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且慢!”
就在鐵杖即將落下的瞬間,沈鈺突然衝了進來。
不是說沈鈺與傅明軒跪在殿外侯旨嗎?她怎麽還衝進來了?
這事還得從晉宗下了旨意仗責歷年的太子三師開始。
這麽多人一起執行杖刑,哪來的那麽多家夥什呢?於是庭衛們便忙三火四的出去網羅。
自然沈鈺也感覺到不妙,畢竟自己老爹也在裡邊。擔憂下,沈鈺便攔住了一位軍士。
“敢問這位兄弟,裡面怎麽了?”
“你們就偷著樂吧,別問了。”
“咱們?與咱倆有什麽關系?”
沈鈺沒會意庭衛的意思,可傅明軒則是明白的很。來太極殿這一路他一直擔心的就是這個。
“受刑的定是太子歷年的老師。看來尊上也難逃一劫。”
一聽說自己老爹也在其列,沈鈺登時急了。騰地便站了起來。
“我爹隻教過他兩天!憑什麽!”
“喂喂!回來!別去!!”
由於擔心沈鈺,傅明軒也跟著衝進大殿。原本慶幸沒就職的心緒,驟然又變得緊張起來。
“陛下這是不公!”衝進大殿,沈鈺便不管三七二十一的,高聲的指責起來。
而那時,李昊正在替這些老師們鳴冤。他是擔心這些年邁的師尊們抗不過去。
沈鈺這一喊,著實把李昊喊的一愣。旋即,一眾的目光便尋著聲音聚攏而去。
瞬間,晉宗意外,朝臣們大駭,沈辰鄴驚慌。
“沈鈺肯請陛下法外開恩!”快走兩步,沈鈺便衝著寶座上的晉宗高聲肯請。
“大膽沈鈺,竟敢擅闖大殿,還不……”
沒有傳召,擅闖大殿可是大不敬的事情,要被殺頭的。見此,孫德勝便想示意左右將沈鈺拿下。可還沒等他喊完呢,就被晉宗喝止了。
“且慢,讓他把話說完。我來問你,他們有何冤屈?沒教授好太子難道不應該受罰嗎?”
“回稟聖上!該受罰的不是他們!而是陛下!”
大殿內,包括晉宗在內,千想萬想,誰也沒有想到沈鈺會說出如此言語。登時,全都驚得瞠目結舌。
這可真是越怕什麽,就越來什麽。性別隱疾就夠自己憂心的了,這還多了條指罵君王的大罪,登時,沈辰鄴便被嚇得魂飛魄散。
“陛下恕罪啊!犬子年輕氣盛,一時糊塗,還望陛下看在老臣侍奉多年的份上,從輕發落吧!”
本以為沈鈺定會因此觸怒了龍顏,誰料晉宗非但沒有盛怒,反倒附在龍案上,耐心的與沈鈺對起話來。
“哦?朕的過失?那朕可要聽聽沈愛卿的高論了。”
“陛下可知太子為何如此性情?”
“朕的兒子,朕自然曉得。難道沈愛卿比朕還要了解他嗎?”
“微臣並不了解殿下,但微臣卻知道殿下為什麽會變得如此。”
“哦?那朕可要洗耳恭聽了。”
“那臣就僭越了。”
既然已經冒著一死闖了進來,沈鈺所幸也就不再顧忌,放開膽子,一股腦的把所聽所聞結合自己的想法全都講了出來。
“人之初、性本善,誰出生時都是天真無邪的。那麽性格是從什麽時候發生變化呢?這個問題我與父親還有幾位老師曾經倒是探討過。經多方求證,三至七歲為性格變化期。這期間所經歷的一切便是決定性格的關鍵。”
說到這,沈鈺一臉感恩之色的看了看跪在地上連個頭都不敢抬的沈辰鄴。
“據聞,聖上對太子時分的嚴厲,也要求太子必須學習很多門功課。而且學的不好就嚴厲斥責。望子成龍無可厚非,但是陛下卻忽略了一點,欲速則不達。”
“揠苗助長的典故誰都知道,可陛下卻偏偏沒意識到您的方法就是那個人人都知道的‘揠苗助長’。”
說到這,沈鈺頓了頓,抬眼看了看寶座上面無表情的晉宗。
“幼小的心靈是非常需要關愛與呵護的。本來沒有母妃在身邊陪伴,太子已經是恐懼萬分,唯一盼望的就是能在陛下這裡得到一點點溫暖。可您呢?您是怎麽做的,又給了他什麽!”
“動輒指罵,動輒貶低!”
提起這個,一旁的李昊眼睛濕潤了。不經意間,這個沈鈺便在他的心裡烙上了深深的印記。
“……試問,那麽幼小的孩童又有多少承受能力呢?久而久之,太子便對學問產生了厭煩甚至是憎惡。他覺得就是這個學問,奪去了他內心中那個慈祥的父親,失去了本應該歡愉的童年。”
“於是乎,太子寧可對著石頭說話,也不願意把心事道與您聽。您用錯了方法,又何以責怨他人呢?”
“臣的話說完了。請陛下治沈鈺大不敬之罪!”
沈鈺言畢,大臣們默默無言,跪在殿上的李昊則哽咽落淚。
伏在龍案上的晉宗雖雙手擠向眉心,但內心的波瀾已是不言而喻。
沈鈺的這番言論促使少有神情的傅黎棠也抿起了嘴唇。暗道這個年歲不大的沈鈺有膽識、有見解。
而跪在沈鈺身後的傅明軒則又對沈鈺加深了一層愛慕。 默默期許著晉宗能網開一面。
這裡,最難以形容的便數中書令沈辰鄴了。
此時的他,俯首跪地,表情什麽的一概不知,但從身子抖動的程度上分析,他八成什麽也沒聽見,心裡大概就想著一件事了——自己的女兒還能不能活著。
“大膽沈鈺,竟敢訓教聖上!還愣著幹嘛!還不拖下去!”見晉宗半晌無語,秦朗站了出來。
“我看誰敢!!敢動他,就是與本宮過不去!還不退下!!”
沈鈺說得沒錯,自己年幼的時候的確是這般的心態,正想好好與他交交心呢,可還沒個一二三呢,卻要被降罪罷了官職,李昊怎麽能夠舍得?
“父皇,兒臣懇請父皇赦免了沈老師!從今往後,兒臣痛改前非,一定好好跟隨沈老師潛心做學問!”
“朕又沒說要治沈愛卿的罪,你急得什麽?昊兒啊,沈愛卿說的沒錯,為父的確忽略了你的感受。”
“父皇……兒臣……兒臣……嗚嗚嗚嗚……”晉宗言畢,李昊不覺悲從心來,十六年了,老爹終於是理解了自己。
晉宗惜才如命,尤其對這個十七歲就考中狀元、有著獨特見解的沈鈺則是更加的看好。
自打沈鈺現身大殿,晉宗壓根就沒打算降罪於她。況且沈鈺又剖析的頭頭是道,不但道出了問題的實質,還拉近了自己與太子的距離。這欣慰還來不及,又怎麽會降罪與她呢?
“好了好了,朕回去寫罪幾狀,你們也都各回各家。退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