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袍怪人渾身插著箭矢,落地後依舊不倒!撲至早已下馬的鐵浮屠近前,揮手一拳便將全身甲胄的馬騰錘得倒退數步……竟然在玄鐵重鎧上留下一個深深的拳印!
甘涼馬騰何其悍勇!疾退之際已然抽刀在手,止住腳步再一墊,就連人帶甲的複又衝撞而至……
隨著他的身形,徐天德也到了,連同一眾鐵甲衛和近前的侍衛,七八人居然一時間拿不下這灰袍怪人!
只聽一聲斷喝,“閃開!”
隨即一襲紅影飛掠而至。
正是監軍印能。
他凌空便是接連三記腿法極重的彈踢,徑直將此人踹倒在地。
眾人一擁而上,一頓亂刀終將此人剁為數段。
這究竟是什麽人!
隻一人就殺得騎隊陣腳大亂,然而這一時間,湧上來的灰袍之人足有二十多個……
有數名悍不畏死的灰袍怪人甚至徒手將戰馬都撕裂了……
……
蕭明煥不愧是侍衛府的老人,經驗老道臨危不懼。當即便將蕭鴻辰扶下馬來。
此時亂起,慌亂奔逃絕非上策。他呼喊著翻身下馬的鐵浮屠和一眾侍衛將蕭鴻辰與蕭曜、五皇子團團圍住。
身在外圍的葛振堂、周彪以及身手不錯的鄭千凝、張子涵等人在徐天德帶領之下,與貂帽騎,趕至近前的禁軍兵勇,同這些灰袍怪人殺做一團。
……
蘇赫卻始終未動,他牢牢盯著眼前這些灰袍怪人。
是怪人。
蘇赫早就看得清楚,這些人一個個面目煞白毫無血色,目光呆滯只是始終盯著前方,甚至眼珠都不會轉的。
他們身中數箭而不死,若不將其徹底斬為數段,依舊能爆起傷人……
這些刺客,看其身手並不像是有內息修為,即便是外門功夫淬煉筋肉,再強也不至於身中十數箭而不倒……
蘇赫一眼掃過,似有二十四人。
二十四?
那疑似嶺南軍卒的二十四人。
昨夜林靜姿傳來消息,發現的死屍二十四具。
難道說,這是二十四個死人?!
死人怎會在此……
死人怎麽會在這裡刺殺景帝蕭鴻辰!
……
蘇赫想不通。
然而他遲遲未動,這二十四個灰袍怪人,確實古怪異常,戰力驚人……可是就隻憑他們,想要刺殺大夏的皇帝陛下?
絕非這麽簡單。
既然有人要這麽做,那就必定會有後手。
刺客絕殺的一擊,會是誰?
南巫?!
那個極其神秘,尚未現身的南巫……
蘇赫凝神戒備,他在等。
……
裕親王蕭仲康也在等。
他始終與嚴守臣並轡而行,此間事發突然,騎隊蜂擁上前將景帝護個嚴實,他們與隨在後面的一眾朝臣身邊已經沒有什麽兵將在。
然而縱是前方喊殺陣陣,一派紛亂,他卻始終穩穩的坐於馬上,冷眼旁觀著發生的一切。
今時今日,以他的身份和在朝中的地位,他已根本無需用言語行止去彰顯忠心,他也早已沒有必要去邀恩寵。
所以,他甚至高呼一聲護駕也是欠奉。
刺殺景帝?
簡直癡人說夢!
他不相信世間有人會蠢到這等地步。
因為他不相信這世間會有刺客不知道,始終隨侍在景帝身邊的那位康佑福,就是一位大威能鏡的絕頂高手。
若不是這個死太監護著,這二十年,景帝死與不死又有何分別。
蕭仲康不蠢,所以這件事自然不是他做的。
那麽會是誰,嚴守臣?
他側望身邊不遠處,亦是老神在在的這位嚴國公……
他還不能確定。
但他可以確定,這個局必有後手,所以他也在等。
……
“姐姐,跑吧!”翠兒扶起柳仙兒,此間大亂她們均嚇得手腳發軟,兩位弱女子何曾遇到過如此場面。
緊緊拽著翠兒,柳仙兒向遠處的蘇赫望了一眼,抿著已無血色的下唇,“走!”
她知道,她是幫不上他的,那就隨著慌亂的百姓能跑多遠跑多遠,不讓能他替她們擔心,讓他去做他要做的事兒,便是她此刻唯一能為他做的。
如果,他會擔心的話……
柳仙兒卻手中一空……翠兒被什麽人慌亂之下撞了出去……
“翠兒……翠兒!”柳仙兒當即就嚇傻了。
怎麽會……
她眼見得翠兒被撞到身側的一棵枯樹之上,脖頸軟塌塌的歪在了一旁。
翠兒她……不是被人撞了出去……根本就是被人扭斷了脖頸,丟了出去!
柳仙兒身子顫抖著,嗓吼間似被什麽東西塞住了,一聲也呼喊不出來,她近要瘋了……
“走?”她身側忽然響起一聲森然冷笑,“既然是蘇赫的女人,你往哪裡走。”
隨即就被一掌砍在腦後,柳仙兒連誰人都未看清楚,就昏死了過去。
……
“將她帶回去。”一聲男女不辨的低語令道。
“是,聖主。”
……
“你們的統領呢?現在哪裡?!”蕭曜衝蕭明煥大喝道,“他在做什麽?為什麽不來護駕!”
“秦王殿下……吾等侍衛拚了性命也要保得聖上無礙,請秦王放心。”蕭明煥沉聲道。
“放心?!你們簡直是一幫無用之輩!刺客都已經殺到駕前了……驚了聖駕就是死罪!”蕭曜見得此處護衛嚴密,終就喘了一口氣,方才他簡直驚出了一身冷汗!他舉目四望,大聲喝道,“郝戰!調集禁軍兵馬,護駕,護駕!”
禁軍統領郝戰尚在遠處,侍衛與近衛軍已將此地圍得水泄不通,外圍的將士正在與灰袍刺客拚死廝殺,他滿頭大汗的根本靠不到近前,唯有在馬上高呼一聲,“秦王殿下!禁軍兵馬即刻便到,此間刺客定然一個也不叫走脫!”
“父王……下令突出去,趕緊返回宮裡吧!現在還是得靠禁軍啊!”
蕭鴻辰眼中一道精光一閃而逝,他一動不動的負手而立,絲毫未見驚慌之色。
他很穩。
看著周遭發生的一切,他就像是在看一場拙劣的表演。
他之所以會這麽穩。
只因為康佑福並未現身。
只要康佑福未現身,就說明此間毫無凶險可言。
他回望著遠處的嚴守臣與蕭仲康,面上陰晴不明的沉聲道,“你護好子峻便是。祭天未畢,朕哪兒也不去。今日就要在此處看看,最後究竟是誰敢殺至朕的駕前。”
他話音方畢,蘇赫動了。
他等的就是這一刻。
劈山在手!
他騰身而起,單腳在馬鞍上一點,如同穿雲而下的鷹隼,便衝著蕭鴻辰身後疾射而至。
因為就在此時,一股龐大的氣機突現!
威能境!
會是誰?
南巫?!
……
裕親王蕭仲康莫名一驚……
一股難以描述的騰騰熱力,忽然自他胯下湧起。
他胯下是坐騎。
這匹域外良駒,可謂馬王。神俊高大,雄壯有力,已經跟了他很多年。
然而,它似乎在瑟瑟發抖……
它像是預知到危險來臨,想要終身躍起,想要放聲嘶鳴……
卻如何能夠。
它瞬間就散了架。
一柄刀,自它身下的官道上破土而出!
切入了它的腹。
刺穿了它的髒器。
破開了它的脊梁。
它背上的那副金鞍,紙做的似得,在刀鋒之下一觸即碎。
一個人,連同這把刀一起,自下而上,似毫無阻礙的穿馬而來!
……
蕭仲康覺得胯下一熱之際,卻又是一涼……
這番古怪,他尚未反應過來究竟發生了什麽……
下意識的一低頭,他雙眼一花,竟然在自己身下看到一點寒光乍現。
自己胯下本是金鞍,那是先帝賜與他的聖物。
為何會現寒光一點?
他愣了那麽一瞬。
下一刻,蕭仲康意識到了什麽。
他便冷笑。
做下這個局的人果然好手段!
原來看似官道截殺景帝皆是幌子,最終的目標竟然是他!
……
什麽樣的刺客,可以在地下潛行……又如此出人意表的在千百人面前殺將出來,做那絕殺的一擊?
如果這等人世間真的有,那也只能是那個人……
東夷忍殺第一人,東隱,猿飛!
東隱不是殺手。
東隱從來就拒領殺手之名。
他不是殺手,他是刺客。
殺手是一種職業,拿金主的銀子,殺金主要殺之人。
殺手不認目標是什麽人, 隻認銀子。
所以殺手隻講交易,沒有俠義。
然而刺客有。
所以史記中,從來沒有,也不會有,殺手列傳。
……
蕭仲康低頭看著胯下的那點寒光,陡然變成了一柄森冷長刀……
一個瘦小的身影,隨在刀身之後,自馬背上破體而出,那一襲罩面黑衣之上皆是馬血。
蕭仲康之所以沒有被東隱的這一刀劈為兩段,他之所以還能好整以暇的看到這一切,是因為他離這把刀越來越遠了。
他像是一隻金雕爪下的肥羊,被人拽住衣領,愈飛愈高。
出手救他的,自然是慕容厲。
魔教右使慕容厲,威能境。
……
蘇赫到了。
劈山先到。
他身在空中,看到那股驚人氣機,竟是向蕭仲康痛下殺手……詫異之余,他便有點不想來。
他凌空回首望了蕭鴻辰一眼。
他看到蕭鴻辰衝他點了點頭。
那麽劈山便破空殺到。
劈山鋒刃之下,東隱一觸即碎。
爆碎。
碎的四分五裂,巴掌大的血肉也是皆無。
他已隱!
……
蘇赫的身形尚未落地。
寒光乍現,東隱便已現身在慕容厲身前,向著蕭仲康再次揮刀斬下……
慕容厲鏽劍出手!
便有驚濤拍岸之聲。
先機已失。
刀光一斂。
東隱沒有絲毫猶豫,他那詭異的身形,複又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