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瑟瑟,帶來陣陣水草腥味兒。
林香草一到鋪子上就忙活到了午後,期間,全嬸兒跟她問起了昨兒個的事兒,隻說她那表哥人實在是不錯,吃什麽好的都想著她。
林香草微怔,腦海裡不由回響起了李長朔那張清冷的臉頰,經全嬸兒一提醒,她適才想起來,李長朔確實跟之前不一樣了。
之前的李長朔就恨不得在她身上戳上三五個洞,流光她渾身的血才好,如今的他卻會主動的朝她伸出援手。
比如挖紅薯的事兒······
難不成,他是看在那假定親的份兒上?可他圖什麽啊。
心下不解,外間傳來了一陣呐喊聲:“香草,香草!”
入目間,孫婆子急急趕來,林香草微愣,沒想到孫婆子會過來,而且還是一個人來的。
不過,瞧她那面色明顯是十分不好,顯然,是遇上了要緊事兒了。
林香草迎了出去,還未開口,已然聽見孫婆子問她道:“香草,你可看見你杏花姐了?”
林香草搖頭。
孫婆子面色越發著急了:“這是犯的什麽事兒啊,這人怎麽說不見就不見的,可真是要急死個人了,我才去買個布料的功夫,人就不見了!”
林香草想著昨日杏花來找自己借錢的事兒,想來,定是生了什麽事兒,當下就斂了斂心神,也不打算提昨晚的事兒,隻兀自問她:“嬸子,杏花姐是不是去忙什麽事兒去了?興許是先回去了呢。”
“哪兒能,她可從來沒這樣乾過。”孫婆子急急的否定了她的猜測,稍稍一頓,似又想到了什麽一般:“大郎,大郎要回來了,她莫不是不想嫁給大郎,想跑路不成!”
林香草心裡一個激靈,聯想著她來借錢的事兒,霎時間,心裡閃過了一絲了然。
她······是真的想離開孔家?
孫婆子見林香草不說話,枯黃的臉上閃過了一絲凌厲,立馬責問道:“香草,你是不是有什麽事兒瞞著我?杏花可是我們家的兒媳婦兒,咱們又是一個村的,你可不能偏幫著她。”
林香草回神,笑著朝她拜了拜手:“嬸子,你這是說的哪裡話,根本就沒有的事兒,我也在想,杏花姐究竟是去了何處,嬸子可問問這附近相熟的人,或者,有沒有什麽親人住在周遭,杏花姐向來有個好心腸,興許是去幫人了呢。”
孫婆子經她一提醒,面色稍好了一些。
“這杏花,我早讓她不要亂跑了,若是讓我逮著了,看我不好好的收拾收拾她!”
罵咧了一句,孫婆子又朝著林香草看來,早沒了以前的殷勤:“香草,這事兒你替嬸子留意點,杏花若是來你這裡過,你就幫嬸子把她給帶回來。”
林香草點頭微笑,饒是她心裡清楚,杏花當真來了,她也不會亂插手。
孫婆子又朝著店裡巡了一圈,在反覆確定店裡不能藏人之時,這才快步往外頭跑去。
“這什麽人啊,她那兒媳婦兒平日裡定沒什麽好日子過!”全嬸兒看在眼裡,現下忍不住上前叨了一句。
林香草笑著搖頭,沒有多言,神思間,卻想到了杏花來尋她時的急切。
店裡的冰粉是現成的,林香草又削了幾個土豆,做了幾鍋涼皮,這時又來了兩桌客人了。
全嬸兒在灶間忙活著,給客人們送冰粉,送涼皮的,林香草看了看日頭,如今也正是生意淡的時候,這就跟全嬸兒打了招呼,提著籃子去集市上買麵粉了。
他們所在的這條街,全是賣布料,賣胭脂水粉,女人家的物件,雜貨鋪,米糧鋪則是在另外一條街上。
輕車熟路的踏進米糧鋪,
林香草問老板要了一袋麵粉,又讓老板幫忙送到鋪子上。那老板知道林香草是在另外一跳街上做營生的,也不敢輕易得罪了去,連忙點著頭,隻讓他先回去,他立馬給他搬去。
林香草也沒多言,從米糧鋪出來,就看見不遠處有個二八年華的女子款步而來。
林香草隻覺得她熟悉的很,又想不起自己究竟是在何處見過她,一時間忍不住朝著那女子仔細打量了去。
只見她穿著一身繡著蘭花的耦合色的雲煙衫,同色雙碟雲形千水裙,雲髻峨峨,頭戴雙碟鑲金蘭花簪,微風吹過,輕紗飛舞,整個人散發出淡淡的高冷氣質。
就這華貴的裝束,也能想象,她的出生究竟是有多顯赫。
難不成,是在珍寶齋買過物件的?不然,為何這麽臉熟?
心中神思一轉,她不由想起了趙九重。
遙記得,那日,趙九重的身邊就是站著這位女子,後來,也不曾聽趙九重提起過。
擰了擰身上的襖裙,猝不及防的,林香草竟覺心中酸酸的。
“夫人,你何苦惱成這樣,早前你要跟我回鄉下時,我就已經跟你說過各中情況了!”這時,一道男聲傳來,林香草回神,郝然發現林友望不知從何處竄了出來,隻跟著那女子走去,面色著急。
那女子看也不看他一眼,只顧著在前面走路。
一男一女,一身穿素衣,一個衣著華貴,任由著誰人看去,都覺得林友望是在覬覦人家閨閣小姐!
可林香草卻聽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林友望叫了那女子一聲夫人!
這麽說來,這女人應該就是別人口中那脾氣怪異的新婦?
可,她和趙九重又是什麽關系?
心裡不解,她高一腳低一腳的朝著鋪子上走去,不曾想,林友望和那耦合色雲煙衫女子竟和她是同一個方向!
為了避免尷尬,林香草特意放慢了腳步,只為了跟他們拉遠一些距離。
可,饒是如此,她還是將林友望的話聽了個仔細。
“小妹落了胎,性子本就古怪了一些,你怎麽就跟她計較上了,你就算是看在我的顏面上,也應該莫要惱她才是。”
林友望說的懇切,偏偏他前面的女子卻無動於衷,只顧著往前面走著。
“這一切都是楊家的錯,小妹落了胎,那楊家人不但沒有來關心過,楊元反倒是過來跟我妹妹數落了一通,他們根本就沒有將嶽父大人放再眼裡,根本就沒有把咱們放再眼裡!”
林友望完全看不出女子的不耐煩,依舊巴拉巴拉的開著口,林香草跟在身後,直搖腦袋,懷疑林友望是個不會察言觀色的呆子。
聽他們話裡的意思,分明是林香玉得罪了這新嫂嫂,林友望不但是不愧疚,反倒是說服這禦史大人的女兒能理解他妹妹!
林香草忍不住搖頭,在心裡暗暗地歎息了一聲,隻道這少不得又是一陣口水仗,搞不好,林友望還得被林香玉害慘。
果不其然,很快,雲煙衫女子徹底惱了:“林友望,你有完沒完了,說了這麽多,還沒說夠?我崔鶯兒怎麽就嫁給了你!”
原來,她叫崔鶯兒!
林香草暗暗地同情起了崔鶯兒這話,畢竟,不論是才勢,還是樣貌,這林友望是當真配不上崔鶯兒的。
許是察覺到了林香草的目光,崔鶯兒蹙眉朝著她看來,緊接著,林友望也朝著她看了過來!
林香草一愣,面上一陣訕然。
林友望則面色鐵青,似是怕她偷聽了他們的對話,惱怒無比!
林香草原本還想著,若是林友望有心跟她打招呼,她也會快步上去和這新嫂嫂見個禮。
可誰曾想,林友望見了她,面色古怪,扭頭就當沒看到他一般!林香草一時也停下了腳步,沒有再上前的意思。
直到崔鶯兒跨步到了珍寶齋中,林友望後腳跟了上去,林香草適才回了鋪子裡。
“老板娘,你上上秤,這一袋子麵粉總共是八十斤。”外間,蔣大力扛著面袋子,匆匆趕來。
一看到全嬸兒和林香草,他腳步一滯,好半響方才問了一句:“全嬸兒,林姑娘,你們竟在這裡做工?”
全嬸兒好笑:“這是香草開的攤子,我過來幫忙。 ”
蔣大力詫異的看著林香草,實在是沒有想到,這嬌嬌弱弱的姑娘,竟還能開這小吃攤了。
他可聽說了,她這裡賣的可是新鮮玩意兒,這整個趙縣,就沒有哪一家能賣她家冰粉!
要說當初,來福酒樓也在賣冰粉,只不過,後來沒了貨。
所以,有不少人都會往她這小吃攤上來,一來是能吃到冰粉,二來,價格還比以前來福酒樓賣的便宜上許多!
“還愣著幹什麽,還不趕緊搬進來。”林香草好笑,忍不住催促了一聲。
蔣大力點頭如搗蒜,將麵粉袋子放下後,依舊是滿臉不敢置信之色。
“林姑娘,這小吃攤當真是你開的?你可真有能耐。”他撓著頭,一時間呵呵直笑。
林香草看了看外頭的日頭,想著他和全叔全嬸兒家的關系也是不賴,這就盛了一碗冰粉遞給他。
“吃了再走。”說完話,又怕他多想,不由道:“請你的,趕緊吃。”
蔣大力早聽說了這冰粉的名頭,只是一直舍不得錢,如今接過她手裡的冰粉,又有些不好意思。
他哪兒能白白吃人家姑娘家的白食兒啊。
一旁的全嬸兒則笑道:“快些吃吧,店裡還有事兒呢。”
她這話提醒了蔣大力,蔣大力忙坐在一旁,大口大口的喝了起來,沒幾下,一碗冰粉就讓他給喝完了,跟林香草道了別,他又急急離去。
林香草去收拾桌面時,方才發現桌面上正放著十來個銅板,一時間有是好氣,又是好笑,轉手將銅板遞給了全嬸兒,讓她一並給蔣大力捎回去。
要真收了這錢,不是變相的在強買強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