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月21日濱江市
?臨近春節,年味越來越濃,濱江市人民醫院住院部普通病房內熙熙攘攘。中國人最注重春節的氣氛,一般都不願在此時繼續住院,很多患者都陸陸續續辦出院手術,回家過年。
盡管如此,醫院也盡量營造一種節日氣氛:病房大門“福”字當頭,大紅燈籠高高掛,病房的窗戶上,也張貼著一張張“福”字窗花。這是醫院的慣例,為的是讓少數過年住院的患者,減少他們因不能回家而產生的局促不安、不吉利感、被拋棄感等負面情緒。
住院部的8樓是重症監護病房(ICU),它跟平常沒什麽兩樣,寂靜與消毒水的氣味,從ICU病房內一直蔓延到過道之中。都說ICU裡無春節,它甚至會比平常更加忙碌。
上午八點,薑洋來到重症醫學科室,同事們正在各自崗位忙碌著。
薑洋簡單地跟科室的同事小林打了個招呼,就進更衣室了。今天是他年前最後一個班,明天他就可以帶著家人回老家了。往年這時候他都會請年假調班回老家,今年雖然母親已經來到了濱江市,但老家裡還有親人在,醫院的工作本來就很忙,一年也就這麽一次回老家,他和母親還是決定回老家過春節。因此,他的心情愉悅舒暢。
薑洋是重症監護的一名男護士,之所以強調男護士,是因為在護士這種職業中,都以女性為主,男護士極少。
在薑洋的老家,各大醫院基本男護士還是比較稀少的,濱江市是沿海的發達地區,觀念相對超前,男護士也只是一種職業,並不被歧視,相反他們其實更有優勢。因為男性的體力、耐力相對女性更強,更能適應ICU、手術室、急診室這些高強度的科室。
不一會,薑洋就換裝出來了:頭上戴著一頂星星點點的印花圖案護士帽,一副口罩遮住了他那張娃娃臉,一席藍色護士服裹著他瘦高的身子,腳上則換了一雙洞洞鞋。這行頭看上去,頗有點要上手術室的樣子,實則這是ICU的日常防護。
在ICU躺著的患者,都是患有重大疾病的病人,大多失去了生活自理能力,他們抵抗力差,極容易造成感染,也容易造成不良後果。所以,患者家屬們只能留在病房外,守在病房內的,則只有醫護人員。
可想而知,醫護人員的工作內容複雜多樣,為患者輸液、記錄患者生命體征、為患者翻身、擦洗身體、處理患者排泄物等等,這些都是護士們的日常工作。
接著,薑洋和小林就進入ICU進行床頭交班。
病房與辦公區,是用一道玻璃牆劃分開來的。每個病床旁都配備了心電、血壓、脈搏、血氧飽和度及有創壓力監護儀、中心監護儀、呼吸機、心電圖機、除顫器、輸液泵、氣管插管……等十幾種設備。
這就要求在ICU工作的護士們,不僅要完成之前所說的日常工作,還要求掌握這些設備的高精尖技術,以隨時輔助醫生對危重患者搶救。
濱江市人民醫院重症監護室總共10張床位,總會有12個護士,而護士們都是三班倒製,排班一般是白班(時間早8點到下午6點,3個護士上班,一個備班)、中班(時間下午4點到凌晨1點,一般3個護士上,1人備班)、夜班(時間凌晨1點到早上八點,一般2個護士,1人備班),一般是上一個白班搭一個晚班,就休一天。
一進病房,薑洋就看見一個“熟悉的面孔”,2號病床躺著白頭的陳老,
陳老是這裡的“常客”,進進出出多少回了。按他自己的話來說,是一條腿邁進了閻王殿的人——對於生死的態度,老人自己比他們的家屬都更為坦然。 “怎麽你還沒走呢?”此時的陳老意識還算清晰,他熱情地跟薑洋打招呼。
“怎麽您又來了呢?”薑洋也熱情地回應,唯一露出的眼睛笑成了彎月牙。
“昨天晚上來的,看來是要在這過年了,呵呵呵……”
“有我們陪著你呢!”小林一邊回應陳老,一邊和薑洋走到1號病房床頭,開始交班。
“體溫36.5—37.2攝氏度,脈搏60—92次/分,血壓波動在110—134/50—72mmHg,血氧飽和度85%,經口氣管插管刻度23cm,呼吸機輔助呼吸,痰液中量黃色粘痰,每小時尿量50—100ml,24小時共2100ml……”
……
他們來到4號病床,4號病床是一個五歲女孩欣欣。
欣欣雖然身上插滿了管子,但當她看到薑洋後,跟薑洋揮手打招呼。
“欣欣好。”薑洋的眼睛又彎成了月牙,他非常喜歡這個小孩。
這個孩子一直是薑洋管床,她是因免疫系統疾病入院,且伴有嚴重的並發症,久治不愈,後轉入ICU,病情已經接近終末期。
家屬對此似乎早有心理準備,其實像欣欣這樣的情況進入重症監護室就是一場“豪賭”。ICU病房的治療費用日均至少都在幾千元,在這場“豪賭”裡,每一天,醫患雙方都要共同面對很多抉擇。
醫生的挑戰在於醫療資源的有效配置,而家屬的挑戰或許在於,在這段人生最糾結的時刻,他們是否願意去花錢進行“賭博”,還有就是他們是否應該相信完全相信這些穿白大褂與護士服的人。
欣欣的媽媽是屬於毫無保留去相信的家長。幾乎每一天,薑洋都會在醫院過道處看到欣欣媽媽,隔著一層玻璃,母子倆眼神對話。這場面即溫馨,又讓人動容,誰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個先到來。
小林交接完欣欣的情況後, 轉身面向5號病床。
5號病床是一位年輕人,26歲,重症胰腺炎。最初的病灶是隱隱約約的腹痛,而疾病卻像魔鬼一樣,跑得比他快千百倍。跑著跑著,疼痛蔓延,他呼吸急促,像被扼住了胸腹,喘不上氣,陷入昏迷。
……
在ICU裡,大都是命懸一線的病人,每時每刻都上演著生死離別。這裡是生命的中轉點。
常見的年老之人,六十歲以上的尤為“主流”。年輕人卻是 ICU裡的“稀客”,那些住進ICU的年輕人,多是因為意外,或手術失敗,或是突然的急症。ICU像是他們人生中的一個急刹車,成為了某種意義上的“死神”警告。
8點,薑洋順利接班,開始對監控設備的報警數據進行檢查和更新,便於監控患者的病情變化。一輪下來,薑洋又開始配製特定的置換液,為做血液淨化處理的患者其更換置換液。
時而,有重症病人出現高燒的症狀,薑洋在護工的幫助下,為病人放置冰袋頭枕,用於降溫退燒。時而,要關注室內的各類醫療儀器,保持高度清醒,準確操作儀器……
1994年出生的薑洋,已在醫院工作三年有余,每次當班,都是從頭忙到尾。普通病房可以有護工以及家屬在身旁,ICU的護士有時候真的是護士加護工還有家屬,身兼數職,三者合一的感覺。
但他早已從剛開始的緊張生疏,到如今的從容嫻熟,從最初選專業的時候看到的是護理專業良好就業形勢,到他漸漸發現這份職業給予了自己一定責任感和成就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