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老頭子繃著的這股勁兒一松，氣泄了，眼神遊離，又陷入昏迷中。

　　隻這一回誰也沒有喊護士，又把目光看向孫婆子。

　　江小池很好奇孫婆子最初作案對象是誰:“這麽說，請客吃飯是你們故意的?”

　　孫婆子“哈哈”笑了兩下:“於我有什麽關系呢，是老頭子故意的。他就不是東西，他就不是個人！”

　　說到這，孫婆子開始咬牙切齒:“他就願意宋老栓滿腦袋綠光還要在他面前笑。

　　是他們點背，我本來隻想讓寶兒一個人陪老頭子下去，誰知他們兩口子嘴饞竟過來了。

　　那就一塊吧，活著是孽，死了再結個伴也沒啥不好。”

　　江小池不理解:“可小寶是你一手帶大的啊！”

　　孫婆子:“你說，他這種孩子為什麽還要活在世界上，從他一出生我就開始忍著，可惡心啊！

　　我看在一條命的份上，孩子是我帶大的。可帶大的，不代表我看他不惡心啊?”

　　江小池:“所以，你就和了兩種面的餃子，而且你吃的最少。”

　　孫婆子眨巴下乾癟的小眼:“這你又怎麽看出來的?”

　　江小池:“很簡單，面袋子下去的面，應該包不了鍋裡那麽多餃子。”

　　孫婆子眼皮翻了翻:“我一輩子清清白白，當姑娘時就被他禍禍了身子……

　　跟他也是沒辦法。

　　可他都做了什麽，騙大姑娘上炕，毀人家清白……

　　什麽壞事都被他做盡了，就連兒子的媳婦他也不放過。老了老了，竟開始打親閨女主意。

　　沒人懲罰他，我懲罰他，這就是他欠我的。”

　　“嗚嗚……”孫婆子一個人又哭上，心裡的話說完像甩掉什麽包袱，就連哭聲都釋放開。

　　誰聽了這話都有些發抖，禽獸如此，竟親閨女的主意也想打?

　　宋老栓嘴裡含著怪笑，一拳頭一拳頭錘在胸膛上。

　　“老二啊，你知道我和你媽為什麽總不喜歡你麽?”

　　宋老二晃著頭，很明顯身子是抖的，嘴裡發出的聲音也帶著一絲絕望:“不！孫老頭子剛剛說的是女孩，這個孩子不是我！”

　　可……即便是江小塘，宋老二心裡也接受不了。

　　“有區別麽?要不是當年你貪玩，你媽何故找你找到山裡，何故被人用強才生了小四?”

　　宋老二靠著門，像泄氣的球，一屁股癱坐在地上:“是啊，我記得小時候我媽也對我挺好來著啊……”

　　宋大娘此時儼然已成淚人:“老二啊，媽不是不喜歡你，是媽說啥也邁不過自己這個坎兒啊！”

　　這麽一說，宋老栓兩口子刻薄宋老二和江小塘就完全說的通了。

　　不知什麽時候，外面風雪拍打著窗，下起鵝毛般的大雪。

　　今天是小年夜，如果沒有發生這檔子事，一家人坐在熱炕頭，看著外面雪打燈籠該有多好。

　　江小池看眼幾人，由於激動，手上的輸液管早都掉了，結痂的血塊凝固在幾個乾枯的手上額外乍眼。

　　孫老頭子依舊囈唔著，嘴裡嘟嘟囔囔也不知道說著什麽。似乎在盡自己全力，繼續惡心人。

　　尤其是頭髮花白加上平日少清洗，給人感覺屎綠屎綠的，看著就莫名惡心。

　　孫婆子哭累了，起身下地要往外走。

　　宋老大急忙堵門:“你要去哪?我這就給公安打電話，你故意投毒傷人，法律放不了你。”

　　孫婆子嘴唇微微動了動，眼睛竟然有了光:“我這麽大歲數，憋不住尿。再說，大娘連件遮風的衣服都沒有，你讓我跑到哪去?”

　　江大武揮揮手，宋老大見宋老栓也沒有阻攔，這才把門讓開。

　　孫婆子身上就一件病號服，醫院的供暖不是很好，江小池起身，脫下身上的外套要給孫婆子披上。

　　對於孫婆子，江小池想法比較複雜，雖然有恨，但多半還是可憐。

　　孫婆子這回終於笑了:“多好的姑娘啊，大娘怕髒了你的衣服。

　　要是當年給大娘院裡挖出一口井，就更好啦。”

　　江小池訕訕的笑笑:“對不住孫大娘，當年我是故意的。不過當年，肯定不是全衝你！”

　　孫婆子驚訝，隨後又恢復常色:“就說你是個有本事的姑娘，故意的孫大娘也不怪你。”

　　江小池覺得過意不去:“廁所黑，我陪你去。”

　　孫婆子捋捋散亂的頭髮:“再黑，還能有家裡的茅坑黑。托你的福啊，孫大娘今天我是天上地上的都吃到嘴了啊！”

　　江小池尷尬，早知道肉包子也給她帶一份了。

　　即便現在孫婆子一臉褶子，也不能看出，年輕那晚肯定也是個俏麗的姑娘。

　　只不過，歲月蹉跎了臉，生活磨礪的心。一張臉再也看不到年輕時候的風光。

　　一身單衣服，就算孫婆子想跑也沒逃跑的條件，江小池便由他去。

　　宋大娘哭累了，蜷在宋老栓懷裡安靜的躺著，偶爾發出微微的呻吟聲，一副不太舒服的樣子。

　　江小池見窗戶栓子壞了， 被風吹的一鼓一鼓的，江小池把綁在窗戶上的麻繩又緊了緊。

　　突地，宋老二從地上起身，又把剩下的窗戶又檢查一遍，看眼依舊昏迷的孫老頭子:“丫頭，你說廁所裡有窗戶沒啊?”

　　“啥……?”

　　江小池反應過來，抬腿往廁所跑。

　　江大武幾個緊跟著也追了出去……

　　“砰”的一聲響，像是有重物由高出墜到地面上……

　　江小池猛地頓住腳，一切都已經晚了……

　　廁所的窗戶大打開著，北風煙雪吹的“叮咣、叮咣”的響。

　　五樓，落地一點慘叫的聲音都沒有。

　　所有病房齊刷刷探出腦袋:“什麽動靜?”

　　江大武喪氣道:“唉！怎就這樣了啊！”

　　樓下一陣雜亂，聚焦在一個點，人越聚越多。

　　江小池覺得自己應該為孫婆子做點什麽，至少她懲罰了惡人，宋大娘一輩子的冤屈得雪才得畫上一個句號。

　　宋老二似乎知道江小池想做什麽，搶先一步跑下樓，擠過人群把身上的外套蓋在孫婆子身上。

　　宋老二的動作是極快的，由於衝擊，孫婆子整張臉都扭了形。

　　但這一眼，江小池還是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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