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鴉堆滿了洛薩的身邊。
它們站在洛薩的頭上、肩膀上、腳旁,有多少隻?幾百?還是幾千?洛薩不知道,他數不清,他隻覺得自己仿佛陷入了黑色的泥沼,每一隻烏鴉都緊緊地盯著他。
“這是什麽……魔法?”洛薩少有的感到了恐懼,他見識過瑞茲的強大,也領略過臻冰的威力,這讓他對魔法始終抱有敬畏之心。
洛薩認識很多獸靈行者,他們都可以溝通動物,並簡單地驅使,但洛薩從未見過有誰能同時控制如此之多。
斯維因並沒有回答洛薩的問題。
一隻烏鴉停在了斯維因的肩膀上,嘴裡叼著一塊肉。
“你出生蠻族,沒有經受過教育,所以我就用你能明白的方式解釋給你聽了。”斯維因用手拿過那片肉,扔在地上。
“我們諾克薩斯本土雖然環境不如你們弗雷爾卓德險惡,但自然資源相當稀缺,如果不向外擴張根本不可能自給自足。”
洛薩想到了凜冬之爪。
斯維因輕撫著肩膀上烏鴉的腦袋,繼續說道:“諾克薩斯很強,我們的軍隊整個大陸都沒人能夠媲美,很多城市甚至看到我們的旗幟就會開城投降。”
斯維因對著地上的肉片一指,數隻烏鴉立刻撲了上去分食。
“弱小的城邦對諾克薩斯來說就像是這塊肥肉,他們如果投降自然能保得周全,若是敢反抗諾克薩斯也絕不手軟。”
洛薩看著進食的烏鴉們,肉汁從它們的喙邊流出來。
“而你,你們弗雷爾卓德。”斯維因說,“你們很頑強,就和你一樣,愚昧、頑固、好戰。可事實上,如果沒有弗雷爾卓德的天險,要碾平你們並不是難事。”
“你胡說!”
“這是事實,弗雷爾卓德不管是軍力還是武裝都遠弱於諾克薩斯。”斯維因敲敲洛薩的額頭,“如果你在諾克薩斯待上一年,很快就能認識到我所言非虛。給你做個示范吧。”
突然,洛薩身上的烏鴉們開始瘋狂地啄食他,洛薩身上被咬出無數的血洞。
德萊厄斯皺起了眉頭,他很少見斯維因親自對人用刑,而且還是在謁見廳這麽重要的場所,這裡理應不該見血。
“看,你們弗雷爾卓德人就是不肯認輸,無論流的血再多,即使快死了都無所謂。你們認為靠幾百幾千個戰士的犧牲就能保護你們的家園,你們錯了。就算你再怎麽蘇生,也終有被烏群鴉吃完的一天。”斯維因說。
洛薩不知道斯維因如何對他、對弗雷爾卓德這麽清楚。烏鴉們似乎很了解怎麽折磨人,已經習慣了疼痛的洛薩即使被刀砍被錘砸眉頭都不會皺一下,但鴉群尖銳的喙在他血肉中攪動的劇痛讓他必須要咬緊牙關才不至於慘叫出聲。
“可我們打退了你們每一次的侵略!”洛薩駁斥著斯維因。
“不,你們沒有,弗雷爾卓德凍原前的土地現在都劃入了諾克薩斯的版圖。”
洛薩說不出話。
“看清現實吧,孩子,弗雷爾卓德就和你一樣,不過是一根很難啃的骨頭,但諾克薩斯只要願意去啃,早晚會啃下。”
“為什麽要和我說這些……”洛薩咬牙道。
“因為我對弗雷爾卓德土地的資源並不感興趣,說實話,它比這裡還要貧瘠,你們每年過的豐收節收成事實上還比不過諾克薩斯麾下一個行省的稅收。”
“那你……想要什麽?”
“合作,一個更有效率的合作。
”斯維因笑了。 “我和你……有什麽……可合作的?”
“我會教你知識,你們蠻族的眼界太狹隘,看不清這世上的種種。”
“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斯維因盯著洛薩的眼睛,即使他始終保持微笑,洛薩也感覺他的目光刺透了自己的靈魂。
“我要你成為阿瓦羅薩的王。”斯維因終於說出了他的圖謀,“還有凜冬之爪和冰霜守衛的,最後成為整個弗雷爾卓德的王。”
“你讓我背叛我的血盟!”洛薩青筋暴起,他想要掙脫鎖鏈,但無濟於事。
“這並不是背叛,孩子。我沒有讓你傷害你的愛人,她依舊是高高在上的戰母,而你將不再只是待在她的床笫,還可以和她一起坐在王座上。”斯維因的語氣充滿了煽動的氣息,“你還是她的血盟,你們會彼此相愛,生兒育女,攜手共建弗雷爾卓德美好的明天。凜冬之爪和冰霜守衛會也會成為你的部下,你將創建一個偉大的弗雷爾卓德。”
洛薩想起了家鄉流傳的一個傳說故事,惡魔用虛假的美酒和美人蠱惑了一百個勇士,然後將他們全部毒死。
“不要受他欺騙,洛薩。”洛薩在心裡對自己說。
“你可能會認為我在騙你。但事實上我並沒有必要這麽做。諾克薩斯扶持你成為弗雷爾卓德的王,而你需要做的,僅僅是接受諾克薩斯的統治就好了。”
“你想……讓我……當傀儡?”洛薩的意識開始漸漸有些恍惚,他流了太多血。
“不,並不是傀儡,諾克薩斯對歸順我們統治的地方很仁慈。你們依然可以保有自治權……不過現在和你說這些比較艱深的詞匯你也聽不懂吧。”
斯維因輕抬手指,啃食洛薩的群鴉立刻停止了動作,四散而去。
“在諾克薩斯學習一年吧,我會給你找好老師。”斯維因扶住有些站不穩的洛薩,絲毫不介意他渾身是血,“一年後,是聽從我的意見,還是回到弗雷爾卓德繼續反抗諾克薩斯, 我都不會阻攔你。”
“而且……”斯維因看著洛薩身上快速愈合的傷口,在他耳邊低聲道,“我能告訴你,是誰屠殺了你的氏族。”
……
洛薩離開謁見廳後,斯維因把自己對洛薩的提議告訴了德萊厄斯。
“這就是你的謀劃?”德萊厄斯很尊敬斯維因,但他還是忍不住有些氣憤,“用幾百將士的性命換來一個戰母的丈夫,然後扶持他當王?萬一不成功怎麽辦!”
“會成功的,我的朋友。”斯維因拍拍德萊厄斯的肩膀,“弗雷爾卓德那個地方很……複雜,即使我們花代價打敗了凜冬之爪,也還存在太多不確定因素。”
斯維因指向洛薩留下的那片血跡:“你也看到了,這個孩子很特殊,只要經受鍛煉和學習,他能成為戰場上以一當百的戰士,他的身份也方便我們滲透弗雷爾卓德。”
德萊厄斯難以再反駁什麽,斯維因一向雄韜偉略,他的決定很少出錯,而且出發點都是為了國家,這也是德萊厄斯尊敬他的原因。
但德萊厄斯知道自己是個凡人,做不到像斯維因那樣把人命當做籌碼,他一閉上眼就能回想起死去將士們的容貌,他們本應死得更加有價值,更加光榮。
“對了,老朋友。”斯維因突然道,“記得不要把你這次去弗雷爾卓德的目的是為了洛薩的事情說出去,我不想讓他覺得……自己很重要。”
斯維因暢談著自己未來的計劃,德萊厄斯認真地聽著,而無面人,始終一語不發,好似他不存在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