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風獸,火龍駒,皆是千裡挑一的良駒,世間罕有的寶馬。
嘶風獸是母的。
是以,二馬見面,便膩在了一起。
然而,金蠶子卻太不樂意。
它的腹爪衝著見色忘義的火龍駒凌空揮舞著,表達著自己的態度。
火龍駒卻只是將口鼻與嘶風獸湊在一起,對它不屑一顧的打個響鼻。
然而金蠶子當見到金子的時候,它便近似要瘋了。
它騰起周身熱力,化身為一道火線,電射一般就衝著金子撲了過去……
驚詫之下,金子飛也似得逃了。
它本就是飛的,只不過飛得實在是太快了些。
金蠶子……自然是被蘇赫捏在了手裡。
一伺蘇赫松手,它便像隻蜜蜂一樣,圍著蘇赫的腦袋嗡嗡亂飛。
像隻沒頭蒼蠅一般,不停的將自己撞在蘇赫的腦門上。
它討厭金子,也不是很喜歡阿南。
阿南卻壓根不怕它。
每當阿南想要試圖捉住它的時候,金蠶子便氣急敗壞的飛來咬蘇赫一口……
於是阿南便指著金蠶子對蘇赫說,“它是個母的。”
“你怎麽知道?”蘇赫覺得好像之前也有誰這麽說過,一時間卻記不起。
“它不喜歡我,它不喜歡女人。”
蘇赫想了想,“不會。它挺喜歡可兒的。”
“可兒是誰?”
“呃……一個和你一般大的小姑娘,要比你小兩歲。”
“哼!”阿南便歪過頭去,“那她就還不是女人。”
蘇赫便覺得阿南講的挺有些道理。
……
那座荒崗之上的幾間帳房,已經空無一人。
阿南想與爺爺道別,卻未見到大祭司那霸的身影,神情便有些黯然的。
於是她伸手指了指蘇赫的馬鞍前。
蘇赫便會意的將她自嘶風獸上抱了過來。
不一會,她就在蘇赫懷裡沉沉的睡去。
便是如此。
開心了,阿南就與嘶風獸好似一縷風,在草原上肆意狂奔。
困了,累了,便要蘇赫將她擁在懷裡。
為此,金蠶子便私下裡咬得蘇赫苦不堪言。
……
自山澗密道繞開邊關,再趕到邊鎮之時,已是傍晚。
卻有一種感覺令蘇赫很不舒服,而且很有些失落。
因為步入邊鎮的那一刻,他竟然會覺得踏實了許多……
他怎麽會就覺得踏實了許多……
他扭過頭去,看著極遠方雄關漫道。雁鳴關好似一隻龐然巨獸般屹立於山谷之間,在山的那邊,長城以北,就是荒漠草原。
他就真的,再也不屬於北狄了麽……
怕正是如此吧。
那湛藍的天,綠的草,黃的沙……他本就也不願再見。
……
雄關雁鳴。
依山而立。
南北二門,皆以巨石疊砌,高大宏偉,氣度軒昂。
曾有孤雁,自關門之下穿梭而過,盤桓數日而不去。
雁鳴啾啾,似在悲秋懷古,終日不絕,是以得名。
北地九關,雁鳴為首。
西四十裡,寧武關。東六十裡,盛武關。再往東西延綿千裡,更有九關十八隘口。其間峰巒疊蟑、山崖陡峭,關牆雉堞密集,烽堠壕塹呼應……
所謂銅牆鐵壁,莫過如是。
古來多少大將曾駐守於此,雁鳴關下伏屍又何止百萬。
大夏自徐家先祖駐守於此之後,
雁鳴關便固若金湯,狄馬難度。 是以徐凌其人,頗為倨傲。
此時他手佇重劍,臨關而立。
身後旌旗招展,諸將盔明甲亮,一派森然列於關牆之後。
眼前湛藍的天,綠的草,黃的沙,徐凌是見慣了的。
他此時眉跡間,卻是川紋盡顯。
只聽得身後一將,沉聲稟報,“大將軍,漠南那達慕盛會在這個季節舉行……怕是……”
“今年是在右賢王部的喀山?”徐凌問。
“正是。自去冬今春,漠南不知是哪位異人坐鎮邊關一帶,忽然變得守衛甚嚴。如今商路斷絕,我們的探馬甚至不能深入北地百裡之境。即便是有零星的消息傳來,也皆是隻言片語,似是蒙真王庭有變,具體……卻不清楚。”
“有變……這幫狄馬,歷來粗鄙。年年相互征戰不休,今年出一個左賢王,明年倒一個右賢王……哪一天真消停了,倒是不正常。”徐凌對此不屑一顧,“不過,在這個時節開那達慕……”他的眉峰始終不展,回身問道,“可都準備好了?”
“回將軍!已遴選精騎三千,隨時可以出征。”
徐凌擺了擺手,“莫要搞錯了,不是出征。報與京城的奏呈,並沒有聖諭批複。此次分三路出兵,探敵虛實,便是違令私自行事,一旦有些什麽差池是要掉腦袋的。”他遲疑片刻,終還是一句,“再等等……”
身後眾將,有數人欲言又止,對視一眼,又各個暗自搖頭。
皆是邊關宿將,只在這關牆之上拿鼻子嗅一嗅,就能覺出來蒙真那邊確有些什麽不對……
無奈撒出去的各路探馬,有一隊算一隊,均是死傷慘重無功而返。
他們搞不懂,對面究竟是何人,到底是有些什麽手段竟能如此厲害。
遲遲不出兵探個明白,雁鳴關外的域外之地便如同罩在迷霧之中……知己而不知彼,此乃兵家大忌。
一應邊關重將,在微風中屹立許久。
他們很多人都看到,天際間的那隻巨鷹,又在雲端悠哉的翱翔……
不過在這草長鷹飛的季節裡,也實在算不得什麽。
……
邊鎮原本熙攘富庶,自去冬今春起,卻不知為何往來商路不通,至夏已是頗為蕭條。
既然已是傍晚,索性便在此修整一夜,蘇赫便尋了上好的客棧,訂一間上房。
阿南還從未踏足關內,未免有些緊張,她的手始終拽著蘇赫的衣角,小心翼翼的。
只是在人多處,她便總是低著頭,任由一邊辮發垂在臉側,遮掩著她的左眼白瞳。
蘇赫便蹲在她的近前,替她把頭髮仔細的攏在腦後,又抹淨她的小臉。
“這樣,可以麽?”阿南有些擔心的問道。
“阿南是怕別人看到你的白瞳?”
阿南垂下腦袋,點點頭。
蘇赫抓起她的手,“阿南生來就是這樣,對不對?這不是阿南的錯。阿南不用怕的,抬起頭,讓關內的夏人看看,有白瞳的阿南,是多漂亮的姑娘。”
阿南拽了拽他的手,“漂亮麽?”她小聲,不自信的問道。
“那當然。夏人的小姑娘都沒有阿南漂亮。”
阿南開心的咯咯笑了。
她又拽了拽他的手,“我不是小姑娘了。”她極為認真的提醒他道,“我已經是一個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