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點,薑洋接到來自急診科的電話,有位急性肺心病患者將轉至ICU病房。薑洋掛掉電話後立即通知值班醫生梁醫生,並簡略告知病人的基本情況。
又立馬進病房通知一起值班的李護士:“小李,準備好6號床位和搶救用物,有病人要轉入。”
李護士正在給4號病床觀察瞳孔狀態,聽到薑洋喊話轉身給他比劃了個OK的手勢。
半小時後,急症患者轉至ICU病房。與急診醫護人員交接後,梁醫生和李護士在病房對轉來的患者進行緊急治療,李護士啟動了CRRT,氣管插管等生命支持手段……
薑洋也沒閑著,他給患者抽血送到檢驗科,又回到辦公區填寫患者的相關信息,填寫完患者信息,他來到ICU病房的緩衝間,與患者家屬溝通相關事宜。
工作人員在各自崗位緊張有序、內外協調地進行處理,經過近一小時的搶救,患者已轉危為安。
下午,ICU病房依然忙碌著。
ICU病房內的患者大多處於無意識或意識模糊的狀態,薑洋和李護士需要不時觀察他們的瞳孔狀態。
因患者無法自主排痰,他們要設置排痰儀,通過振動將患者的痰液從體內排出。
每隔一個小時,他們要填寫ICP病房內患者特記,用於記錄患者的生命體征、病情變化。
每隔兩個小時,他們要對患者進行翻身操作,往常需多名女護士合力才能完成。這時候,男護士力氣大的優勢得以體現,薑洋與一名護工即可協作完成。
下午3點,薑洋走到新來的6號病床前,他給患者處理排泄物,不料患者轉身扯到了尿管,尿管接口處突然斷開,尿液不小心濺到了他的眼睛裡。
“哎呀!”薑洋心裡咯噔了一下,職業的敏感讓他感覺情況不好。
“怎麽啦?”李護士發現異常。
“濺到眼睛了……”
“快,快去清洗!”李護士一下子反應過來,跑過來接過薑洋手上的活,“這裡我來。”
薑洋立馬按照職業暴露流程進行處理。
職業暴露,這對於非醫療專業的普通人來說可能是比較陌生的概念。但這對於在重症監護室工作的薑洋來說卻是那麽的熟悉又陌生。
用比較官方的解釋職業暴露就是由於職業關系而暴露在危險因素中,從而有可能損害健康或危及生命的一種情況。
而醫務人員職業暴露則是指醫務人員在從事診療、護理活動過程中接觸有毒、有害物質,或傳染病病原體,從而損害健康或危及生命的一類職業暴露。
在ICU病房內,有時會有一些HIV患者、乙肝、丙肝、梅毒等病人,醫護人員在從事診療、護理活動時,如若不慎接觸或間接接觸到疑似感染者的血液、體液等,就可能會損害健康或危及生命。
職業暴露對於任何醫療工作者來說都是很可怕的一件事情,此時正在薑洋衝洗眼睛時,心裡忐忑不安。
“病人的血樣檢查結果還沒出來,他不會有什麽問題吧?”
“他應該不會是HIV患者?”
“乙肝?梅毒?……”
“我不會被感染吧?”
各種猜測縈繞在薑洋的腦海,他想讓自己平靜下來,但他不能控制自己,胸口怦怦地跳。
而後,他又寬慰自己:應該沒什麽大礙,只是尿液而已,自己眼結膜並無破損,即便病人有什麽傳染病,感染的可能性不大。
帶著各種忐忑他靜靜地待了十來分鍾,等情緒平靜後,他怏怏地回到病房,繼續手頭的工作。
李護士問道:“血樣檢查結果出來沒?”
薑洋搖搖頭。
李護士看到他的狀態,也為他擔心,但為不製造緊張氣氛,她盡力寬慰道:“別壓力太大,心態放輕松,應該會沒事的。”
薑洋苦笑地點點頭,低頭繼續工作。
他剛剛平靜的心理倒是被李護士的話起了波瀾,他不可避免地又陷入焦慮和恐懼情緒之中。
萬一呢,萬一中招了呢,老婆和那未出身的孩子怎麽辦?自小把自己拉扯大的母親怎麽辦?
他又開始有點懊惱,自己怎麽就這麽不小心呢,怎麽就犯這種低極錯誤……
他裝作平靜地照顧病人,而心裡想了一萬種可能,又千萬次的祈禱一定會沒事。
下午4時,薑洋正在為患者的氣管切口處換藥,防止切口的感染。患者的手臂被固定在床架上,防止其在無意識的狀況下, 碰觸到身上的導管等。
換完當前患者的藥,薑洋想給自己的眼睛放松下,他抬頭看見窗外湛藍的天空,這才發現,不知什麽時候李護士不在病房,跟他配合的護工正在照看患者。
這時,李護士卻破門而進,手上拿著6號病床的血樣檢查單,興奮地告訴薑洋:
“薑洋,沒事啦!一切正常!”
薑洋一聽,知道李護士說的是自己沒有職業暴露,烏雲變晴天,終是虛驚一場。
雖然是下午6點交接班,薑洋與和同事交接完換好衣服後已是7點鍾。下到醫院大樓,大廳牆上的電視機正在新聞播報:
“國家衛健委高級別專家組組長、中國工程院院士鍾南山接受新聞采訪,他表示,根據目前資料,武漢新型冠狀病毒是肯定的有“人傳人”。他證實,已有14名醫護人員感染了新型冠狀病毒……”
薑洋像往常一樣,看了一眼就走出醫院大樓了,他正為今天的經歷感到慶幸。
薑洋的經歷不是個例,據調查,職業暴露多以外科為主,其中護士,特別是低年資護士是遭遇職業暴露的高危群體,銳器傷為主要的暴露方式,暴露源以血源性傳播疾病為主。中國疾控預防中心發布的調查顯示,在2000年到2016年這十六年期間就曾有38867名護士在醫護工作中因為針刺、銳器以及汙染針等刺傷而面臨職業暴露所帶來的生命危險。
因此,如何一方面解決患者的手術及看護困境,一方面降低職業暴露風險,是如今醫患雙方需要換位思考的重大命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