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大殿,大臣們首先談論的便是昨日在宣德殿,呈奏的幾份彈劾越王李明海的劄子。
一些官員說李明海養兵自重,再不治理就有起兵造反的可能。
如果沒有養兵自重這條,晉宗一準兒會睜隻眼閉隻眼。可是這次不同,直接威脅到社稷江山。
“中書有何良策?”揉了揉太陽穴,晉宗把目光移向中書令沈辰鄴。
“自古削藩多動蕩。現下我大天朝一片盛世繁華,若是內亂,百年盛世便將一夜之間毀於一旦。到那時,北邊的韃子,南面的蠻夷一起來犯,又當如何?臣以為,聖上切不可如漢景帝采納晁錯之言而激進對之,倒可效仿漢景帝的溫和手段,多給些嘉獎恩賞。而後再調一些官員前去鉗製。”
沈辰鄴向來都不走險,向來秉承的都是以柔克剛的長遠方略。尤其是在此等關口,自己還打算解甲歸田,更不能留下什麽身後的罵名。
“嗯,中書的法子倒是可行。眾卿覺得如何啊?”
“沈相說的不無道理。不過下官認為,鉗製不如換血。直接裁掉越王的臂膀,省著人心惶惶的。”
晉宗言畢,傅明軒自文臣之列陡然出列。
不是說傅明軒急著要知道沈鈺的狀況嗎?可這個時候,他怎麽不去東宮去找沈鈺,跑來太和殿幹嘛?
難道是例行早朝?
非也。
他的重要職責便是協助沈鈺教授太子,完全不用與其他大臣那般,每日都得朝見。
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此番他是有目的的。
首先,他是替老爹傅黎棠告假。再一個,便是想借著東宮遭刺客的事情參秦朗一本,借此捎帶著說說沈鈺的事情。
豈料,一上朝便聽見了如此敏感的事情。
越王李明海可謂家族的眼中釘肉中刺了。這許多年老爹傅黎棠一直想搬到李明海和李赫娘倆,但是都未能如願。
前些年自己年歲小,參與不了政事,斷是幫不上老爹傅黎棠。可現在不一樣了。
他完全可以大殿諫言,替父親分憂,走上真正的仕途。
大好時機就在眼前,他又怎麽會錯過?寒窗苦讀了那麽多年,不就是等著這一天嗎?
這可真是虎父無犬子。
老爹傅黎棠一語定朝局,這小子也不是蓋的。寥寥數語也弄得滿朝皆驚。
“這招厲害了。看聖上怎麽定奪。”
“就是啊,若不是聖上猶豫不決,能有當下的羅亂嗎?”
“不過一個小毛孩子,說話能有什麽分量?”
“他沒有,不是還有咱們呢嗎?咱們都複議,聖上還能不尋思尋思?”
“建議嘛倒是不錯,可是不是唐突了點啊?沈相說的可是明白,弄不好可是要烽煙四起的。若是強行,能不能引發兵變啊?”
“這就看怎麽實施,誰來實施了。”
“得了,都別說了,看聖上什麽意思吧。”
大臣們議論紛紛,晉宗自也不能閑著。
此時的他,大腦轉的也是飛快。
說實話,他很讚成沈辰鄴的溫和舉措,也不願意弄得雞飛狗跳的。
想了千般可能後,晉宗終於開口了。
他倒是想聽聽這個只會武文弄墨的妻侄子,能發表出一番什麽驚天的言論。
“明軒說的大換血,指的是什麽?怎麽個換法?”
“回稟聖上,聖上可效仿唐治,南兵北調。告訴越王,這天下的一兵一卒都是國家的,
不是特指哪個人的。” “對對對,傅少師說的沒錯。省著帶久了,公私都不分了。”
“哼!南兵北調,說的容易!南面的兵會打海戰,北邊的擅長騎射,若是外夷趁此鑽了空子,豈不得不償失!”
傅明軒的話音剛落,禦史大夫秦朗便出列撇著嘴譏哨了一句。
其實,他是怕晉宗會采用傅明軒的建議,那樣的話,自己苦心經營了那麽多年,不就一朝全廢了嗎?
“那……若依秦中丞,該如何對之啊?”傅明軒還不知道他秦朗嗎?見秦朗反對,立時反問了起來。
“依我看呐,還是中書諫言的穩妥些。這樣一來,聖上既不失了仁德,又起到警示作用。豈不兩全其美?”
“恐怕還有一美,秦中丞沒能盡言吧?”
“還有一美?此話何講?”
說實話,秦朗還真就沒拿傅明軒當回事。於他而言,傅明軒只是個流連於風月場所的花花公子。
“若是南兵北調,中丞那些個寶馬良駒,茗茶錦緞,是不是就得繞道而行了?”
“你你你!信口胡言!竟敢誣陷老夫!”
秦朗萬萬也沒想到,傅明軒在這等著自己呢,登時便氣得山羊胡子亂抖。
“聖上!秦朗有本,參傅明軒構陷忠臣之大罪!他們父子居心叵測,結黨營私,這是要他傅家一家獨大啊!聖上明察啊!為老臣正名啊!”
“對!我們傅家就是皆黨了!皆聖上的黨!皆社稷的黨!有何不可?”
“你!乳臭未乾的黃嘴小兒!竟敢頂撞老夫!”
“聖上!秦朗其人身為禦史中丞監察百官,不但不以身作則,還屢次視我天朝法度於廁紙,買官賣官,向南倒騰軍馬香料,向北走私茗茶綢緞,這樣的不法之徒,何以擔此我大天朝之重任?還請聖上明斷,予以當朝裁撤!以此整肅綱紀、還社稷於清明!”
傅明軒言畢,晉宗登時愁煩的腦袋老大。
這哪裡是治他秦朗啊,分明就是針對自己,說他護短大皇子李赫娘倆啊。
“此事再大,也大不過越州之亂,稍後宣德殿再議。”
“聖上,臣還有本啟奏。”
好不容易得了機會,傅明軒豈能作罷,一不做二不休,旋即便把前晚上東宮遭刺客,綁了沈鈺之事說了出來。
傅明軒言畢,秦朗的腦袋瓜子登時就嗡了一聲。
還真讓大皇子李赫料定了,此事還真就是給自己下的絆子。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太子沒能扳倒,自己反倒栽了,這下秦朗可是自知大事不妙了。
“什麽?老夫所為?這可真是冤出大天來了!小子,誣陷可是重罪,是要罷官流放的。說是老夫指使,可有憑證?可有活口?”
“此事全東宮皆知,饒是抵賴也是抵不過去的。況,刺客已然招供,承認是你重金買的死士。雖然活口被滅,但尚有家口,東宮司的供詞可以呈堂。”
本來秦朗的事百官就頗有微詞,一再上奏要求自己徹查。這又出了刺殺一事,若是再不查,定是說不過去的。
“呈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