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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蘭花開杜鵑後》(二)陳勁班從烏峰走過
  (2)

  烏峰村南,東邊山坡上的杜鵑花格外顯眼,這花好像是和突然間明亮起來的天光一同綻放的;它吸吮著朝霞的氣質,與朝霞相互掩映於天地之間。偶爾還有看不到蹤影的布谷鳥在空明之中斷斷續續、忽近忽遠地鳴叫著,也不怕人,似乎非要讓人注意它的存在似的。一會兒,蒸騰的水氣在半空中形成遮蔽山巒的雲霧,阻擋著陽光,減緩了大地升溫的速度,維持著小路上、草叢中依舊的濕潤。

  15個扎著綁腿,背著大背包,戴著軟帽的國軍士兵和兩位軍官以一字隊形正在翻越徐家洞東北面的山坡,向烏峰走來。一路上,不時遇到挑著箱子、木櫳子(櫳字讀lǒng,木櫳子是一種有底座的裝衣服的大箱子,底座上穿有繩索,以方便搬運)的山民和穿著講究、面容姣好的中青年婦女在路邊歇腳。這些人打量著走過來、經過跟前、又走遠的士兵沒有說話,甚至沒有任何舉動和表情:的確,他們是兩群毫無乾系的人。

  一個落在後面的小個子二等兵從後面趕上隊伍,他沒有在先前的位置入列,而是直接跑到了前邊,放緩步子,氣喘籲籲地和上士說話。可當他開口說到“麻煩班長”時,腦袋被身後的高個子下士拍了一下,輕輕摁住。“毛幾,‘麻煩’是你叫的?叫陳班長。”高個子順勢推了一把,小個子一個趔趄撞在上士的左臂上。“煤球!麻煩你,講點紀律,好不!”上士扭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兩人。

  其實這二等兵也以“麻煩”為口頭禪,前面他說的“麻煩班長”中的“麻煩”二字是請問、添麻煩的意思。被他人誤解了,他也不作解釋,緊走兩步,壓低聲調對上士說道:“班長!日本人到……到龍潭司了。”上士沒有搭理小個子,高個子微笑著把小個子讓到了身後。滿以為有重大發現,會得到關注的小個子失意地站在一旁,等著其他士兵從他身邊走過。

  這不,立馬就能看出區別來:只有新兵才會東想西想,想那些不該自己想的事情;老兵不同,他們不會想該長官考慮的事情;只有這樣,才可以在戰鬥來臨時,全神貫注,把自己的戰鬥素養發揮到極致。

  他們是國軍七十三軍十五師的官兵,主體是12人的建制班。因為隊伍前邊那位少校要去新化前線,這個班才被派來護衛。昨天清晨從安江乘車出發,一路顛簸到六塘驛(今洪江市塘灣鎮。當時官方稱六塘驛,民間稱塘灣)已是黃昏。因為汽車要去瓦屋場,不是同一個方向,士兵們隻好下車步行。昨夜借宿徐家洞,打算今天趕到小沙江。

  少校叫韓飛, 27歲,漵浦龍潭人,是師部作戰參謀。帶大家避開泥濘的大路走山間小路,正是他的主意。

  跟在少校後面的上尉叫殷國志,比韓飛年長七、八歲,是十五師四十五團政工處長。傷愈歸隊,與韓少校結伴而行。

  軍官身後的三人是兩位軍官的隨從。

  這個班的班長叫陳勁,就是剛才那位上士,他和韓少校同年。是的,他的口頭禪是“麻煩”,所以有人叫他“麻煩班長”,和他更要好的人則叫他“麻煩”了事。韓飛和陳勁都是第一次長沙會戰前入伍的,韓飛有文化,一入伍就當上了文書,幾年下來成了少校軍官。陳勁沒有人推薦,只能從大頭兵乾起,參加過一些戰鬥,表現平平,沒有立過戰功,也沒有受過斷手斷腳的傷。

  前面講到的小個子二等兵叫向志富,會同縣洪江鎮人。前不久,年都還沒過完,

保長朝他父親手裡塞了三萬法幣後,把他從河那邊帶到鎮上,交給了兩個挎短槍的人。於是,15歲的他帶著幼稚和迷茫,穿上結實的亮色衣服,離開熟悉的家鄉,走上了未知的行程。因為年紀小,大家都叫他“向毛幾”。  快到烏峰時,路面寬了一些。殷國志緊走兩步,和韓少校並排行走,交談起來。“到龍潭司還有多遠?”“40裡吧,中午能趕到。”“我們會不會遇到鬼子?”“不會,沒有這麽快。藍田還在打,寶慶那邊也還在打;至少,應該可以肯定,桃花坪還在七十四軍手中。”“怎麽會說龍潭有鬼子呢?”“還不是飛機鬧的。飛機整天在頭上飛來飛去,沒有鬼子也有鬼子了。”殷國志點了點頭,他想:一般人不一定能分得清是哪一方的飛機;即便能分清,也會從中悟出當前戰事緊張來;因此,產生一些不實傳言,造成一些人恐慌也是有可能的。

  殷國志對年紀比自己小、軍旅時間比自己短,但軍銜比自己高的韓飛,沒有像某些人那樣產生妒忌。他認為這樣做毫無意義,反而會讓人反感,妨礙相互交流。他對自己的處境總是泰然處之,以為自己這種凡事總喜歡較真的人,能給一個政工處長的職位已經是相當不錯的了。

  韓飛和許多人一樣,看不起搞政工的人,認為他們沒有本事、不切實際,只會誇誇其談,玩弄手段。以前韓飛對殷國志不夠了解,只知道他和其他的政工人員有所不同,到底有什麽不同,韓飛沒有概念。這次同行,他除了希望兩人相互提攜著完成行程外,沒有更多的想法。

  到了烏峰,陽光從團團的雲霧中照射下來,暖意快速地在山谷中舒展開來,雀兒們在田間雜草和小樹林之間飛來飛去。遠處布谷鳥又在叫,疑心是一路跟過來的,更疑心是哪個沒事乾的小子打開了關鳥的籠子,搞得到處都是這種鳥。隊伍在烏峰村屋前屋後的小路、田壟上蜿蜒地向北行進著,急切的腳步與靜靜的村莊形成的反差就像天上的行雲與高聳的山巒形成的反差一樣呈現出一種和諧的美感來。

  出了烏峰則是艱難的峽谷地段, 岩石構成的凹凸不平的路面,有時滑溜得很,有時又有些咯腳。見有人差點滑倒,韓飛提醒大家注意腳下,這樣一來,行軍速度一下子慢了下來。大家都盯著路面,不再關注兩邊山林間遲開的桃花、站在石頭上向下張望的松鼠和從樹梢一瀉而下的陽光。只有向志富依舊活躍,他摘了一些三月萢,用帽子裝著愉快地和隊尾的戰友分享。

  走過這段上坡路,前面將豁然開朗。韓飛快步跑上山坡,站在路當中極目遠眺:在眾多的小山包之間,在蜿蜒溪水的兩邊,一丘一丘連貫著的水田一直延伸到天地之際的大山腳下。藍天白雲在如鏡的水田裡留下倒影,整塊的天空被分割成一塊一塊的,每一塊都在自己的世界裡展現著不一樣的風采。

  收攏目光尋找牌坊的方位,韓飛正好看見一隊人拿著扁擔從西邊的山路上下來,將走在自己的前面。這是從大洞過來的,韓飛熟悉那條山路,也熟悉山路那頭的大洞村。同學兼好友,向新有就是大洞人。向新有的二叔向承先在龍潭司很有名,上過軍校,當過保安司令,是上輩人中的佼佼者。

  韓飛熟悉大洞更因為大洞也是諶嫦、諶娟的外婆家。那年,哪一年來著,韓飛一時沒算過來;隻記得自己是十歲,那樣的話,諶娟應該是九歲;他們兩人也這樣從那條下坡路上小跑似的下來。諶娟被遠遠地甩在後面,嘴裡不停地喊、不停地罵,就是沒哭。

  “她怎麽不哭呢?”韓飛正迷惘著,殷國志走過來問道:“走哪條路?”“都可以。”韓飛說完,大步跨向崎嶇而陡峭的小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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