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了?”阿依夏猛的一回身,不可置信的望著蕭鴻辰,“他跑哪兒去了?我不管,皇上把他給我找回來!”
只看她這虎腰一擰,佘嬤嬤心裡就是一顫。
她緊著湊上前便扶住了阿依夏的胳膊,“公主,仔細著些……”她忙不迭的低聲提醒道。
佘嬤嬤曾經也是宮中人,這聲提醒即是要阿依夏仔細自己的身子,也是要她仔細著言語,面前這位可是大夏的帝君……
在這禦花園中,阿依夏卻哪裡管得了這許多,她見蕭鴻辰久不言語,狠狠的一跺腳,“皇上!”
“好好好!”蕭鴻辰便有些後悔與她說這些,也實在是熬不住這阿依夏天天的軟磨硬泡,實在令他無可奈何,“他如今駐軍安陽,朕把他找回來就是了。你自己也當心著點,可不比從前,你現在是有身子的人了。”
“那他啥時候回來呢?”
“這個……”便就在阿依夏不依不饒的眼神之下,蕭鴻辰痰漱一聲,“快了。”
“快了是啥時候?皇上得給我個準時候!”
禁不住她磨,蕭鴻辰面色不悅的言道,“他是臣,自然有事要做,該回來時就回來了……都像你是的,每日裡四處溜達,隻給朕找些麻煩。”
“嗥!我能去哪兒溜達……”阿依夏張開雙臂示意著,“這宮裡就這麽大,你又不讓我出去……”
“出去?出得宮去,你這小命還要不要。”
“我才不怕!”阿依夏忽得眼珠兒一轉,當即甜甜笑道,“皇上,不然你帶我出去轉轉吧!直隸啊,江南啊,我都沒去過呢……安陽是在啥地方,遠麽?”
“胡鬧!”看著她擰來擰去一時也消停不下,蕭鴻辰隻望向佘嬤嬤,“著太醫看過了?”
佘嬤嬤就在阿依夏身旁跪下回話,“老身替公主謝過皇上垂憐。公主如今日常起居都有禦醫按著皇上的吩咐專門照看著,太醫每三日來請一次脈,穩的。”
蕭鴻辰默默的點頭,又問阿依夏,“她……可來找過你?”
“皇后娘娘可關心我了。”阿依夏沒心沒肺的笑著,“知道我懷了孩子,三天兩頭的就來看我,知道我是狄人,賜了奶食、羊羹好多東西……”
蕭鴻辰聞言皺了皺眉,衝佘嬤嬤看一眼,起身走開兩步。
緊隨在他身後,佘嬤嬤便聽到他低聲問道,“太醫都仔細驗看過?怎麽說?那些吃食可妥當?”
佘嬤嬤便垂下了頭,欲言又止了片刻,終就在蕭鴻辰的目光下壓低了聲量,“回皇上……公主來宮裡尚不到一年,時而火盛時而陰虛還是有諸多水土不適。羊肉溫補本是好的,和奶食一起吃得多了便會性燥。都是些公主愛吃的,這見著了便有些管不住嘴……她這身子畢竟月份淺,尚未坐穩,一旦有些什麽不適,終究是不妥當的。”
蕭鴻辰雙目一凜,面色即刻冷了下來,咬牙便嘶聲低吼一聲,“惡婦!”
佘嬤嬤趕忙跪倒在一旁,身子不由得瑟瑟發抖,她如何敢聽,她又如何敢回……
一抬手,蕭鴻辰的臂膀竟然都有些發顫,他指著離他不遠不近的康佑福冷聲道,“派人……每日裡公主的一應吃喝都要太醫過目一遍方可入口!吃的什麽,喝的什麽,什麽人供的,什麽人做的,什麽人端上來的!一樣不落的記清楚入冊,朕要隨時查看。”
他的手臂卻不放下,唇際不由得抖了又抖,他的聲量低得近似不可聞,“那邊賜下東西……勿論是山珍還是海味,
一概不準讓公主碰。這一回,要是吃食上出了什麽差池,又或者有人驚著,嚇著公主……只要她身上的孩子有些什麽差池……你……”他指向康佑福,“你……”又指向佘嬤嬤…… 他那一貫帶著儒雅,盡顯斯文的面龐上湧現出的是一份前所未見的猙獰,“你們就都不必活了。”
素倫。
掉過面龐,甩袖而去,蕭鴻辰望著遙遙天際間的那一縷殘雲,心中默默的對她言道。
你看得到,聽得到麽……
……
蕭鴻辰方踱出幾步去,康佑福便快步來在他旁側,抬首看他一眼,衝著不遠處的那座園中假山支了支下頜。
隻望見假山下現出那一抹宮裝靚色,蕭鴻辰便是面色一沉。
康佑福拿眼色討了道旨意,垂手在身旁,衝身後擺了擺。
佘嬤嬤便如臨大敵。
她緊著拽了阿依夏一把,拉著她抹身就要往來路的林間小道上去……
此時阿依夏也已然瞧見了。
自假山後轉出的,正是皇后嚴寶珍一行……還似看到有秦王蕭曜的身影。
阿依夏駐步不行,她偏過如今已是圓潤的下頜,“我不走,憑啥要走,是皇上要陪我在禦花園轉轉的。”
“公主……”佘嬤嬤焦急的又拽了拽她的衣袖。
不拽還好,這一拽之下,阿依夏反倒是擰著腰身前行兩步,柔臂便就搭在了蕭鴻辰的臂彎裡。
蕭鴻辰頗為玩味的側看她一眼,便就笑了。
輕輕拍了拍她,以示安撫,反倒就將自己的臂彎向肋下緊了緊。
任由阿依夏攀著,他緩步迎了上去。
……
嚴寶珍腳步匆匆的來到蕭鴻辰近前,她早就遠遠望見此間尚有阿依夏在,只看一眼她如攀似附的隨在蕭鴻辰身側……嚴寶珍的臉色當即就份外的難看。
“皇上。”柔聲喚一聲蕭鴻辰,嚴寶珍便由宮人攙扶著依依下拜。
“父皇。”蕭曜上前一步跪在地上,垂首道。
蕭鴻辰點點頭,“起來吧。今日秋高氣爽,皇后倒也有雅興在禦花園走走,多活動活動身子,甚好。”
拿眼望向蕭鴻辰身旁的阿依夏……嚴寶珍原本掛在臉上的急色暗自隱下,她不緊不慢的直起了身子,眼神挑起便就飄向了阿依夏頭頂的樹梢枝頭……
阿依夏自然明白,按例她要向面前這位天底下最為尊貴的婦人行禮的。
她也看到嚴寶珍在等。
可她總是一貫毛躁的……況且她此時已有身孕在身,所以她拽著蕭鴻辰的胳膊向皇后娘娘下拜之時,便就不知是腳下絆了顆不長眼的石子,還是腿上乏力,一摘歪便就險險將蕭鴻辰也拽倒了……
卻是蕭鴻辰親手將她攙起,關切的訓斥道,“你如今是有身子的人了,仔細著些。”
“嗯。”阿依夏仰起一張笑臉,“謝皇上。”
隻這一聲嬌滴滴的,嗯……
頓叫嚴寶珍心中泛起一股酸水, 心中暗罵一聲妖孽!
她又不由得悵然,即便妖孽,這已是個有身孕的妖孽……
隨即她臉上勉力的擠出一絲笑意,柔聲道,“皇上,阿依夏公主如今龍種在身……位份是不是也該賜下了。妃嬪之間亦是尊卑有序,如若品階不明,在這后宮之中臣妾也是實難安排……再者這公主叫著終歸是甚不相宜,於禮製不合……”
蕭鴻辰當即不悅,“秦王尚在此處。皇后覺得此時言說朕的后宮之事,可是相宜?”
言中叱責之意,當即便就讓嚴寶珍沒了臉……
蕭曜便也尬在當場,進退失據之間,視線亦是無處下落,便只能深深的垂首不聞。
阿依夏輕輕甩著腦後的辮子,沒心肺的四下張望著,恍若壓根聽不懂他們在說些什麽。
“臣妾這也是……”
蕭鴻辰不耐的揮了揮衣袖,“高昌公主阿依夏,朕自有安排。今後便依舊暫居披香殿,一應宮中用度皆由康佑福調度,就不勞皇后費心了。”
“可是……這算什麽!”嚴寶珍的面龐不禁白了幾分,她方要如以往似得高聲分辯……
蕭鴻辰當即面色一沉,不輕不重的緩聲道,“那就請教皇后,話出自朕之口,該算什麽?”
蕭曜心中不住的哀鳴,他對自己這位母后實在是一點辦法也沒有,扯了扯她的衣袖,他複又跪倒,“父皇金口玉言,一言九鼎,言出便是上諭,兒臣的母親這是……”他抬眼望了望身側的嚴寶珍,“母親心系國公的病情,有些急糊塗了,請父皇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