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玄門,五月鳴蜩。”
“八月未央。”
上官青虹話音方落,台上二人接連起身,各報名號。
“你就是蘇赫!”八月未央冷聲笑過,“敢孤身前來劍閣英雄會,你果然好膽色。”
蘇赫對此人此問置若罔聞,他根本就未看這位八月未央一眼,四下打量一番,向上官青虹問道,“請問閣主,玄門幽泉何在?”首發 https:// https://
“放肆!我師父的名號豈是你能隨便叫的!”八月未央厲聲喝道。
蘇赫隻望向上官青虹。
“幽泉掌門在蜀中尚有其他事務,脫不開身,是以便由這兩位玄門弟子代為赴會。”上官青虹向蘇赫解釋道。
“如何?聽聞我師父不在,你是不是松了口氣?”八月未央言中帶有嘲諷之意的說道。
“確實如此。”蘇赫誠言。
“我且問你,可還記得七月流火?!”
“記得。是我親手料理他的後事。他在離世之前,尚有遺願,他想在七月真真切切的看一眼夜幕間的大火,西下墜行的璀璨。”
八月未央不由得撇嘴冷笑,“你休要在此與我瞎扯,七月流火生來就是個瞎子,他怎會在臨死之前想要去看什麽大火西行……他怕是恨不能生啖爾之血肉!今日你來得正好,這個仇就要報在此處!”
蘇赫搖了搖頭,“這說明你根本不懂他。從你的言語間,可見你也從來沒有關心過他……玄門十二月,看來你們之間也不過如此。有仇報仇,我沒什麽可說的,只不過你不配。回去告訴幽泉,我隨時恭候。”
“口氣不小,你未免有些刻意的狂妄了!”八月未央叫囂道。
蘇赫便衝他搖搖頭,“你錯了。我還真不是刻意的狂,我是相當的狂。”
他認真的看著八月未央,“七月流火的修為很高,那一戰我與他已然拚盡全力,他確是位令人尊敬的對手。不過你的修為比他就差遠了。所以他能在京城做皇室供奉,而你,只能窩在蜀山。你根本不配替他報仇。懂麽?”
八月未央聞聽蘇赫此言,臉色數變,他張口結舌的“你……你……你……”
七月流火的修為確比他高,但他始終對此不服。這麽些年他認為自己勤學苦練已然可以與七月流火比肩,卻在蘇赫這大實話般的數落之下,頓覺信心正在緩緩的流逝而去……
“七月流火不能視物。”蘇赫點了點自己的額頭,“而你根本就是這裡不行。估計幽泉對你也是頗為失望,否則他決計不會讓你來找我送死……去那邊坐著,好好想想。”
蘇赫又望一眼五月鳴蜩,“你也一樣。”
呀嘿!
八月未央從未被人寥寥幾句話就氣成這等模樣,他的鼻子都要被氣歪了。
他伸手拔劍……
卻哆嗦著拔了又拔……
五月鳴蜩聞聽蘇赫之言,卻面露凝重之色,他緊拽八月未央的胳膊,在他耳邊嘀咕了些什麽。
唯有他自己清楚,他與八月未央的如今處境,卻不幸正被蘇赫言中!
……
見蘇赫竟然三言兩語便說退了玄門二子……上官青虹不由得面露玩味之意,“看來蘇赫今日果然是有備而來,我卻想知道如若今日幽泉親身在此,你又有何說道?”
“非是有備而來,我只不過有一說一。如閣主所問,幽泉在此,我便無話可說。隻想請她容我將此間事情辦妥之後,再做計較而已。”
上官青虹點點頭。
到此時,江湖諸多門派已然匯聚在碧池擂台之前。無數雙目光卻均投向一側的彩樓這裡。
“看來蘇赫今日至此不單單隻為劍閣,果然是有事要辦。”未待蘇赫言說什麽,他衝那玄門二子擺了擺手,“有什麽事,稍後說,各位請先落座。”
言語間,劍閣蛟影已在彩樓階下恭迎上官青虹。
萬眾矚目之下,上官青虹步下彩樓,步上擂台,一步接續一步,踏踏實實,穩穩當當,無半分賣弄修為的作態。
當然,他根本無需賣弄。
他早已是江湖公認的劍道極致,武學巔峰。
他極少出手,除了當年一劍誅殺魔教教主,他也再無可供炫耀的輝煌戰績。
他也無須炫耀。
因為,他是大威能。
世間僅有的幾位大威能聖者之一。
上官青虹在台上面對數百位江湖英雄言說了些什麽,蘇赫未去在意。
從寂靜無聲到群情為之激憤,這些武林豪傑叫嚷著什麽,蘇赫也沒有放在心上。
掃一眼彩樓這一排交椅,除去兩位面色極為難看的玄門二子,尚有數人在座,皆是年紀在六旬上下,氣定神閑的修為高絕之人,蘇赫在交椅上落座,阿南極為好奇的便就在他身前,墊著腳尖,打量著旁側擂台上下黑壓壓的人群。
“人,你可見到。”蘇赫側過身,低聲問身旁的濟塵。
濟塵衝他點點頭,“見過一面,不過此時未在此間。”
他向蘇赫耳語著解釋道,“漕幫往來漕運,做著官家生意,在江湖之上近似半官半匪……此人行蹤頗為隱秘,是以不會輕易置身這彩樓之上。”
蘇赫笑了笑,“不怕他不現身。”
他心裡有數,如無什麽變故,今日晚些時候一應消息便會傳至這硯山之上。
這位漕幫幫主李煜,家底兒都被起了,如何還能坐的住。
濟塵在佛門身份超然。
七寶大師圓寂之前,將衣缽傳於濟塵之時,他不過四十來歲的年紀。濟塵於佛法算不得精深,佛門武學亦是平平,七寶大師為何要將寶相寺托付於他,曾經很多人對此頗為不解。
然而濟塵卻極善經營,不過十年之間便將古刹寶相寺發揚光大,在寸土寸金的京城之中,寶相寺不斷擴充土地,新建廟宇,香火之鼎盛已是今世佛門首屈一指的大寺。充任朝廷僧正一職之後,濟塵在佛門的聲望更是一時無二,隱隱已有執牛耳之勢。
之前在京城之中,蘇赫與他並無過多往來,對於此次濟塵能專程為他而來,蘇赫也是頗為感念。
心燈此時坐在濟塵旁側,探出胖乎乎的腦袋,衝他二人示意聽聽此刻上官青虹正在言說著什麽。
……
“站的高,不一定就望得遠。”上官青虹目視著台下的江湖英雄朗聲道,他用手一揮,指向旁側彩樓之上,“他們之所以置身彩樓之上,除了劍閣必須要對三大門派表達敬意之外,他們也不一定就比台下的各位有多麽了不得。”
“說的好!”
“是這麽個理兒!”
“上官閣主這話真正貼心!”
台下數百人,頓時泛起一片高低吆喝聲。
文無第一,武無第二,誰人不想位列彩樓之上,可那裡有佛門、道門、玄門,這三門之前又有誰敢有些許不恭、不忿的言語。
“劍閣亦在台上,所以包括我上官青虹也是同理。正因為如此,才有這英雄會。前次劍閣廣發英雄帖合力誅除魔教距今已有十年之久,上一屆武林盟主,寶相寺七寶大師也已圓寂多年。”上官青虹遙遙向彩樓上的濟塵方丈拱了拱手,濟塵隨即離座,向著台下雙手合十,口誦佛號。
“值此亂世之秋,各地烽煙四起,天下人人自危,是以劍閣斷不能偏居一隅之地,獨享桃源樂土。江湖正道是一家,懲奸除惡、鋤強扶弱,正是我輩本色。此次廣邀天下英雄,再選武林盟主號令江湖,恰逢其時。”
上官青虹話音方落。
台下人群中便有人大呼一聲,“武林盟主,非上官閣主莫屬!”
此一言既出,應和者眾。
“還選什麽選,忒的麻煩,上官閣主號令武林,莫敢不從。”
台下一聲接續一聲的呼喊,皆是此意。
上官青虹在台上四下壓了壓手,待場間稍靜,這才衝人群中點了點頭,“崆峒派雲笈子、點蒼派靜海,及各位的厚愛,我亦感念之。然則,武學修為並非是武林盟主的必要條件,能不負重望,帶領天下武林匡扶正道,令眾人心服口服,德高望重之人,卻就在你們之間。”首發
他衝一側的蛟影示意。
蛟影揮手之際,隨著一陣陣微微的樞機響動之聲,十座大小不一的石台在碧池中冉冉升起。
每一個石台均是蓮花形製,大的四五丈見方,小的也有三丈有余,卻皆零散在碧池之中,一眼看去只怕最近的石台距離池畔也有五六丈的距離。
上官青虹接下來的話語極其簡潔,“即是武林,便以武學為本。英雄會武林較技,乃是歷屆的規矩。此次劍閣設擂台十座……”他拿手指向池中的石台,“規矩再簡單不過,明日此時,尚能站在任一座石台上的,便是此次英雄會前十強者。前十強者,一人一票,投舉武林盟主,得六票者便是此次英雄會的盟主。”
“如若前十名,投了十位盟主人選出來,又或者無人得獲六票,將如何?”台下有人高聲問道。
上官青虹微微一笑,便指了指此時腳下的這座擂台,“便在這裡。在這眾目睽睽之下,是約談是比拚,皆隨意。勝一人,拿人一票,依舊得六票者,當選武林盟主。”
“公平合理,童叟無欺!”
“如此選出的盟主,相信所有人也沒有異議。”
台下讚許應和者眾。
上官青虹最後言道,“前十強者,劍閣均有筆架山下的天下名劍奉上,更能在藏書樓借閱劍閣所藏名門劍譜十日。這便是彩頭。以武會友,點到為止。需謹記擂台較技絕非生死搏殺。各位請。”
“荒謬虛偽!什麽叫德高望重者為盟主……這裡是你劍閣地盤,劍閣八劍齊出,誰人能敵!還不是你上官閣主得獲盟主之位?!”台下便有人高聲喝道。
上官青虹對此根本不置一顧,隻身向著彩樓而來。
在他身後當即響起一聲輕嘯。
一道石青色的身影自池畔一掠而起。
身影晃動間,蛟影已在池中居中的石蓮台座上執劍而立。
一躍十數丈。
他的鞋底甚至滴水未沾。
“劍閣只有我蛟影一人登台,領教各位英雄的絕學。”
他的聲量不大,自池中飄然而至,所有人皆清晰可聞,其內息之充沛,可見一斑。
隻這一手,便就叫池畔再無人呱噪。
所有人你看看我,我望望你,皆是不動聲色的原地不動,看著場中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