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茲爾憐愛地看著倒在地上的女人,她毫無疑問是和自己留著相同血液的人。
阿茲爾抱起女人,想要帶她前去療傷。
臨走之前,阿茲爾看到不遠處,一個渾身焦黑的人。
他的皮膚已經被燒成炭狀物,裡面還隱隱殘留有藍色的火星。按理說被燒成這樣,他應該早就死了,但阿茲爾感覺得到,這個站著的“焦屍”並沒有死,他的體內還是有著些許生命的力量,而且在慢慢。
這個焦屍並不是阿茲爾的血親,阿茲爾猶豫了一下是否要救他。
阿茲爾環顧四周,皇陵的墓門被打開,四周一片狼藉,顯然發生過一場戰鬥。焦屍所處的位置正好在阿茲爾後裔的身前,他張開雙臂,背對著她,似乎是在保護她不被攻擊。
不遠處,還掉落著一件阿茲爾非常熟悉的東西。
恰麗喀爾。
一個由黃沙組成的士兵撿起十字刃,將它交到阿茲爾手中。
這是阿茲爾成為飛升者後獲得的力量,阿茲爾無需練習就能創造出黃沙士兵,就像呼吸一樣簡單自如。但成為飛升者所得到的力量遠不只如此,阿茲爾還需要慢慢熟悉他獲得的偉力。
“恰麗喀爾……”阿茲爾確信這件武器是屬於他懷中的女人的,只有流有皇室血統的人才能駕馭這件武器。
“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麽……”阿茲爾思索片刻,決定還是救那具焦屍。
“如果你是在保護我的孩子,那麽你的忠心理應得到嘉獎。”阿茲爾一揮手,一個黃沙士兵出現在焦屍身邊,將他扛起。
“但如果事實不是這樣。”阿茲爾不再看焦屍,“再對你下定奪。”
阿茲爾抱著女人,黃沙士兵扛著焦屍,他們離開了墓門。
臨走前,阿茲爾身後出現了幾個黃沙士兵,他們齊齊走到墓門前,推動墓門,將它重新閉合。
……
希維爾緩緩地睜開雙眼,視線被一片溫暖的翠綠所籠罩。
她感覺很舒服,渾身上下的毛孔都在舒張,柔和的氣息湧入她的身體之中,昏昏沉沉的腦袋逐漸恢復清明。
希維爾直起身,發現自己正泡在一個散發著幽幽翠綠之光的水潭中。
“這是……”希維爾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
“這裡是黎明綠洲。”一個陌生的聲音響起。
希維爾向那人看去,黃金色的雄鷹頭顱與她對視。
“飛升者!”希維爾驚呼道。
“沒錯,我的孩子。”雄鷹注視著她,“我是阿茲爾,恕瑞瑪的皇帝。”
“阿茲爾?”希維爾沒想到傳說中的古代皇帝就這麽直接出現在了她面前,她有些懵,下意識地想要舉起十字刃防身,卻發現身邊空無一物。
“我的刀呢?”希維爾問道。
“恰麗喀爾的話,它在這裡。”阿茲爾身邊的一個黃沙士兵恭恭敬敬地端著十字刃,走到水潭邊停了下來。
希維爾猶豫了一下,覺得如果一個飛升者想要殺她,她也阻止不了,於是大大方方地走出水潭,接過了自己的武器。
“這是什麽?”希維爾發現自己一離開水潭,身上的水珠就都消失了,全身乾爽舒適,仿佛沒有泡進去過一遍。
“黎明綠洲的神聖水潭。”阿茲爾解釋道,“只要不徹底死去,任何重傷都能被它所治愈。”
“你……救了我?”希維爾遲疑地問道。
“你受的傷並不嚴重,孩子,我只是加快讓你恢復。”阿茲爾低頭俯視著希維爾,他要比女雇傭兵高很多,“我有很多問題要問你。”
“我的問題並不比你少。”希維爾揉揉自己的額頭,“其他人呢?死了嗎?”
“其他人?”
“除了我以外應該還有兩個女人和一個男人,他們呢?”
“女人我不知道,男人的話,在那裡。”阿茲爾的權杖指向身側,不遠處,一個焦黑的人正站在那裡。
“天啊,他……”希維爾驚呆了。
“他似乎是為了保護你而變成這樣的,一個強大的存在攻擊了他。”阿茲爾道。
希維爾想起了塔瑪拉的推理,裸傻會保護所有他摸過的女人的話。
“你……能救他嗎?”希維爾掙扎了一下,還是決定救裸傻。
“他確實保護了你?”
“應該沒錯。”
阿茲爾點點頭,道:“英勇且忠誠的勇士理應受到嘉獎。”
他手中權杖一揮,神聖水潭裡飛出一道水柱,淋在焦屍的身上。
“這樣就可以救他了嗎?會不會不太夠?”希維爾看見裸傻身上的焦皮在慢慢愈合。
“他不是恕瑞瑪皇氏,沒有資格進入神聖水潭,我已經開恩額外給了他不少潭水。”阿茲爾道。
“這樣啊……”希維爾說著,突然意識到了什麽,她猛地轉頭看向阿茲爾,聲音裡是控制不住的戰栗,“你剛剛……說什麽?”
……
希維爾單手托著下巴,從皇宮的高窗俯瞰整個古城。
前幾天她初來這裡的時候,還都是一片殘破的廢墟,現在卻已經從地底複蘇,展露出它的雄威。
巨大的城池一直綿延到遠處的沙丘,許多建築都以坍塌,但依舊能看出往日的輝煌。黃金鋪成的大道晃得刺眼,阿茲爾召喚了無數沙兵,整齊地列於廣場,士兵們長矛鋒銳,一片肅殺。
若是以往,希維爾肯定在考慮怎麽從那真金做成的道路上撬走一塊偷走,但與阿茲爾的相遇讓她現在腦子裡一團亂麻,不知道該做什麽。
她和阿茲爾交流了很久,互相得到了彼此都不想知道的事實。
阿茲爾知道了恕瑞瑪帝國已亡三千年的事實。
希維爾則被告知自己是恕瑞瑪的皇氏血統。
簡直就像是恕瑞瑪街巷一些騙子的套路,希維爾見得很多。但這一次不同,說出她身份的人是阿茲爾,一位皇帝,一位飛升者,希維爾想不出他有什麽說謊的必要。
希維爾恍若隔世,她一生都認為自己只是個賞金獵人,為了錢賣命,從未想過自己有什麽不凡的身世。
可現在,她不再是沙漠上的野丫頭了,她是皇儲,恕瑞瑪血統最高貴的人。
“一個已經亡了的國家的皇室……”希維爾輕輕撫摸著恰麗喀爾,刀刃的冰涼能讓她暫時得到一點實感。
“唔……”希維爾身後,傳出一陣輕呼。
希維爾回頭看去,那個黑發黑眸的男人從床上醒了過來。
他已經完全恢復,身上的焦傷痊愈,奇怪的是原本遍布他全身的黑色線條現在變淡了不少,原本無神的雙眼也煥發了些許神采。
“你醒啦,又裸又傻。”希維爾打了個招呼,她沒指望能從裸傻那裡得到回應,但她現在很混亂,隻想找個人傾訴。
“希……希維爾?”男人用沙啞而遲緩的聲音說道。
希維爾睜大了她翠綠色的眼睛,訝異道:“你居然會說話了?那個水潭裡的水那麽神效嗎,還能治腦子的?”
裸傻使勁地搖搖腦袋,他好像很痛苦:“頭……痛……”
希維爾遲疑著靠近了裸傻,怕他又突然發瘋對自己亂摸一通:“你還記得你是誰嗎?”
裸傻迷茫地看著希維爾。
“裸傻,又裸又傻,你還記得嗎?”
裸傻抱住腦袋:“記憶……很亂……名字……想不起來……”
希維爾覺得有點好笑,這個渾身是謎的男人現在好像變得更奇怪了:“你還記得塔瑪拉和卡西奧佩婭嗎?”
“記得……”
“她們和你到底是什麽關系?”
“不知道……”
“真有意思,你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卻還記得我們幾個。”希維爾去摸摸裸傻的頭頂,裸傻並不反感,“你還有什麽記得的?”
裸傻拚命回憶著,記憶像是黏稠的漿糊一般在他腦海裡亂作一團,裸傻越是想要回憶起什麽,那段記憶就越是模糊不清。
“雪……”裸傻道。
“雪?”希維爾一愣,“那是什麽?”
從小生活在恕瑞瑪的希維爾一輩子也沒見到過雪,事實上恕瑞瑪語裡表示雪的單詞早就滅絕了,裸傻說出雪時所用的語言來自遠在大陸的另一頭。
“很冷……很白……很軟……”裸傻說出了一堆形容詞,但希維爾還是想不出“雪”是個什麽東西。
“除了這個呢,你還能想到什麽?”
裸傻再次在記憶裡翻騰,嘗試了許久,裸傻再次說出了幾個,詞匯。
艾希、血盟;泰達米爾、父親;怪物、屠殺;納爾、寵物;瑞茲、光頭;斯維因、惡魔;卡特琳娜、刀子;弗拉基米爾,血;凱特琳、槍;蔚、拳頭;奧莉安娜、人偶;風、柔嫩;金克斯、吵鬧……
裸傻在希維爾的誘導下,回憶起了不少名字和面孔,但有關他們的事情,全部是扭曲的記憶,連前因後果都編織不出來。
“說了等於沒說嘛。”希維爾歎了口氣,看來這個裸傻即使會說話了依舊不是個可以正常溝通的人。
“總而言之,你現在不知道自己是誰,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麽是吧?”希維爾叉著腰問道。
裸傻仔細想了想,最後點了點頭。
“很好。”希維爾突然萌生了一個想法,“要不你來做我的手下吧,反正那兩個女的多半是拋棄你了,正好我的手下也都死光了。”
“手下?”裸傻呆愣愣地道。
“就是你要聽我的命令,我讓你做什麽你就得做什麽。”希維爾拍拍裸傻的肩膀。
裸傻沉默著,似乎不是很明白。
希維爾歎了口氣,道:“就是一直跟著我,我讓你殺誰你就要殺誰,有人要殺我你就保護我,明白了嗎?”
“保護你。”裸傻重重地點頭,“明白了。”
希維爾勉強地笑笑:“新收了個強力手下,這可能是這幾天我得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希維爾剛想叫裸傻的名字,但很快收口,轉而道:“裸傻這個名字太蠢了,以後要是恕瑞瑪人知道我希維爾的手下叫這個名字那可真丟人。”
裸傻毫無反應,不知道希維爾想做什麽。
希維爾摸摸鼻子,道:“乾脆我給你改個名字吧。”
裸傻:“……”
“不說話就當你同意了,讓我想想。”希維爾思考了一會兒,余光瞟到了裸傻床邊的一具斯卡拉什雕像,古代恕瑞瑪人的工藝確實很厲害,把尖峰駝的模樣雕刻得栩栩如生。
“在沙漠中穿行的駱駝,不知疲倦,永不抱怨。”希維爾向裸傻道,“希望你是個像駱駝一樣聽話又肯吃苦的手下,以後就叫你駱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