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括突然有些擔憂。他的思緒飄到了長平關外。
藺相如年邁,扮演他的蘇詩琪又太軟萌。倉促間統帥二十五萬人實在是有些勉強。
如果秦人不敢主動出擊也就罷了。一旦秦國的虎狼之師發現了藺相如疑兵牽製的意圖,主動打出來。
藺相如能頂住嗎?
本來最適合帶領那二十五萬疑兵的是馮亭,他有勇有謀能抗能打。可是如此一來,胡服騎射軍就沒人帶了。
廉頗要守長平關,也不適合替換。
我們的人還是太少了。
要是能再多一個統率騎兵的朋友就好了。
這樣就可以讓馮亭和藺相如一起統率那支大部隊。不會有現在這種人手不足捉襟見肘的感覺。
想這些也沒有用了。先把手上的正事辦了。
超高速智力的弊端就是不由自主想太多。
趙括強行重啟了大腦進程。不再多想。
他命令士兵們都躲在白家坡的山坡後。
白家坡是一個小山坳。
趙括自己則親自翻過山坳頂,走到對面山坡。目光越過山頂,仔細觀察。
看不到伏兵。這兩萬人都是挑選出來的精銳,素質頗高。大家都埋伏的很好。
時間不多了。白起的奇襲軍要到了。
接下來要做的就是,奇襲那支奇襲軍。趙括又翻過山頂,自己也躲在山坡後。
哦,還有一個事。趙括吩咐親兵準備狼煙。
不久山坡外傳來雄壯的歌聲: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於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
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予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豈曰無衣,親愛精誠,王於興師,修我弓弩,與子同志。
??秦軍步兵伴隨著歌聲齊步進軍。
白起要續寫光榮。他親自率領秦軍的精銳,迂回作戰。翻過白家坡,就走出了山區,隨時可能有遭遇戰。
雖然探馬報告,前方並無埋伏。
白起還是命令秦軍進入戰備狀態,在高昂的戰歌中進軍。
弓弩,是這支虎狼之師的利爪。白起的這支精銳秦軍,有大量的弩手。他們走在隊伍的前方。秦軍的基本戰術是,通過前排弩手密集的第一輪箭雨打擊,壓製敵人前進的步伐。
大規模的死傷將帶來恐慌,使敵人的陣型不敢向前。這種操作在秦將的詞典裡叫作“射住陣腳”。
戈矛,是這支虎狼之師的牙齒。密密麻麻,閃耀著寒光。他們走在弩手之後,隨時準備衝到弩手身前。用槍陣阻擋僥幸衝到陣前的對手。
有的長矛上還串著人頭。
其中有一顆人頭皺紋斑駁,沒有牙齒,明顯是車道村的老婆婆。
秦國以人頭論軍功的制度鼓勵這支虎狼之師殺戮。
如果主將默許。他們不介意殺良冒功。他們長矛串著人頭行進,好似野獸叼著獵物。
還沒到時機,他們還沒爬到半山腰。
趙括強壓怒火。
我車既攻,我馬既同。四牡龐龐,駕言徂東。
??四黃既駕,兩驂不猗。不失其馳,舍矢如破。蕭蕭馬鳴,悠悠旆旌。
??徒禦不驚,大庖不盈之子於征,有聞無聲。允矣君子,展有大成。
較遠處傳來歌聲,有小團的煙塵。那是秦軍的騎兵部隊。
他們身披輕盈而精致的魚鱗鎧,
腰佩短而鋒利的佩劍,手持勁弓。只有軍旗的護兵仍提著笨重的長戟。 似乎接到了命令。他們改變了路線,不再爬山。而是向北方遠去。
沒有戰車。在山區作戰,戰車很難施展。白起和趙括都不約而同的舍棄了戰車。
馮亭的胡服騎射軍的第一個對手將是這些秦國騎兵。
趙括大感欣慰。
胡服騎射軍擅長騎射,交馬前的射擊不會落下風。
一寸長一寸強。
長槍騎兵在與佩劍騎兵對衝時有明顯優勢。而胡服騎射軍這十天練習的正是長槍衝刺。相信能很好的克制秦騎的佩劍。
何況他們有馬鐙。
再何況秦騎數量也不算多。顯然,大部分騎兵被王齕帶走,正在馳往長平關。
不必趙括多慮,等待他們的將是廉頗的怒火。
所以現在只要專心考慮怎麽打敗白起的步兵。
趙括按住寶劍,準備拔出。這把寶劍乃是趙王所賜。
他眼盯著帥旗下的中年男子,大概就是白起。
白起很普通,中等身高,細目微髯。並沒有三頭六臂或者青面獠牙。可是所有人一談起他就變了臉色。
“如果碰上白起,要慎重。寡人換廉頗防守。”趙括耳中響起趙王的叮囑。
也許趙王的心目中,初出茅廬的自己遠不如沙場老將白起吧。
連老母親也不相信自己的兒子趙括能打敗白起。只是希望他能活著逃回家。
“如果戰況不利就逃回來吧。不要擔心,老身上下打點,總可以免去吾兒死罪的。”
秦軍已經走到了白家坡的半山腰。機會來了。
點起狼煙。
趙括吩咐下去。按照之前的約定,趙括點起狼煙表示埋伏戰打響。
狼煙傳遞信號比傳令兵快。在沒有電報、手機的時代應該是最快的了。缺點是必須事先約定狼煙的意義。
同時,趙括拔出寶劍,傳令“殺!”
趙軍開始翻山,一齊衝鋒。這種毫無協同光憑一腔熱血的豬突衝鋒方式,的確很適合趙軍的特點。
不過趙括相信,自己的布置可以最大限度的發揮這種無腦衝鋒的威力。
突然傳來的殺聲並沒有使白起驚慌。
很快命令一級級傳達下去了。統率前排的弩手的校尉傳令“正前方900步,仰角70度,聞鼓射擊。??”
“全線預備。”
??
弓弩高高仰起。弩手們確認了射角,並深深吸了一口氣。
戰鼓響。
“全線預備”秦軍突然如暴雷般複誦射擊口令:”風,風,風”。
蝗災一般的箭雨伴隨著萬人咆嘯,從天而降。
秦弩所射出的三棱六槽銅矢,每個重達100克,在加速度助威之後,幾乎可以貫穿所有鎧甲。
據說中古時代在貴族騎士的要求下教庭以宗教力量宣布用弩是一種罪行。因為弩可以輕易貫穿騎士的昂貴鎧甲,不管是平射還是曲射。
然而,秦弩射不穿山。
再銳利的銅矢也無法貫穿白家坡的斜面。
趙軍在山峰背後。
平射的銅矢顯然會扎在山坡上。
而拋射的銅矢,因為射擊死角的緣故,大部分都將撒落在趙軍的身後。
趙括精心布置的衝鋒叫作反斜面戰術。
這種戰術曾在滑鐵盧大放異彩。被威靈頓公爵用來規避拿破侖皇帝那稱霸歐陸的炮火。
也曾在高麗助彭大將軍再一次橫刀立馬。頂住了聯合國軍不惜重金的轟炸。
秦弩調整射擊,再次射擊。暴雷般的射擊口令:”風,風,風”卻漸漸被趙軍的“殺”聲蓋過。
無法造成有效殺傷,弩手們氣勢弱了。
很快,隻付出少量傷亡的代價下,趙國的勇士們向前衝了700步。登上了白家坡的山頂。
按照趙括的計劃,此時他們距離半坡的秦軍只有大約百步的距離。
接下來,需要的是直面最後一輪秦弩的劈面射擊。憑借著勇氣和一些運氣,衝到秦軍陣前,白刃相交。
趙括摸了摸胸前的項鏈,和士兵們一起衝鋒。到底要不要通過隨身系統溜走呢?
箭矢並不會因為我是穿越者而留有情面。
可是一切計劃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因為一點點被射殺的概率就前功盡棄。趙括實在覺得太可惜。
他的超高速智力飛速的運轉。一邊慢跑一邊權衡著得失。
“嗖”,正在他走神間。趙括的臉上感到一絲涼意。他用手一摸,血。
一支銅矢擦著他的顴骨劃過。在他的大圓臉上留下了一條劃痕。
“我沒死!我沒死!”這就是運氣,這就是上天的旨意。
“衝啊,受命於天,誅殺白起,就在此刻。”趙括拔劍高呼,發足狂奔。
有一批趙國勇者倒下了。但是更多的人衝到了秦國弩手前。
卑鄙的弩手,依靠廉價的銅矢和短期的訓練,射殺長年習武身著昂貴鎧甲的勇士。
憑什麽。憑什麽?憑什麽!
憑什麽你們扣一下扳機,就輕易抹殺我們數十年的努力!
這種不公平感使趙國將士們戰意更為高漲。與其說是在戰鬥,不如說是在與這種不公的命運抗爭。與其說是在殺戮,不如說是在為自己倒下的戰友復仇。
弩手們疏於搏擊,很快大批倒在了趙國勇士的劍下。
這時候他們身後的長槍線列衝了上來,試圖阻擋趙軍滾石一般的攻勢。
到平地上去!快退到平地!
校尉們瘋狂的傳達白起的將令。
不愧是白起,臨機應變。一旦秦軍的弩手們退到平地上。暴露在山坡前的趙軍不能再躲在山峰後規避箭雨。
他們將如同懸掛著的靶子。
他們的生命將被秦弩予取予奪。
快點衝破槍陣的封鎖啊!
趙括心裡著急。
他們站在山坡上,秦軍的槍陣站在山坡下,這叫居高臨下。
他們使用刀劍,專門克制秦人的戈矛,這叫兵種壓製。
本來秦軍應該一觸即潰,望風披靡才對。
可是趙括低估了老秦人悍不畏死,死戰不退的瘋狂!
對本是奴隸的人們來說,死亡不過是一種解脫。
而生還,卻能依靠軍功,循著商鞅制定的二十等軍功爵制度,擺脫奴隸的身份,成為貴族!
正是在這樣一種貌似穩賺不賠的夢想激勵下,這些手持戈矛的老秦人,寸步不退。
他們腰間懸掛著作為戰利品的人頭。
他們服色純黑。
他們有的乾脆赤膊作戰。
他們不斷倒下。
他們倒下了依然用最後一絲力氣殺戮。
他們如同死神。
他們即使倒下也依然令人膽寒戰栗。
趙軍佔據上風,秦軍的槍兵不斷倒下。可是趙國人卻依然無法完全衝破他們的封鎖。似乎死去的秦人的屍體都可以壘成高牆,阻擋趙國人前進的步伐。
而遠方,弩手們已經退到了平地。
“全線預備!”令趙括絕望的口令響起。
他摸著項鏈,好像摸著自己這顆人頭。
這顆人頭可不能這樣落地了。
哎,溜回去吧。
白起果然還是太厲害。
終究還是逃不過紙上談兵的命運。
馬蹄聲!聽到了馬蹄聲!趙括豎起耳朵,揉了揉眼睛。
只見秦軍弩手的方陣後方出現了一團煙塵。是大批騎兵!
是馮亭!必須是馮亭。趙括心裡祈禱。
顯然兩國的騎兵經歷過長時間殊死搏殺。直到現在,勝利的一方才姍姍來遲。
如果這團煙塵是秦國的騎兵,我們就連逃都逃不了了。
秦人的鐵蹄將如同末世的車輪,碾過我們的屍體。
如果是馮亭的胡服騎射軍,那這場仗還有希望。
秦弩們似乎對身後的騎兵不為所動。
是秦國騎兵?
怎麽可能?難道馬鐙也無法阻擋秦國人的殺戮嗎?
趙括摸著項鏈,進入隨身系統。
“是否返回?請確認。”
趙括的意念慢慢點向“是”。
“系統正在更新,請稍後。”
納尼?這個時候更新?這是要逼死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