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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烏閣》第8章 北境
  髑髏皆是長城卒,日暮沙場飛作灰。

  “我是軍人,是注定要戰死在沙場之上的!”

  林令言從床上驚坐起,剛才的夢境忽而都沒了蹤跡,唯有疆場的刀光血影和哥哥的這句話,在耳邊清晰的縈繞。

  父兄已經爭吵了多日了,父親請辭的文書被參事壓在案上,久久未批。父親已決心要躲開是非,帶著他們遠走高飛,縱是耕田漿洗,也不想再受權貴的鉗製。可哥哥還放不下,放不下他橫刀立馬、肆意沙場的夢,更放不下對顧家姑娘的情誼和諾言。

  沈子欽墜馬重傷,這一條腿已然是廢了。他跛了腿,這一生,便斷絕了畢生馳騁疆場的夙願。傳聞,他再不曾去過軍中大營,甚至,不再踏出沈府一步。但奇怪的,是沈家在清河郡權勢滔天,卻只在沈子欽重傷那幾日大張旗鼓的挾持了他顧家和林家,從此後竟像是風平浪靜,由得城中風言風語,評說他沈家沒了氣焰、要受朝廷挾製,而清河雙傑中的沈家公子,也自此隕落飄零。

  可父親,在這風雨平靜後,卻如驚弓之鳥一般。在被扣押軍營的第二日便遞了辭呈,隻說征戰連年傷病漸重,再難承受軍營之苦。林玨隻想帶著一雙兒女躲開清河這個是非之地。可他沒有想過,就是逃得了沈家治下的清河郡,可天下盡是趨炎附勢之輩,若是沒有了軍銜護身,一介白衣,更少不得別人拿了自己向沈家獻媚。只要沈家權勢在一天,自己林家上下,都要有一日擔驚受怕。林玨不是想不到這些,可他哪裡還顧得上那麽多。

  這時候的林玨,不再是曾經金戈鐵馬、殺罰予奪的大將,他就是一個父親;父親的頭等大事,不應再只是自己的豪情與理想,還應是自己的一雙兒女,和對亡妻的承諾。

  林令言雖年幼卻也知道,在清河做個戍守的將領,向來不是父親的理想。他曾經鐵馬長槍,在北境軍中也曾有赫赫威名。從四品的軍銜,是靠著血汗一路廝殺得來的等身榮耀。父親若是要放棄馳騁半生的沙場,也不過,是為了求存。

  可哥哥,他還有抱負和愛情,所以他不懂,不懂父親的逃避,並不是因為膽怯。

  為了守護所愛而放棄理想,比追尋理想本身,更要勇敢得多。

  林令言打開房門,父親和兄長剛剛爭吵完,父親拂袖離去,只剩下林令陽一個人靠在庭中的銀杏樹下,呆呆的望著頭頂飄搖的樹葉。

  半月前,自己和子欽依舊是談笑生風,可如今摯友傷重,妄說登門探望,這侯府的雷霆之怒,竟讓人有了朝不保夕的錯覺。華年……令陽念起她的名字,傳言那日顧家上下,從親長到幼子,整整跪足了兩日;沈家府兵撤走後,顧家老弱又病倒了一片。若是自己不想著先謀個軍職、能早日上門提親,子欽沒了這念想,也給她少了這無妄之災。可這之於令言,小小年紀,整日整夜的擔憂恐懼,又何嘗不是無妄之災呢。

  一朝驚變,情思難表,摯交亦難複當初,無進之路,無退之法,當真,是進退兩難。

  “哥哥。”林令言輕聲喚道。

  林令陽一晃神,那眉宇間的憂愁轉眼便不見了,淡淡的笑了,“吵醒你了。”

  令言沒有答話,隻搬了塊小石頭到銀杏樹下,也抬起頭看著天。

  秋高氣爽,天藍得清澈,也越發遙遠,遙不可及。兩兄妹隻抬頭望著這天,半晌都沒有說話。

  “景運十五年的時候,就是這樣的秋天時母親走的。我年幼時父親征戰在外,

都是母親一直帶著我們兩個,父親疼惜母親體弱,怕她憂思過重,就將哥哥接來身邊,隻讓母親照看我。”令言接住了樹上飄然落下的金黃的銀杏葉,“母親最愛銀杏,總想著在院子裡種上一棵,可那時候居無定所,銀杏又需得漫長的時間將養,便一直都沒有種下的。”林令言看看哥哥,“那時我還小,母親可能想著有些話我是不懂的,便總說與我聽,但我都記下了。”  “母親喜歡銀杏,其實是因為銀杏生的漫長而平靜,公種而孫得食,要的是平靜綿延的生活。母親幼時家中祥和安寧,後來受戰亂之苦,所以最是羨慕平和安寧的生活。只是,”令陽蹲坐在妹妹身邊,笑了笑,摸了摸她的頭髮,“咱們爹爹又是個在外領兵的將領,給不了她朝夕相處的寧靜。”

  “可娘從沒怨過,娘重病時父親不在身邊,她對我說,爹爹就是長在她心中的大樹,雖然不得陪伴,卻像秋天的銀杏葉,”令言舉起那片扇形的葉子遮著天,“是溫暖而燦爛的。她叫我不要埋怨爹,別怨爹沒有一直守在她身邊,還說等她走了,我們,就是爹爹的銀杏了。”

  “哥哥,娘總說,你和爹爹像的很,快意恩仇,都是眼睛裡閃著光的人,或許生來就該在戰場上。爹爹心中裝著北漠的天地,娘心裡有爹,不僅是他這個人,娘的心裡,也裝著爹爹的抱負和理想。所以父親連年征戰在外,娘卻心甘情願,毫無怨言。”令言將金黃的葉子放在鼻子前,嗅著它甘冽的苦澀,“因為娘知道,爹爹是將理想和抱負視作比生命更為重要的人,收復北境,是他一生的夢。在娘走後,爹爹遭受誣陷貶斥卻沒有絲毫辯解,任由發配回清河,遠離他征戰半生的北境,是因為娘雖然沒有抱怨,可爹爹心中,終究是有愧的。爹爹在院中移來了這棵銀杏,是想守護我們,給我們一個完整的家。”

  “娘走了,令言只有哥哥和爹爹,”令言輕輕拉住令陽的手,“言兒什麽都不求,只求哥哥和父親都平安。只要哥哥和父親都在我身邊,就是拿了什麽糖果泥人兒的,我都不換。”

  林令陽看著妹妹稚嫩的臉,一時間竟有些恍惚。言兒與母親越發的像了,連說話和神情都並無二致。他想保護的小娃娃,竟要反過來勸說他這個哥哥不要和父親爭吵了。她是從什麽時候開始長大的?從母親走後?還是在齊家苦等的那晚?令言啊,真希望你可以如同別家的孩子能多一些任性,晚一些懂事。母親不在了,父親的功名與理想瞬間變得毫無意義;自己的理想與愛情, 不該也不能,犧牲妹妹無憂慮的童年。

  令陽輕輕把小妹妹攬在懷裡,“好,哥哥答應你,我們一家人,都要平平安安。”

  ————————

  自古安得兩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

  令陽只在書信上寫下這兩行字,卻不忍再寫下一言,懸筆停滯,等到墨跡都乾涸,也不知還應再說些什麽。

  說些什麽?我林令陽還有父親的性命、幼妹的安危要權衡?我不能與你一處,將林家拖入溝渠?再多的托詞,不過是一句,我終究是要負你了。

  他將筆墨收好,那信看了半晌,又折了三折,小心翼翼的放進懷中。可惜,就是書信在懷中再沾染溫度,那文字終究都是冷酷的。他將那信輕輕壓在心口,又決然的站起身。

  “父親。”林令陽踏進書房,“我已經擬好辭呈,明日上交,我們即日就可以離開清河。”

  林玨已然不知在案前坐了多久,對令陽同意辭官略為有些詫異,可想到兒子將要放棄的也不由得面色淒苦,“為父,首先是要為你和令言的性命考慮。”

  “令陽知道,是令陽不懂事。”林令陽拿了辭呈遞給林玨。“沈家知道我們已然辭官遠離清河,想來也不會再找什麽麻煩了。”

  林玨接過兒子的辭呈,卻覺得那薄薄的書信竟有千鈞重般,“令陽,”他拍了拍兒子的肩膀,“去,取些酒來!你我父子倒還沒暢飲過!”

  “父親?”

  林玨站在窗外負手而立,望著高空皎皎月色,“調令已下,三日後,你我父子,率部支援北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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