的地形,更容易從周圍獲得補給嗎…他們當然知道了!”
“既然知道這些,為什麽還敢主動出擊,而不是固守要塞…嗯?”
“這是因為…因為……”
“因為他們同樣很清楚,那樣的話,他們是不可能擊敗整個瀚土的!”
不等埃納雷斯回答,克洛德直接揭曉了謎底:“帝國要的不是登巔塔,不是艾登,不是卡林迪亞港…他們要的是整個瀚土,是我們向他們屈膝稱臣!”
“如果只是據守要塞,我們完全可以在周圍建立穩固的包圍網, 無論能否奪回登巔塔,帝國都不可能在端起內迫使我們向他們投降;瀚土不投降,他們就無法支援伊瑟爾精靈,就無法從南方威脅克洛維,就這麽簡單!”
“所以無論要冒多大的風險,他們都必須主動進攻,即便後果是被我們切斷後路,也必須這麽做;因為只有打一場轟轟烈烈的決戰,徹底擊潰我們竭盡所能集結起來的大軍,帝國才有可能只靠兩萬人,就征服整個瀚土。”
“他們別無選擇,而這…就是我們的機會。”
死寂的午夜,瞳孔中倒映著燭火的克洛德·弗朗索瓦輕抿著嘴角,平靜至極的表情卻讓埃納雷斯感覺到無比的瘋狂。
“所以您讓艾登大公率領邊境軍團進攻,是為了……”
“為了讓帝國遠征軍進退兩難——要麽回防要塞,要麽被切斷補給線。”克洛德冷冷道:
“邊境軍團就是一個餌,無論他們上不上鉤,帝國人都沒機會繼續龜縮在登巔塔這個石頭殼子裡了…除了決戰,他們別無選擇。”
“當然,我們也別無選擇——不擊敗他們,弗朗索瓦王朝就只能是曇花一現,甚至變成一個笑話,告訴我們的後代,還有所有瀚土人的後代,永遠,永遠!永遠也別想試著統一瀚土,那是不切實際的幻想,誰也辦不到!”
說著,克洛德的視線重新落在了埃納雷斯的身上:“我們不能讓那一天到來,對吧?”
“當然。”埃納雷斯微微一頓,深吸口氣,向克洛德·弗朗索瓦單膝跪下:
“那一天永遠也不會到來,永遠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