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都。
洛陽宮,大業殿。
皇帝移駕洛陽,把紫微宮改名洛陽宮,由行宮提升為大唐帝國正宮,做為皇帝東宅,帝國的東都。
原皇宮正殿大業殿,被李世民改名為貞觀殿。
宮殿草草的修葺了一番,還很簡陋,宮中的宮女、內侍也基本上都是從長安帶來,數量也大為精簡。
來洛陽畢竟是逃荒就食,所以大家也就只能將近些。
此時,尚書右丞、守秘書監、參預朝政的魏征正在向皇帝匯報,以前魏征身為諫臣言官,本職是以勸諫規諷為主,整天盯著朝廷各部門,也盯著皇帝,稍有不對,就要一通嘴炮。
李世民神煩魏征,可又覺得這家夥不結黨不營私,是個很純粹的噴子,於是對魏征是十分忍耐。
但有時皇帝急了,也會來一句你有本事你上,別光動嘴皮子,魏征也很不服氣,畢竟在朝廷也混了這麽多年,沒殺過豬也看過殺豬,對於朝廷辦事流程還是很熟悉的,對於歷代政治得失也有所心得。
於是魏征毫不客氣的說,我上我也行。
皇帝也惱了,好吧,那你就試試。
試試就試試,魏征毫不示弱。
皇帝看魏征還不服氣,於是便給他調整了下官職,原本是秘書監加諫議大夫,現在把諫議大夫改成了尚書右丞。
尚書省主官原是尚書令,可自李世民繼位後,這個職位已經空置不授,於是左右仆射成了主官。
原本房謀杜斷,倒也是配合無間,奈何杜如晦居然英年早逝,這讓皇帝一時間失了一員大將,尚書省的事務越發有些顧不過來。
正好魏征在那裡喊我上我也行,於是皇帝就讓他兼尚書右丞,戴胄兼尚書左丞。
在大唐政事堂為宰相合議辦公機構,也是最高決策機構。
尚書省比隋朝時地位大為下降,隻保留了最高行政機構權力,而不在有決策之權,但做為統領六部的尚書省,依然地位重要。
尚書省下有六部二十四司,各部司的郎中和員外郎,在大唐都屬於清官序列,十分清貴顯要。
尚書左右丞雖說只是四品職,可因為左右仆射都是朝廷宰相,所以左右丞便相當於尚書省的次官,實際主持尚書省的日常工作,對於郎官們不但有統領之權,還有選任舉存之權。
尚書左丞主管的是吏、戶、禮三部十二司,尚書右丞則主管兵、刑、工三部十二司。
而皇帝還按南北朝以來的傳統,賦予了尚書省左右丞監視重任。
左右丞對尚書省的監察大權表現在有決定尚書省郎官選任及黜陟之權,監督尚書六部工部,主持和督促尚書省工作三個方面。
更了得的是,皇帝李世民還給了尚書左右丞對尚書省外的監察權。
左右丞能夠監察禦史台的工作和官員,監察中央其它諸司官員和工作,奉皇帝命負責對刑獄和其他違法案件的審理和查處。
從某些方面來說,李世民給魏征和戴胄這兩位尚書左右丞的權力很大,與禦史台的禦史大夫、禦史中丞均負有相當的監察之權。
除了授予省內和省外的監察之權,皇帝還授予左右丞省內的勾檢權,這個勾檢權就是對省內公文政令審核監督之權,特別是重大事情,以及疑難案件都要他們親自勾檢。
正是因為這監察和勾檢大權,使的魏征現在已經沒什麽空噴東噴西了,授予的權力大,責任也大,工作自然也忙。
在尚書省裡,左右仆射是長官,也是宰相,總攬六部。而左右丞平時既要主持省內日常事務,各統領三部十二司,還得負責監察省內省外,並勾檢省內分管的三部十二司的事務。
從以前靠嘴噴人出飯,到現在得親自下場乾活,魏征每天忙的是飯都沒空吃,覺都沒地方睡,好在他兼職的秘書省只是個管理圖書的清閑衙門,那攤子不用管也沒事。
真正做了辦事的官,才知道以前噴人的官是多輕松。
不過魏征倒也確實挺有本事,他雖然以前沒做過這具體的行政事務,可一到任之後,馬上就行監察之權,對省內分管的三部十二司的那些具體主事的郎中、員外郎們進行監察考核,強硬的抓了幾個辦事懈怠的郎官,請求皇帝貶黜。
李世民見他說的有條有理,便也許可。
幾位郎官被貶,這一著殺雞儆猴倒是效果顯著,結果魏征又出台了數條官員考核規定,給各個官員都定了任務。
這下沒有人敢懈怠了,都很認真的辦事,原本各部司事務大量積壓不能及時辦理的情況大為緩解。
魏征還針對省內積壓的許多長期沒有判決的訴訟案件,監察督辦,他不擅律法,卻能根據根本原則,依實際情況督辦處理,使的大家心悅誠服。
一通大刀闊斧的行動後,尚書省的工作風氣大變,大家辦事效率也高了,積極性也提升了。
李世民都大為驚訝。
本以為能借此機會狠狠挫一挫這魏噴子的囂張氣焰,等到他不焦頭爛額後就把他的尚書右丞罷了。
誰知道居然比先前的右丞做的強多了。
連一向跟魏征關系不太好的老同學房玄齡,都難得的在皇帝面前講了魏征幾句好評,他的原話是魏征在尚書省內行事之風,很有幾分秦三郎的做派,大刀闊斧,雷霆萬鈞,做事有原則,但又能變通,行事較為剛猛,能服眾。
他暗示魏征雖然經常噴秦琅,可畢竟魏征當初是秦琅保下來的,還借調他到鎮撫司做過事,所以魏征行事才會有秦琅之風,這都是跟秦琅學的。
甚至暗示皇帝,魏征說不定跟秦琅私底下交情不錯,到尚書省做事後,暗裡跟秦琅討教過呢。
皇帝倒沒被房玄齡的這些暗示所動,他覺得魏征這人狂是狂,但也很聰明,結黨這種事是絕不可能的。
於是皇帝對魏征的辦事能力大加讚賞,本來只是讓他試一試的,現在徹底的定了讓他主持尚書右丞工作的決心,並且又把原本罷掉的諫議大夫之職又給魏征了。
諫議大夫不僅是諫官言臣,他還是門下省的重要職官,有駁回不合理詔書的封駁之權。
魏征也因此一下子成為了朝中顯貴高官,手裡既握監察大權,又有勾檢尚書省內之權,還又得了門下省的封駁之權。
他這個參預朝政,也終於明正言順,實權在握。
皇帝對魏征也是刮目相看,不再把他隻當成了納諫的一個榜樣。
貞觀殿中。
魏征捧著笏板,對著上面做的小抄在跟皇帝奏報。
“至二月底,西京長安留守朝廷奏報,二月長安未因饑情餓死一人,整個關內道、隴右道、朔方道、河西道、安北道,五道數十州縣,累計統計二月餓死的百姓不足千,實際數字是七百三十六人。”
“而至二月底,長安已經累計為三千七百五十三名孩童進行人痘接種,主要采用水痘法,只有不到百人接種失敗,但死亡只有十三例,其余接種失敗者很快進行第二次接種並成功,只有兩例死亡。”
“而長安以外的關內五道,至二月底,也已經進行了一萬五千多例接種,死亡總共四十七例,余皆成功。”
“另外,至二月底,長安和關內五道,目前二月份統計的染豆毒死亡孩童為一千四百余人,但死亡多是在月初,現在長安已經有半個月沒有再發現染病死亡病例,關內道也有七天沒有死亡病例增加,其它幾道染病死亡數也大為減少。”
魏征有些激動的告訴皇帝,“長安已經基本上控制了疫情,關內道也馬上能夠控制住,其余四道,情況也將得到控制。長安奏報,預計在五月端午前,完成對整個關內五道十四歲以下的中男以及下孩童的人痘接種,到時可基本不懼痘毒。”
“而按眼下的控制,長安和關內道,也已經控制住了饑情,接下來是其它四道的饑情控制,目前四輔政宰相正輔佐監國皇太子在準備春耕事宜。”
“他們奏稱,將力保今年春耕進行,並提出,可適當的組織部份出關的青壯勞力返回家鄉開展春耕。”
魏征放下笏板。
“陛下,他們創造了奇跡!”
向來噴天噴地噴空氣連皇帝都要噴的魏征,如今也在這些數據面前徹底的服氣了。
有人說秦琅肯定造假了。
可魏征雖然以前也經常噴秦琅,但卻對秦琅的人品很相信,他相信這些數字是真的,秦琅雖年輕,也絕不敢在這些數字上做假。
而事實上,越來越多的消息從關內傳來,證明那邊的疫情、饑情都已經得到了控制。
相比之下,倒是關外這邊,依然勢如水火。
連洛陽城裡,現在百官禁軍們的糧食都還經常供應不足,饑一頓飽一頓的。
更別說這關外的疫情,那是完全控制不住,因為饑荒, 百姓流動遷移,導致疫情難以封鎖隔離,無數的孩子在染病死亡,各地報上來的數字一天比一天多,累計的數字觸目驚心。
“朕準備召秦琅來洛陽,讓他主持防疫指揮,你以為如何?”皇帝問。
魏征毫不猶豫的點頭,“大善,請陛下派八百裡加急快馬,往西京急召秦琅來洛主持防疫,早點遏製痘毒。”
“陛下,左衛中郎將、臨清郡公蘇定方,勇安公主、河北都團練使、清河侯竇紅線,燕州刺史、燕國公李謹行,至幽州趕牛三千頭,羊兩萬隻,正往洛陽來,已經已過黃河。”
李世民一聽,極為高興。
這麽多牛羊,終於能緩解下洛陽百官軍民們的情況了。
“等牛羊到了,讓蘇定方送一千頭牛,五千隻羊去長安給承乾。他們天天吃救災粥,也著實辛苦了,也改善一下夥食。”
皇帝還特意要求,這批牛羊裡,拿出兩頭牛二十隻羊,專門賞賜給秦琅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