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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蘭花開杜鵑後》(一百六十)雷紅妹被家人接走了
  (160)

  回到面館,張香秀把吳德友安排在韓宏林的床上,便忙著煎藥。等倆小孩再次往蓮荷去了,張香秀獨自一人坐在門外,看著孤零零躺在爛竹席上的雷紅妹,不知不覺流下了淚。她不明白這淚水是因為雷紅妹、吳德友,還是大黃沙那些認識、不認識的鄉親。炮聲一陣緊似一陣,擾亂著張香秀的心思。金娃就著幾塊青磚搭成的爐灶裡散發出來的點點熱氣,默默地在張香秀的身旁坐下。

  “長明燈的燈芯還有,香是自己剛給插上的。她的父親、母親多大年紀了?兄弟姐妹呢?說下人家沒有?要是一切都可以重新來一遍該多好,我一定會拖住不讓她往前衝。

  “紅妹是個活潑的女孩子。昨天報名的時候,她的臉上總掛著笑,沒多久就和年紀相仿的其他隊員混熟了。晚上開班會時,就坐在我的旁邊。其中一個內容是自報家門,相互認識。我還沒說完,她就站起來說道:‘我叫雷紅妹,家住金鄜鄉,我爺在鎮上開了一個豆腐店,歡迎大夥去家裡玩。’有人問她:‘多大了?’她努了努嘴,問道:‘這個也要說呀?’大家起哄,紛紛說道:‘要說,要說。快點,快點!’她嘟囔著說道:‘十九。’又有人問:‘有婆家沒有?’她說:‘這個可不能說。’‘我又不是到龍潭司來找婆家的。’有人說她一定還沒有婆家,她立即改口說道:‘不能說,婆家聽了去,會不要我的。’

  “你說,就這麽個姑娘說沒就沒了,怎不叫人傷心呀!

  “還有輝玲她爺,平日裡謹小慎微,處處提防他人的人,今天怎麽就這樣放得開了?他一直懷疑輝玲身世的他,剛才一路上緊握著輝玲的手不肯放,這又是為什麽呢?他到底經歷了什麽,讓他有這麽大的變化。

  “一定是經歷過生死。如果一個人曾經放棄過生命,而又僥幸活下來的話,這人會重新審視自己、重新審視他人、重新審視整個世界。這個重新審視一定會弄清楚許多事情,改變許多看法。輝玲她爺一定是經歷過生死了,要不然不會這樣。

  “大黃沙還有許多這樣的人,他們將以更加嶄新的人生態度,開始新的生活。這一變化也就多多少少彌補了這次災難帶給他們的損失。不只是輝玲她爺,不只是大黃沙人,整個龍潭不都是這樣嗎!

  “幾年來,我們對這場戰爭的看法是不斷在變化的。一開始以為只是下江那些大城市的事,我們這窮鄉僻壤的日本人不會來,和我們沒多大關系。後來才知道日本人拿中國人不當人,要抓就抓,要殺就殺,我們這才感覺到不舒服,恨起他們來。再後來看到了那些受難的人,那些有家不能回的人,也就希望快點把日本人趕出去。再後來自己為抗日出力了,上面派的稅錢也不囉嗦,說多少給多少,有什麽捐獻活動也力所能及地參加,只要是抗日的事,只要是有利於抗日的事都支持,都願意幫忙。最後,鬼子到了跟前,也就不計得失,不顧生死,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和大家一起去打日本了。這些變化說明了什麽?意味著什麽?……”

  張香秀隱隱感覺到有一個美好的東西在等著她,等著她的家人,等著所有的人。她想起了橋頭的那幅畫:那個人是那樣的高大,而那日本人是那樣的渺小。

  張香秀盯著身旁的兒子看了一會,衝他笑了笑,說道:“有空,你問問你爺——”“問什麽?”“沒什麽,不問了。你冷嗎?有點起風了,去加一件衣服。”金娃進屋了,

張香秀一個人留在外頭,一邊熬藥,一邊陪著雷紅妹。  雷敏霞提著一遝錢紙從南街過來,張香秀問:“怎麽賣這麽多?”“不多,我還想多賒點呢。”“你這是賒的呀?”“嗯!”雷敏霞懵懵懂懂地點了點頭。不一會張香秀從屋裡拿出一些錢來,對雷敏霞說道:“你還不知道,這錢紙是不能賒帳的嘛。這些錢你拿著不論是多是少,給那店主,給了就回來,千萬不要收他找的零錢。”雷敏霞一臉茫然,不過還是按張香秀說的做了。

  雷敏霞去後不久,有個男人匆忙進了陳家客棧,又匆忙出來走到雷紅妹屍體旁,揭開蓋著雷紅妹面部的白布,久久地凝視著,接著又跑過來兩個男人。張香秀知道一定是雷家來人了,馬上派金娃去鄉公所找黃雨燕,自己留下來招呼雷家人。她走過去打聽來人的身份,得知是雷紅妹的父親雷明義、大伯和堂哥雷靖。雷大伯詢問事情經過,張香秀說:“在廟灣,我們圍著十幾個鬼子,兩邊相互打槍。我們躲在一堵土牆後面,誰也沒注意子彈還能從土牆縫穿過來。”“打在哪裡?”“前胸。”張秀英指著柴堆說:“血衣在那包裡面。”雷靖過去打開來看了一眼又包好。雷父親把白布重新蓋好,站起來穩了穩神,問張香秀:“你們還有人嗎?他們呢?”“上前面幫忙去了,今天打得特別凶。”“那我也去幫忙。”說完,雷父親就往前走。“不行!”張香秀伸手不及沒抓到,雷家大伯跑上去拉也沒拉住,幸虧雷靖有力氣,一把抱住。雷大伯說道:“你總得把孩子帶回去吧!”“怎麽帶?是我瞞著她媽媽送她出門的。”“你作爺的不好帶,我們就好帶了。再說了,她又不是乾壞事死的,是打日本人死的,有什麽不好帶的。”幾人拖拽著把雷父親弄到屋裡,韓宏林坐在太師椅上默默看著沒有說話。雷大伯對雷靖說道:“你去看看你四爺他們到了沒有?”“衣服還在柴堆上。”“曉得了,你快去。”

  一會兒,雷敏霞回來了,一見雷明義就哭了,一直哭,隻曉得哭,什麽都不會說。

  待大家情緒稍微平和些,韓宏林問道:“你們是金鄜的?”“嗯。打擾您了。”“不能這樣說,不能這樣說呀!我看呀,這女娃比一些個男娃都要好。你們是不是要操辦一下?”“當然。”“依我看呀,你們可以把她的事情寫到族譜裡去,就算是好些年,好些代過去了都有人記得她。”“老人家,您說得好,我們回去就跟老人們商量。”“雖說是女人不進族譜,那要看什麽情況,這個情況就可以寫進去,這是光耀門楣的事情,應當寫進去。”

  正說著黃雨燕來了,相互介紹後,黃雨燕一個勁地道歉,雷明義也一個勁地客氣:“怪不得你們,打日本也是我們的事,不讓日本人進龍潭司,也就是不讓日本人進金鄜。”看到雷家人要將雷紅妹的屍體運走,黃雨燕又對雷明義說:“等一下,我們這裡辟了一塊地作為這次戰鬥犧牲者的魂歸處,我們想雷紅妹應當埋在這裡,將來後人祭奠也方便一些,不知您的意思如何?”“主要是她娘還不知道這事,他娘沒見著,我們不能處理。這樣吧,那邊要是同意入祖墳,就埋在祖墳裡,就埋在預留地的旁邊。將來有我和她媽媽一起陪著她,她就不孤單了。這裡要起丘就埋個衣冠塚吧!”“那也可以,等別動隊的人回來,我們立即派人去金鄜參與喪事。”

  雷紅妹被抬到牛車上,將要出發。張香秀堅持要護送,黃雨燕不同意,雷大伯說,現在正是戰事緊張的時候,不能因為孩子個人的事耽誤大家的事。再者,她一個小孩子怎麽能承受得住長輩護送。在眾人的勸告下,張香秀才沒有去護送,但心裡還是不落忍,久久地目送著牛車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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