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到龍潭司時，雨停了，但霧氣還很重。過了東風橋，韓飛讓伍建明先回王家旅社，自己領著王小波先去一百軍臨時指揮部報告情況。

　　到了臨時指揮部大院，院子裡的人比昨天多了許多，只是李青雲沒在。昨天見過的上校參謀梁偉知道一些韓飛的事情，接洽了他。韓飛告訴梁偉:“昨晚，白馬山發生了戰鬥。”“你肯定。”“能肯定，親眼所見。”“那請跟我來。”

　　韓飛被帶到中堂右邊的臥室，這裡已經被騰空，擺上了一張小長桌和一套辦公桌椅。小長桌上放著一些地圖，辦公桌椅內坐著一位50來歲的中將。

　　梁偉對中將說道:“報告唐副軍長！七十三軍十五師少校參謀韓飛有情況報告。”中將操著一口江浙口音，慢騰騰地說道:“十五師的，什麽情況?”韓飛立正，用不太標準的國語回答道:“報告長官！昨晚，白馬山發生了戰鬥。”“不是聯系作戰的呀。你怎麽曉得白馬山有戰事呢?”“昨晚，我住在紅岩山，聽到了槍聲，上了紅岩山山頂，看到了火光，是小規模戰鬥。”“你是本地人?”“報告長官！我家住紅岩山上。”“哦，在白馬山那個位置?”“北段，白虎山、馬王界一帶。”“對此，你怎麽看?”“日軍行動的目的有兩個可能。一、進佔小沙江，側翼保護主力向漵浦進攻;二、取道小沙江、青山界，或經麻塘山、沿涓溪進犯龍潭司。”中將走到長桌前，展開地圖，略加思考，比劃著說道:“你的分析有道理，也說出了你的擔心。小沙江、龍莊灣、青山界我們都有部隊，而麻塘山、轉溪江、紅岩山沒有守備部隊。日軍走這條線，就可能偷襲龍潭司得手。是吧?”“長官明鑒。”“你是熟悉這裡地形的，說說佔據龍潭司，對日軍有什麽好處。”韓飛邊說邊在地圖上比劃，他說:“日軍佔據龍潭司，可以多路進攻金鄜。金鄜處在江口至漵浦大路的中段，一則可以支援兩翼的行動，不管是漵浦，還是江口只要取得進展，日軍都可以從龍潭司派兵予以策應。其次，可以出奇兵經鐵坡、新路河進攻安江，或者偷渡沅水，經榆樹灣進攻芷江。”

　　中將踱著步，說道:“策應江口、漵浦比較現實;進攻安江、芷江過於大膽冒險，也沒有什麽現實意義。從補給線路來講:走山門、黃連江這一條線，僅僅可以支撐奪取龍潭司、金鄜的行動，支撐不了南北策應的行動;走隆回司，金石橋、小江沙這條線，可以支撐南北策應，但難以支撐進攻安江、芷江的行動。總而言之，龍潭司在此役中十分重要，保住龍潭司，進而保住小沙江，威逼金石橋，可以大大減弱日軍對漵浦的進攻力度。目前，我們要做的是:探明麻塘山的情況，防止日軍偷襲龍潭司。”

　　中將說完，問了韓飛一行人的情況。然後說:“你們梁師長那裡，我去說明。這裡的民兵，他們自己叫抗日縱隊，你也可以帶一些，馬上去麻塘山方向，摸一下情況。”“是！”韓飛領受了任務，準備離開。中將招呼韓飛在長桌的一角坐下，說道:“莫急。領些給養再走。你們需要什麽?”韓飛站起來，回答道:“需要兩隻手電筒、幾節電池、一個指南針、一個望遠鏡和一些罐頭。”中將爽朗地說道:“太少，還要點。”“那就一樣兩份，給抗日縱隊也來一份。”“好，梁參謀你去辦。”

　　梁參謀接受了任務，還沒出中堂，被唐副軍長叫了回來。“另外，給你堂叔打電話，就說——”唐副軍長轉過身來，

問韓飛，“你叫什麽?”得到韓飛的回答，唐副軍長轉身過去，把沒說完的話說完:“就說，韓飛被我唐冠英抓了壯丁。”　　梁參謀走後，唐副軍長捏了捏太陽穴，對韓飛說道:“剛才你我分析得還不透徹，你還有什麽要說的嗎?”“長官，我有個疑問。”“你說。”“如果要沿金石橋取漵浦，就應該兩個師團聯手先解決新化的七十三軍，為什麽轉道向小沙江攻擊?”“問得好。在隆回司、賽市沒有拿下的情況下，就進入白馬山，說明116師團的目標不在藍田、新化，也不在漵浦，而在江口、龍潭司一線。也就是說，目標是七十四軍，而不是你們七十三軍。 ”韓飛點了點頭，說道:“長官，您可以向四方面軍指揮部，向王長官通報呀。”

　　唐副軍長歎了口氣，說道:“老弟！你有所不知，我為什麽要拉你這十幾人的差?我是有苦衷的:我才來一百軍不久，沒有任何指揮權。這裡美其名曰一百軍臨時指揮部，實際上所有部隊調動都在安江。他們支開我，讓我到龍潭司來，也是認為這裡清靜，不會有戰事。但是，一旦日軍從龍潭司過去，七十四軍被吃掉，整個湘西會戰失敗，這責任就大了。

　　“盟軍四個大國，其他三個國家都在前進，只有我們一敗再敗。到那個時候，我們還能說是大國嗎！我們還能在列強面前說得上話嗎！那樣的話，這責任誰來承擔?還不是我。解釋也沒有用，無論怎麽解釋，我都保不住這項上人頭。所以，你要想方設法讓敵人不敢，或者不能向龍潭司發動攻擊，直到五十一師回援。如果缺人，你派人來跟我講，我能派多少給你派多少。沒人了，我自己也可以上。”唐冠英越說越激動。

　　韓飛問:“五十一師什麽時候回援到位?”“不知道，向漵浦集結的命令沒變。大概只有聽到了大、小黃沙的槍聲，指揮部才會讓他們回來吧！”

　　梁參謀提著一個布袋子進來，放在長桌上攤開，當著韓飛的面把袋子裡的東西清點了一遍。然後說:“罐頭由你的警衛挑著，在大門口等你。”

　　韓飛提起布袋子，對唐副軍長說道:“要在龍潭司打仗，必須奪取鷹形山。否則，不要打。”唐副軍長點了點頭，揚手催他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