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她還活著?”
還沒等任八一轉身,景逸就已然從心跳中認出了她。
沒錯,任八一便是生養了景逸又狠心拋棄他的那個女人。
此時的景逸可謂思緒翻滾,百感交集。
一瞬間,甚至還想過喊她一聲母親,與她抱頭痛哭,述說一下離別之苦。
可是他沒有。
失散和拋棄是兩碼子事。
都說天下沒有不是的父母。唯獨這個女人。
他恨她,恨她給了自己地獄一般的人生。
自己從來沒怨過出身卑賤,食不果腹,天當被地當床的流離生活。怨隻怨這個喊了七年的親娘,狠心的拋棄了自己。
記得她生病時,自己曾經對她說過,再過幾年自己就會長大,學成了本事就可以掙錢養活她了。
還說自己從來就未曾怨恨過她的打罵與詛咒。全當是替自己那個淫賊父親恕罪。
自己也曾不止一次的哀求過她,求她千萬不要拋下自己,她是他唯一的依靠,她是他的母親。
可是,一覺醒來,她還是如釋重負的撇下自己離開了。
那時,自己只有七歲。
還曾傻傻的以為是自己學藝不精叫她失望了。
因此還沒日沒夜的練著走繩索,夢想著她能回來好博她一笑。
想起過往自己受的那些個非人的遭遇,景逸便更加的忿恨面前的這個女人了。
“什麽人?站在這幹嘛?”
“哦,老申只是賞賞夜景而已。打擾之處,還請海涵。”
對視了一眼景逸凌厲的目光,任八一迅速的垂下眼瞼,解釋了兩句,便端著板正的身姿離開了。
十幾年來,這個苦命的孩子容顏大變,任八一已經認不出他了。
對著惡魔的背影,景逸鋼拳緊握,真想追過去掐死她。
可是,他下不去手。畢竟是她給了自己生命。
揪心的歎了口氣,景逸扣響了沈府的大門。
“景大哥?你怎麽回來了?公子呢?公子怎麽樣了?”打開大門見是景逸,門童沈峰詫異的問道。
“公子沒事。老爺夫人呢?”
“夫人去了鄉下。老爺在書房呢!打回來連口飯都還沒吃呢!”
“……”
沈辰鄴哪裡是這頓沒吃?打昨早上到現在一粒米都沒沾過。
昨日早朝沈鈺得罪了秦朗,昨晚上又遭到了刺殺,他還能吃得下?若不是又收到傅明軒的箭書,恐怕都得急瘋了。
說傅明軒心思縝密一點不是吹捧。怕沈辰鄴擔心,凌晨他就命郝興給沈辰鄴通風報信,告訴他沈鈺安然無恙,叫他放寬心。
雖然知道傅明軒站在自己一邊,但是傅明軒畢竟是個毛孩子,真的出了事,恐怕他也是無能為力。故此,沈辰鄴白日裡便把夫人李氏送往鄉下,先行避禍去了。
“大人,景逸回來了。”通報了一聲,沈峰便退下了。
聽說景逸回來了,沈辰鄴立時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快說,鈺兒怎麽樣了?”
“回老爺,公子與太子相處的十分融洽。沒什麽不妥。”
景逸懂事得很,這當口怎麽能給沈辰鄴添堵呢?所以他並沒有把沈鈺入內宮宿職的事情說出來。
“午後,公子與太子比賽射柳,竟然贏了太子。太子還服服帖帖的穿著女裝繞場跑了三圈呢!”
“呼~真是不讓人省心呐,一天天的淨捅婁子。”聽說沈鈺與李昊相處的還算融洽,
沈辰鄴呼了口氣。 “景逸啊,知道老夫為什麽沒收你為義子嗎?”
“小的不知。”
“你對鈺兒一往情深,老夫早就看在眼裡。若沒有避諱,早就給你們成了婚了。”
沈辰鄴的這番話,簡直就是令景逸難以置信。
他萬萬也沒想到,沈辰鄴竟然把沈鈺托付給了自己。
不過話說回來,這當口沈辰鄴為什麽要跟自己說這些呢?
難道是托孤?
“萬萬使不得!萬萬使不得啊,老爺!景逸何德何能,怎配得上公子?”
“這世上,沒有誰比你更適合鈺兒的了。你們兩個自幼一起長大,可謂青梅竹馬,兩小無猜。老夫若是有個什麽,鈺兒就拜托你了。”
還真叫景逸猜著了,沈辰鄴還真就是托孤。
“老爺這是說的哪裡話?您吉人自有天相,佛祖定會保佑您的。”
“哎!老夫一生清廉,沒有半點有愧於社稷百姓。若是老天開眼,就保佑我沈氏一脈平安無事。”
說到這,沈辰鄴緊蹙雙眉,哀歎了一聲。
“明日老夫便會上劄子告老還鄉。你且悉心保護好鈺兒,待鈺兒躲過這一劫,便也辭官隱退吧。”
沈辰鄴此時是無奈加無奈。
沈鈺若是被拆穿了性別,即使不被殺頭也會引來血雨腥風,到時候可不是他沈辰鄴一族能擔當得起的。
景逸雖不善言辭,但是心裡卻是有數的很。他很清楚,晉宗斷不可能準了沈辰鄴的劄子。
收了沈辰鄴準予沈鈺與自己完婚的手書,景逸跪地鄭重其事的給沈辰鄴叩了個頭。
“若是公子願意,景逸此生定不相負。”
沈辰鄴雖然把沈鈺許配給了自己,但是景逸並不快活。他深深地知道,此事並沒有那般的簡單。
回到自己的臥房,景逸掏出了那把紅玉簫。他得看看上面的凹凸倒底是怎麽一回事。
當他看到落款光弘的那首小詩,一切的一切仿佛都成了泡影。
看來李昊是勢在必得,沈鈺與自己恐怕此生是無緣了。
景逸揪心的當口,沈鈺已然隨李昊入得內宮,正在李昊的寢殿與李昊講著資治通鑒。
晁錯數上書言吳過,可削;文帝寬,不忍罰,以此吳日益橫。
及帝即位,錯說上曰:“昔高帝初定天下,昆弟少,諸子弱,大封同姓,齊七十余城,楚四十余城,吳五十余城;封三庶孽,分天下半。今吳王前有太子之,詐稱病不朝,於古法當誅。文帝弗忍,因賜幾杖,德至厚,當改過自新;反益驕溢,即山鑄錢,煮海水為鹽,誘天下亡人謀作亂。今削之亦反,不削亦反。削之,其反亟,禍小;不削,反遲,禍大。”
太子可明白這段的意思?
讀完一段,沈鈺問道對面而坐的李昊。
“本宮只聽了個大概。大致是諸王封地的事情。不過這個晁錯口中的這個吳王劉濞,倒是像極了本宮的二叔。有些給臉不要臉了。”
提起越王李明海,李昊的情緒驟然變得激動起來。
“本宮總覺得父皇太過寬容我二叔了。再這樣下去……”
“越王的事沈鈺倒是知道些。聽父親說,越王就藩後首先便是著力於農事,短短數年便耕遍沿堤鋤遍嶺,荒山半寸無遺土。還聽說每畝產量達到300多斤,可謂把咱們大天朝的糧倉管理的井井有條。不僅是執犁耕田,工商上他也非常的重視。據聞越州自大街及諸坊巷,大小鋪席連門俱是,空無虛屋,商賈買賣者更是十倍與昔……”
“夠了!別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