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虹時切玉,紫氣夜乾星。
郊外微微飄起了暴雨,微濕的空氣將錦衣輕柔的貼在身上,血跡也漸漸暈染開來。
果然是陷阱。沈子鈺靠在草屋的門上,淡淡的苦笑著。
身邊的侍衛已盡數犧牲,自己恐難撐過這一劫,但心中不知為何竟沒有恐懼,只是愧疚、遺憾,甚至還有一絲解脫。
屋外的殺手慢慢走來,似乎對屋裡的獵物胸有成竹。
沈子鈺擦擦嘴角的血,以刀撐地站起身來,走出屋去看著自己的敵人,便是沒經過戰事,他沈家好歹也歷經殺伐,他斷不能折損了沈家聲譽。
屋外那假扮林令言的女子冷冷一笑,提著染血的劍,正欲殺來,遠處一柄飛刀破空而至,裹挾著凜然的殺意,不偏不倚的劈在那劍上,那女子持劍的手臂被縱橫的刀意包裹,衣袖震破,手臂也是鮮血瀝瀝,林令言飛身下馬,又一刀刺在那馬兒身上,烈馬直衝進人群,撞飛了躲閃不及的三人,三人倒地,飛刀也隨之而至,精準的釘入咽喉。
“林令言,你要背叛楚烏閣!”那女子怒喊。
“若不為人知,自然不算背叛。”林令言手持軟劍,慢慢的從一人的喉嚨處將劍抽了出來。她掃了眼四周的屍體,“七人,還有三人。”說話間令言已一劍刺來,那劍氣輕柔,卻玄妙而浩大。
於那女子看來,竟像被漫天的殺意包裹,只聽得身上似乎血肉爆裂的悶響,瞬間已倒在地上動彈不得,嘴裡淨是噴薄的血沫,隻微微掙扎兩下便沒了氣息。
“令言……”沈子鈺輕呼一聲,身上撕痛,忍不住蹲下身來。
林令言並不理會他,隻背對草屋看向眼前的樹林,還有二人未曾現身。
“果然是你。”一白衣男子從樹林中飛身輕巧落下,“看來往日還真是藏拙,江離離這麽輕易就被你解決掉了。”但那白衣男子眼中也依舊只是不屑,他手中並無劍,可周身劍氣交錯,盡是凌厲,向前走來似是閑庭信步,威壓卻似雷霆萬鈞,竟被她看不出破綻。
林令言不自主往後退了一步,瞟了眼沈子鈺,“走。”
說話間那白衣男子已撲了上來,招招急迫而沉重,林令言剛才的破風之勢,轉眼被壓製得節節後退。那男子輕輕冷哼,並未把林令言放在眼裡,就算是她平日隱藏實力但也絕不是他的對手。
那男子的招式似乎被林令言堪堪接下,貌似並無損傷,但身邊青色流光劃過,林令言的衣衫破損,血跡斑斕,幾個近身已經是傷痕累累。
兩人飛身退開,林令言倒退幾步體力不支跪倒在地,那男子吹了吹手指尖兒上的血珠兒,輕瞟了她一眼,“你若交待出是誰派你來的,我可以給你個痛快。”
林令言冷哼一聲,將劍橫在身前。
“找死。”男子赤手襲來,卻劍華大盛,陡然間血光乍現,林令言渾身浴血,被死死壓製,動彈不得,男子面色冷峻,手輕輕捏住她的喉嚨,林令言卻淺然一笑,手一揮寒光一閃已然沒入那人的肋下。
那柄刀細小,隻如同女人的小指。卻不偏不倚,正巧插上他的死門。
男子縱橫周身的劍意炫目而凜冽,只為了保護這一個弱點,但還是被她瞧了出來。可技不如人,只能用重傷換得他的松懈。
“你殺不死我。”男子說。
林令言躺在地上已是動彈不得,“我不必殺死你,沈家的人馬上就要到了,現在就是個孩子持刀也能要了你的命。
” 那男子十數年來已未嘗一拜,再險惡也闖了過來,卻輸在了自己的大意上。遠處馬蹄達達,“可你,沈子鈺,蘇重,你們全都活不成了。”
林令言聞言歎了口氣,“凌翊把張明明派出來了。”
男子知道命不久矣,卻笑得妖邪,“我們十個都死了,他一人也能要了你們的命。”
此話不錯。林令言已把自己能做的、不能做的都做到極致,她閉上眼睛。“若是他直接出手,我都不必走這一遭。”
此時又有個男人從林子裡走了過來,他手中什麽都沒有,袖口卻被撕開了一朵宛如雪花的口子。除了這朵小小的雪花,他身上沒有半點傷痕,衣服上卻濺了血。
那是張明明的飛雪劍,楚烏閣最快的劍,最美的劍。可美麗,往往最為致命。張明明殺了一百三十五人,可那一百三十五人比一千三百五十人還要難殺。這一百三十五個窮凶極惡之徒,官府多番圍捕都全身而退,卻無一例外的死在飛雪劍下。
可現在來的人並不是張明明, 他身上有張明明的劍意,但身上不是他的血,那只能是張明明的血。
張明明死了,死在這個不知名的人手裡。
白衣男子歎了口氣,“這樣我死了,倒也不冤。”
林令言倒是認出了來人,他是花無憂的護衛,花朝。
“你很弱。”花朝說道。公子竟然派了這樣一個人來執行任務,“但還算聰明。”
林令言躺在地上苦笑了下,是你太強了。
“你暫時不能動,後日啟程。”花朝說完就消失在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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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令言靜靜的躺著,身體微微發燙。她依稀仍有小時候的模樣,除了清秀,越發的明媚。
“哥……爹爹……”她喃喃囈語。
沈子鈺坐在一旁,把她的手輕輕塞回被衾,默默坐了一夜。
第二日,白天裡林令言一直沒有清醒,晚上床上卻沒了人影。
她此刻站在沈子鈺的書房中,拿起那張冒名的字條仔細端詳,與她的字跡並無二致,仿冒的如同親寫的一般。
小廝路過發現林令言居然醒了,還是行裝妥當,“林姑娘,你這是……”
“不必告訴沈子鈺,”林令言放下字條,熟悉的腳步聲傳來,沈子鈺就站在屋側,聞言停了下來。
“救他,是我與他人有約,不得毀諾。”林令言說,“你沈家人的生死,與我沒有乾系。”
言罷,轉身離府,沈子鈺默默站在簷下,聽著院外烈馬長嘶,漸漸行遠。
“少爺,已派人跟上了林姑娘,必保無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