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陰

　　(353)

　　韓飛依然在盤算著這次戰鬥的進程。鬼子無論多寡，都應該有個弱點，如何找到?如何抓住?是這次作戰的關鍵。現在的難點是九二步兵炮，鬼子帶上了這個東西，就難辦了。鬼子會不會只在上洞門口使用，不準備帶進山呢?不得而知。如果唐雲松能在拱橋鋪堵住鬼子，鬼子會不會從良家寨進攻，畢竟在良家寨他們曾經成功過。如果鬼子走良家寨就很可能進攻大屋場，而走拱橋鋪進山就不會。能不能把鬼子放進來打?這樣他們很可能走望鄉山，很可能撞到胖子建的那幾座地堡上。放進來打的危險也顯而易見，但韓飛實在不願意在拱橋鋪與鬼子糾纏。在龍潭、江口都有日軍的情況下，大屋山實際上已經是敵後，在這種孤懸敵後的情況下，添油式用兵是很危險的。他很想通過靈活用兵找到轉折點，掌握主動權，克敵製勝。

　　韓飛找來王小波，把自己的想法說了。王小波說道:“要不，我帶人打出去。從他們的背後捅他一家夥。”韓飛想了想。說道:“兵力不夠，再說，現在我們的總方針仍然是防禦，不爭一城一地的得失，只求能在要點山卡住、抑製敵人。你的進攻輕重難以拿捏，還是不出山為好。”王小波說道:“那就讓他們進來，纏著他們，總可以找到他們的弱點。”

　　韓飛又同殷國志通話，以確定作戰方針。殷國志見步話機裡說不明白，於是跑步上山來當面商議。

　　就在殷國志上山這會，拱橋鋪的戰鬥出現了新情況。

　　日本人單列向拱橋鋪行進，在隊前打頭的是向家園的瞿保長，他一邊走一邊叫嚷:“看清楚了！這是你們馬頸骨的人！他叫左山！”

　　唐雲松聽到尹世新詢問的號聲，立即跑上半山腰觀察。他發現除了左山，日本人還抓了幾個婦女和小孩，隔不遠放一個人，山上扔炸彈的話，很難保證不會炸到他們。唐雲松立即把這一情況報告給韓飛。唐雲松的話還沒有說完，旁邊的隨員大叫了一聲。唐雲松嚇了一跳，問怎麽回事，隨員告訴他左山跳進黃泥江了。唐雲松接過望遠鏡一看，果然找不到左山了。他把這一情況又報告給了韓飛。

　　左山在溪裡本能地試著站起來，可捆綁的繩子太緊，他無法找到平衡，腳剛用上力就被流水衝倒。試了幾次他都沒有成功，有一次他的腳還差點卡在石頭縫裡。他明白他的任何努力都毫無意義，只有選擇放棄，他全身放松，隨水漂流。在上洞門口下面的一個拐彎處，在一塊大石頭上，在那塊他曾經和弟弟左丘一塊歇息過的大石頭上，他的頭被撞裂了，永遠失去了思想的功能。

　　日本人隨之也停了下來，抬著先前留下的幾具屍體退了回去，這給韓飛贏得了時間。

　　殷國志趕到石老爺山，韓飛、王小波、伍建光、陳勁、馮清波已在指揮所等候多時了。韓飛講明了兩個打法的各自優劣。殷國志問道:“放進來，鬼子就一定走望鄉山?”韓飛說道:“可能性極大，走望鄉山就可以在山頂上行軍，這樣就可以成功避開鳥槍隊的侵擾，也可以充分發揮九二步兵炮的作用。即使鬼子不走望鄉山，而沿黃泥江河谷行軍，也不用太擔心，把所有的鳥槍隊都用上，叫他們個個臉上掛彩，失去戰鬥力。”殷國志說道:“主動放棄上洞門口，使老百姓遭殃，有臨陣脫逃的嫌疑。能保證老百姓的安全嗎?”韓飛說道:“絕對安全不敢保證，不會有大的損失，這一點可以保證。

我已經要劉明霞安排人撤離了。”王小波插話道:“要快做決定，不然就來不及了。”殷國志說道:“好吧！我讚成放進來打。依靠整個瑤山的力量消滅這夥鬼子，讓鬼子在我們的山神、樹神的腳下哭泣。”　　聽了這話，韓飛立即通知唐雲松，留少量人員掩護，其余人員撤出陣地。尹世新的人撤到後山，等鬼子大隊一過就把口子封上。韓飛還命令:王小波、馮清波帶三排去馬頸骨，與唐雲松會合，特四排的指揮權交還陳勁，殷國志、伍建光帶特四排去望鄉山與機槍班會合，令B連抽出所有輕重機槍組成機槍班到望鄉山與特四排會合。

　　蕭連長過來說道:“上次繳獲中有鬼子的歪把子機槍，也可以用。”殷國志回應道:“自衛隊拿去了。你要是也惦記著，那就去繳獲一把。”蕭連長沒做聲走了。太一連，補充到一班的人都用上了卡賓槍，其他班的也用上好槍，只有新組建的蕭連長帶的五班，用的還是日本人的武器。

　　韓飛給良家寨自衛隊交代完任務後，就將指揮所移到了雲山寨。

　　韓飛在原來的房東家住下。這次，他沒有像前次那樣和柯修洲各佔一間房，而是兩人住在一起。另一間留給覃院長，讓他得空也有地方休息。覃院長已經把上洞門口前兩次戰鬥中受傷人員的傷做了臨時處理。這次因為鬼子有九二步兵炮，被炸彈炸傷的比例較高，傷情複雜，處理難度大，有幾個傷員還必須送安江第二十六後方醫院。覃院長特意找來韓飛反映這一情況，問能不能直接走六塘驛，經六塘驛去安江。韓飛認為可以，但要等D連的消息，而且光從六塘驛到安江就要大半天，傷員必須撐得住。韓飛還告訴覃院長，要一批一批地送，六塘驛那邊才好派車，覃院長表示認同。

　　轉身出來，韓飛正好碰見了謝來香，隨便問了一下張九公的情況，卻沒有問諶娟、大寒的事情。而謝來香主動說了張魁良的情況，說他已經到運輸隊報了道，並帶著一支運輸隊小隊去了本江修。韓飛還不知道張魁良是誰，只是機械地點頭，表示知道了。因為諶娟，或者是張香秀的緣故， 謝來香對韓飛有一種莫名的親切感。

　　謝來香的這種感覺一直延續了好些年。後來，她隨大寒，也就是張涵熠從貧窮的山村走進美國東海岸的別墅時，她對那些聽不太懂中國話的兒孫們又說起了這種感覺。她感歎道:“你們的家婆，不讓我們走遠了。結果，就屬她自己走得最遠，遠得都沒邊了。”

　　韓飛到指揮所不久，王小燕帶著一班部分人員回來了，隨王小燕來的還有D連的向排長。向排長告訴韓飛D連是工兵連，來大屋的主要任務就是修路，現在從六塘驛到渣坪的路已經開工了，從郎田寨往東的路還沒開工。韓飛告訴他，今天有一批民工從龍潭來，修路的事具體怎麽做，請D連和藍寨佬、諶玉清商量。

　　韓飛詢問了D連的作戰能力，向排長告訴韓飛，D連可以挑出一個排的人來埋地雷。這些人原來就是一個連隊的，因為長沙會戰打散了，才把剩余的人並入了D連。他們那個連是專門負責爆破的特種連，埋地雷是他們的本行。“沒地雷呀！”韓飛說道。向排長笑著說道:“工兵連能沒有炸藥?先讓他們帶些炸藥過來應應急，長官現在就從龍潭調運地雷，能接得上的。”韓飛拍了一下向排長的肩膀，說道:“好！按你說的辦，你現在就回去，跟你們常連長說，打完這一仗，我把所有人調去修路。”向排長說道:“是！首先要打贏這一仗，打不贏這一仗，修路也沒用。”韓飛連聲說道:“是的！是的！”

　　有了這個地雷排，韓飛多了一種作戰方法，多了一條作戰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