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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蘭花開杜鵑後》(二百六十六)雷紅妹的葬禮
  4月29日(農歷三月十八)

  【當日戰況:日軍左翼繼續進攻武陽、武岡,並攻佔武陽;右翼攻勢漸微;中路一度佔領洞口潭。】

  上午大雨

  (266)

  黃雨燕出了大門,才發現外面黑乎乎的,看不清路,順口說道:“不是有月亮嗎?”跟著出來的張媽說道:“八成是雲擋住了。”“那你去把手電筒拿來。”

  張媽是昨天才回來的,前些日子家裡有事,回去了一趟。別人問起,她總是說:“唉!都是日本人造的孽呀!”她家在黔陽縣的鐵坡鄉,離日本人遠著呢?雖然很難猜出她說這話的緣由,但還是沒有人過細打問,原本也只是問問而已。

  鄰家的小孩到張媽侄兒家的地裡扯了幾根黃瓜秧子,被小孫子看見了,兩小孩打了起來。侄兒想跑過來拉開他們,跑得急了點,摔了一跤,滾到了溝裡,斷了一隻胳膊。就這麽點小事,可他侄兒從小嬌氣,這才把張媽叫了回去。

  哦!還有一個情況沒交代,這鄰居是去年從湘潭逃難出來,寄居在鐵坡的。因為這,張媽才說這事是日本人造的孽。這也太牽強了些,權當是自我安慰吧。

  張媽拿來手電筒,黃雨燕囑咐道:“小翠年紀小,有什麽不對說幾句可以,不要罵她。”“你放心吧,我清白著呢。哪能和小孩子置氣,也就是做做樣子,嚇唬嚇唬她。”“那就好。”“你自己要擔心。”“嗯。你回去咯。”說完,黃雨燕打著手電去鄉公所,叫上李莉莉一同去金鄜送雷紅妹出殯。

  過了板衝,天剛蒙蒙亮,雨滴就掉了下來。雨越下越大,黃雨燕她們跑到一家農舍的屋簷下躲雨。這農家,除了喂豬的偏廈就只有一間房子,那間當頭的房間打了架子、做了頂,還沒有上牆板。黃雨燕她們沒有去那邊,站在正屋的屋簷下,望著天,等雨停下來。可是雨越下越大,看不出有停下來的意思,而天卻明亮了許多。不知道雷紅妹出殯的具體時間,黃雨燕望著越來越明亮的天,心裡很著急。李莉莉安慰道:“不急,時間還早。再說,雨大,那邊也會推遲。”“都按時辰走,怎麽可能推遲。”“那也不能急,急也沒用。”

  天光照著屋前狹窄的坪地,可以看見水在坪地中央流動,雨滴落在積水中,擊出一個一個的大水泡,那些水泡被後面落下的雨滴擊碎,再浮起一些新的水泡。如此反覆,水泡越來越多。

  有人開門出來,屋內屋外的人都嚇了一跳。“我們是來躲雨的。”黃雨燕的話,化解了雙方的尷尬。“你們可以到那邊去,那裡有坐的。”“雨一停就走。”“誰知道這雨會下到什麽時候。”那農夫邊說邊走進了當頭沒有牆壁的房間。過一會,他穿著蓑衣,戴著鬥笠,拿著板鍬,挽著褲腳出來,赤腳走進了坪地。他用板鍬在積水的地方戳了幾下,積水立馬開始消退。緊接著,他過了馬路,從路那邊下了田,眨眼工夫,消失在路邊的雜草間。一道閃電掠過,農夫又出現在不遠的田壟上,橫拿著板鍬,步履穩健。

  黃雨燕和李莉莉坐在當頭房間的涼床上,聊起了雷紅妹。總之都沒有太深的印象,就算是有一點印象,也是很模糊的印象,不能肯定是她,或者是和她一同來的雷敏霞、蕭雯毓,亦或者是第二批加入的其他隊員。

  “原以為別動隊就是協助管一管後方治安,沒想到還會死人。現在倒好都拉到前面當男人使了。”“也不知道她家有沒有其他姊妹?”“不知道,

沒問。”“你見過她家裡人?”“見過,見過他爺。”“以前,我看著家境一年不如一年,心裡很不是滋味,總是想自己哪裡做錯了,現在看來,那些都不算什麽,沒必要那麽在乎,有些東西更重要。”“你的意思是不是說,做父母的都希望孩子好一些,但又不能只看著自家孩子好,大家都好才是真正好。”“是的,不對嗎?”“怎麽不對,如果連這個都懷疑的話,人和人還怎麽相處。”  “你們在說什麽?”那農夫腳上帶著泥走了進來,到屋後,用引來的泉水衝洗。“沒什麽。你做什麽去了?”“秧田漫水了,放掉一些水。看樣子你們沒做過田。”“那你看錯了。不做田還能做什麽?”“你好像是龍潭司鄉公所的乾事,我好像在那裡看見過你。”“就算現在是乾事,那以前呢?以前不也是農夫子。水多爛秧的道理我還是懂的。”“那水少了呢?”“也不行,天氣突變會凍壞。”“前兩天起了北風,差點凍壞了。”農夫洗完腳,穿好鞋,吹燃了灶膛裡的火,在鍋裡放了一些水,從頭頂的飯藍子裡取出一碗早就準備好的飯菜,放在鍋裡蒸熱。“這麽早,你要到哪裡去嗎?”“沒看到那車子嗎?”黃雨燕看了一眼橫在散水溝旁的獨輪車。“去運物資。”“這麽大的雨,也去?”“沒關系,有油布,不會打濕。人穿蓑衣、戴鬥笠也淋不著。”

  農夫吃了幾口飯,對一直很少說話的李莉莉說道:“這天亮了,我也認出你來了,你是孫田韓甲長家的。”李莉莉聽到“孫田”兩個字才知道農夫在和自己說話,回答道:“那是我大哥。”“是的,記起來了。你們都是有錢人。”黃雨燕說道:“其實都不好過,特別是日本人來了。王老弟,這麽積極抗日,令人欽佩。”“不只有我一個,我不算什麽。”“你們生活都很困難,為什麽還這樣積極抗日呢?”“你們不會理解我們窮人的想法。道理很簡單,什麽時候有錢人總比窮人的辦法多,日本人來了也會是這樣,不會改變。我們不打日本,靠有錢人去打,這行得通嗎?行不通。”黃雨燕點了點頭。

  農夫吃完飯,就讓黃雨燕、李莉莉頂著油布,自己推著車去金鄜。黃雨燕先按農夫的指點找到一直在這裡做事的諶玉乾,找他借傘。諶玉乾說:“也不用借,正好有一批傘要運龍潭司。你們各拿一把,我再給你們寫一個字條,到了龍潭司把傘和這張字條交給韓出納就可以了。”李莉莉問:“韓出納是誰?”黃雨燕看了她一眼,笑著說道:“你不認識,我認識,我認識就行了。”諶玉乾不知道韓出納就是李莉莉的女兒,感覺黃雨燕的話有些莫名其妙。

  很快,兩人辭別了諶玉乾和那農夫到了金鄜老街的雷家豆腐店。隨後便有人把她們帶到了雷家。雷明義認出了黃雨燕,熱情的接待了她們。因為太忙,雷明義沒有陪黃雨燕她們,叫來一個十五六歲的女孩跟隨左右。

  這裡的習俗,白事的飯是不能在房間裡吃的。實在沒辦法,等雨小了一些,便在幾處空地開餐了。所有的人冒雨吃飯,黃雨燕和李莉莉也吃了一些。大夥都是把菜分到各自的碗裡,躲到屋簷下去吃。好在雨不算大,沒吃進多少雨水。

  起靈時,雨大了。黃雨燕發現自己打的油紙傘是紅色的,所以隻好收攏拿在手中,不敢撐開。李莉莉猜到了黃雨燕的用意,也主動收了傘,任雨淋著。送葬的路上,一位老者過來問道:“怎麽把傘拿在手上,不撐開?”黃雨燕說道:“紅色的,不好!”老者說道:“傘可不就是紅色的嗎?你們想多了。”她們還是沒有把傘撐開。

  等雨小了些,杠夫揭開了蓋在墓穴上面的油布,墓穴裡乾乾的,除邊沿有幾處被流下來的雨水浸濕,大部分的土都是乾的。杠夫把棺材放在墓穴上,然後吊下去一個雷家晚輩小夥,將裡面的泥巴象征性地清理了一下,這才慢慢放下棺材。這時鞭炮、三眼銃、嗩呐響器齊響,這響聲衝破雨幕,在盆地周邊的山谷間回蕩。特別是那三眼銃一響就衝出來一個白色的煙圈。這白色的煙圈在青山翠嶺之間,慢慢地擴大、慢慢地升騰、慢慢地消失。

  黃雨燕默默看著裝著雷紅妹的棺材緩緩落到坑底,什麽都沒有想,腦子裡一片空白。一個炸雷在不遠的山頭猛然炸響,卻沒有驚動在場的任何人。只有隨之而來的雨滴瘋狂地落了下來,打在棺材蓋上咚咚作響,衝走了剛剛落下去的泥巴。道士還在不緊不慢地哼著,也沒人提出異議。黃雨燕感到有水在臉上流淌,不知是淚水,還是雨水。

  又是鞭炮、響器齊響,回填開始,黃雨燕、李莉莉在雷家人之後,各抓了一把土扔到了墓穴裡,然後離開。她們和其他人一樣低著頭默默地往山下走,不只是擔心滑倒,更重要的是,她們和雷家人一樣心情沉重。

  回到村裡,她們倆的情緒才漸漸恢復。那女孩把她們引進一個房間,讓她們把衣服換下來,擦乾身體和頭髮,上床躺下。

  不知睡了多久,再也感覺不到因為早起而渾身乏力時,她們穿上了早已放在床頭的,烤得十分柔軟暖和的衣服。和雷家人商量好在弓形山設衣冠塚的事情後,她們離開了金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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