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著沈若下了車,那小夥計忙迎上前,恭敬道:“主子。”
沈若淡淡點了點頭,朝前走去。張淵亦跟了上去。
隨他一起進了內院,再由內院轉到間小屋子處。進了屋子後,沈若重新換了身衣裳,戴了個帷帽,便又出門了。
後院另停了一輛馬車,先前那輛已不知所蹤。就連車夫也換了。
看此番架勢,再看沈若這神神秘秘的模樣,怕是有什麽見不得人的事要去做。張淵咧嘴輕笑,有好戲看了。
沈若坐穩後,車夫立時揚鞭啟程。
張淵全程都將頭探出窗外,仔細看著沿路建築,再仔細尋著個別突出的物什。他是不記路,但他可以記房子,記標志啊。
不過這車馬行駛路程好生詭異,一會兒駛到鬧市,一會兒駛到街巷,過一會兒又再折轉一番,如此往複。
張淵本是信心滿滿的,可奈何這車馬過分任性了些,走的路程也過於“任性”。張淵隻覺得神經打結,又迷又疼,捂著腦袋直搖頭。實在是記不住了,張淵便索性不再記了。
這沈若分明就是在兜圈子,就是為了掩蓋他的身份,所以才不嫌麻煩地到處兜圈子。
張淵悻悻將頭收了回來,轉過頭,一瞬不瞬地盯著沈若。
驚覺異樣,沈若偏頭,朝張淵望來,四目相對。
張淵早已摸清了這沈若的路數,他只不過是個紙老虎罷,根本就看不見他,就只會瞪著個眼嚇他。
張淵輕嗤兩聲,開始在他面前辦起鬼臉來。
果然,沈若無動於衷。
看了兩眼後,沈若又偏頭過去了。
張淵仍樂此不疲地在他面前左晃右晃,手舞足蹈。
如此又顛簸了一路,可算是到達了目的地。張淵心滿意足地長籲了一口氣,學著沈若的樣子,大踏步走了出去。
站在門前,張淵抬頭看了看,才發現這是方才他們在門前停駐了幾秒的那個餐館。張淵腦內神經又打結了,這次是打了個死結。
這沈若兜兜繞繞這麽半圈,還不是又回到了原點,為何不一開始就在這停下呢,真真是浪費時間。這沈若做的到底是個什麽怪事,偏要如此神秘?
張淵轉過頭鬱鬱地看了沈若一眼。
見沈若正蹙著眉,他也跟著蹙眉。沈若勾唇淺笑,他亦勾唇淺笑。
張淵仔細琢磨著,這沈若哪裡來的怪癖,不是蹙眉,就是冷笑,這般令人生厭的壞習慣,他實在搞不懂江辭怎麽會喜歡這麽個人。
張淵不滿地撇了撇嘴,終於不再學他。
隨沈若一起進了一間飯館,由小夥計引進內屋,走上二樓。張淵仔仔細細看著四周,隻覺好生熟悉,一時間卻又想不起來。
一般面對這種情況,張淵都是直接作罷的。
張淵輕輕搖頭,不再細想,隨著沈若一路走上去。
小夥計熱情熟絡地為沈若指路,將他領進一間較為偏僻的廂房外,隨後便退了出去。
張淵行到這兒,才恍然驚醒!這可不就是江辭和宛春吃飯地那座樓嗎!怪不得這麽熟悉呢!
張淵抬著手指開始一間一間地數著排成行的廂房,他記得江辭和宛春在的是第八間。
“一、二、三……七、八、九!”張淵面色一顫,呼吸一窒,手指也跟著萎了半截。
這第九間剛好就是沈若所在那一間!
這、這到底是造的什麽孽,為什麽今日事事這麽趕巧。偏巧去的是沈若的成衣鋪,
偏巧去的是沈若要去的怡芳樓,偏巧這沈若要掐著這個時間來這吃飯! 若是他猜得沒錯,江辭估計也快要趕來了。
不行,可不能教他們兩個碰上面了!得趕去知會江辭一聲。
張淵提步要走,忽聽得裡面傳來另一男子的聲音:“大人。”
這聲音……是那日在上官府宅中行苟且之事的那男子的聲音?!
這沈若到底是何方神聖,怎麽到處和人勾結。
不是說上官雲青不待見沈若,連帶他的兒子兒孫也不待見沈若的嗎,為何他卻同他的兩個兒孫處得這般近?
張淵跺跺腳,左右權衡一番,終還是決定去找江辭。
這沈若如何他不管,可別教他又懷疑了江辭才是。
而此時的江辭呢,才剛剛走到成衣鋪門口。
遠遠的,小夥計就瞧見了著她,見著她,忙歡喜地迎出來,撫過她,欣然道:“小姐,您回來了。”
“嗯。”江辭歡喜點頭。這小夥計好生熱情,倒教她有些招架不住了呢。
江辭走進店內,換好自己的衣裳,拿好自己的鳩杖後付過錢便走了,臨走時又想到了些什麽,於是停下腳步,拉過小夥計,給了他一點小賞錢。
小夥計歡歡喜喜地接過,熱絡地扶著江辭走了幾米遠。
江辭在心裡估摸著宛春轉醒的時間,掐著手指計算了下。柳萱萱不過半刻便醒了,給柳萱萱下的是四分之一的劑量,照這樣算下來,宛春約莫會昏睡一個小時左右。
不過藥效一般是因人而異的,宛春常年勞作,身體健壯,應該會提早醒來。
江辭再掐算了一下時辰,末時三刻,就快要到時間了!江辭不禁加快了步子。而另一邊的張淵也不禁加快了步子。
他感應到江辭就在附近,就在不遠處,得快些找到她才是。
可不能讓她這個時辰回去,得避開沈若才是。
江辭急急奔跑,瘸著腿一蹦一跳。周遭百姓見了,皆避之不及。江辭所到之地自動形成了一塊空地。
如此倒便於張淵尋找她了。
張淵剛剛下樓,便一路狂奔至成衣店。江辭的氣味就是從成衣店那邊傳來的,不會錯。
這才奔了一會兒,張淵便瞧見了跌跌撞撞一路小跑的江辭。
張淵見狀,忍不住捂嘴憋笑起來。實在不怪他笑點低,是這江辭跑得實在過於滑稽了些,若非要具體形容一番,那大概可比作“瘸腿王八”吧。若還要再具象化一番,估計便是一隻觸了電的瘸腿王八吧。
蹣跚著腿,一步一步小跑著,身子時不時還顫上那麽一顫。怪不得周遭人皆對她避之不及呢,看這樣子似患了癲癇般。若是他不認識這個人,估計也會跑得遠遠的。
江辭也感應到張淵的氣息了,抬頭一望,果然是張淵。不過此時的張淵正立在半空中,一瞬不是地望著她,捂著嘴,吃吃地笑著。
江辭知曉他是在笑自己,也知道自己走路的姿勢有多滑稽,不過她並不在意這些小細節。
江辭開口道:“張淵!”
周遭行人聞得此時不禁心下顫上幾分,皆用看怪物似的眼神看了眼江辭,遂腳底抹油,逃也似的奔走了。
聽見江辭喚他,張淵趕緊飄落下來,看著江辭,緩了緩,才正色道:“別回去了。”
江辭邊走邊道:“為什麽?”
“沈若也在那!”
“沈若?”江辭看了眼張淵,“他在那幹嘛?吃飯嗎?”
張淵貼近江辭,附耳細細說道:“在做‘地下交易’。”
“地下交易?你的意思是說他在和別人密會?”
“嗯。”張淵點點頭,飄至江辭面前,攔住她,道:“那人就是那天我在上官府宅中遇到的那個人,就是那個說要抓住上官步銘把柄的男子!”
江辭穿過他,道:“那你快去聽聽看,他們做了什麽交易,我隨後就來。”
“聽這個幹什麽?再說了人沈若在那,你跟著去不怕被懷疑啊?”張淵又飄至江辭跟前。
“我不去才最可疑,宛春馬上就要醒了,萬一她找不到我,出門來尋我,恰巧和沈若撞見了怎麽辦,所以我必須得回去。”說著,江辭不禁又加快了步伐。
“那你叫我聽他們的談話幹嘛?咱不是不摻和這些事的嗎?”
江辭住了腳,認真道:“我大概知道沈若要做什麽了,不過我還是得再確定一番。”
“做什麽?”
“你去聽了就知道了,快些去吧,再不去的話估計人都該走了。”
張淵撇撇嘴,“好吧。”複又看了江辭一眼,叮囑道:“他就在咱隔壁,你回來時動靜小些。”
江辭笑著點了點頭,張淵這才安心飛身離去。
張淵又回到了那廂房內。
此時的沈若已同那上官步痕談了大半,張淵飄進來時,只見著上官步痕十分恭敬地朝沈若行了個禮。
沈若淡淡地點了點頭,複又道:“該怎麽做,你應該知道。”
“步痕知道。”上官步痕道。
張淵眉頭蹙起,這沈若到底是個什麽妖怪,這聲音偽裝得也太厲害了些吧,若不是他知曉帷帽下那人是他,興許他還會以為坐在這的是個糙漢子呢。
他那細嗓到底是如何偽裝成這般粗狂的聲音的?
張淵著實好奇,忍不住圍著沈若打轉轉。
上官步痕偷偷瞟了眼沈若,掂了掂手,小心開口道:“步痕一直有個疑問,大人……為何要幫我?”
沈若粗著嗓子道:“有些事,還是不要問的好。”沈若放在桌面上的手微微捏緊,有青筋爆出。
上官步痕的眼神自他捏緊的拳頭上掃過,會意一笑,又恭敬地行了個禮,道:“是步痕逾矩了,還望大人恕罪。”
“無礙。”沈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