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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斫宋》第71章 婦道人信他
  李寇知道今天出攤有點晚了。

  他打發走依依不舍的那兩個,回頭還要去看鄭屠的毛病。

  這時,呼延灼憤憤道:“那廝可恨大郎何必管他。”

  李寇一笑才對呼延灼說:“他兩個縱有千般不是,但我畢竟會些醫術。經略使我救得,尋常之人為何救不得?鄭屠雖粗魯,但未必不可教,我若能給他夫妻一些盼頭,他未必不能成善人。”

  呼延灼油然歎道:“李大郎若不能為良相,則必為良醫。”

  李寇聞言哈哈大笑道:“我生來桀驁,哪裡是個為良相的品格。倒是這良醫,倒也能做得,然天下萬萬人,便是我有通天之能可蔭蔽幾家幾戶呢?”

  呼延灼奇道:“大郎要為甚麽?”

  李寇想片刻才說:“教我者,為我師,曾有一言,曰,自閉桃源稱太古,欲栽大木柱長天,我不是個出世者,我是個入世者,所以這自閉桃源稱太古,怕是與我沒有什麽關系的,倒是這‘欲栽大木柱長天’,我能做到一點。”

  這將馬姑娘唬得不輕,急忙道:“大郎願將那神術傳於人?”

  “世間安有神術,所謂神術,不過無數實踐者親力親為總結出的道理,本就該為人間服務,我若敝帚自珍,與小人何異?”李寇傲然道,“若有人肯學,我必傾囊相授,只有一個,我先前拿出的藥品,我暫且製作不出,因此那些藥理必要我等嘔心瀝血尋找替代品,若有同道之人願為世人少苦痛求索,我有一身知識,便傳他們一身本領。還有一件,”李寇厲聲道,“若有人學了去仗勢欺人,乃至於為虎作倀,”他手扶手腕揚聲而說道,“天涯海角,我必一人一槍,盡數殺之——我有救人術,也有殺人心,救人,可;殺人,亦可!”

  這番話說來,馬姑娘再無一言相對。

  她看著李寇半晌才說:“也好,我倒要看你能顯出多大的本事。”

  這番話那鄭屠兩個也聽得清楚,鄭屠心下畢竟不信李寇有多大本事,他那渾家卻讚歎道:“這是個人物,他救得節度使,也救得我們這樣的小人物,這人是有菩薩心腸的。”

  鄭屠不語,他倒是在計算,倘若真能救了他的難,他敢去龍隱寺裡還一場大大的願。

  “三十斤香油,三千錢,夠否?”鄭屠不由心虛問渾家。

  渾家一呆,繼而揮起巴掌便打。

  這豬油蒙了心的此時竟算起這些小事?

  李寇入室內見那兩個又打,不由好笑。

  鎮關西也是個“人物”,竟奈何不得他家婆娘。

  有趣!

  “好了,坐下來吧。”李寇道,“此事須心平氣和,對了,你兩個等我片刻。”

  他又批評婦人:“大嫂若要夫妻和諧也該改些脾性,鄭屠好歹是個男子,人後你怎樣教訓,那是家裡的事,若在人前,你要他沒了尊嚴,他待你自然又怕又懼,哪裡來的心境享歡魚水?”

  馬娘子在外頭聽得,連忙啐一口狼狽而逃。

  這廝不是個好人!

  倒是根生嫂好笑道:“大郎年幼怎知……”

  根生憨憨道:“他是大夫哩。”

  李寇一番話,教鄭屠那渾家面色有些發白,訥訥道:“就,就是還是我的事了……”

  “各有責任,不過我看你二人都不是無福者,鄭屠太肥,大嫂心裡也有顧慮,此乃障礙。無妨,我倒有八成的把握,但凡你二人肯聽必然教你二人得償所願。”他轉身要出門,叮囑那二人老實坐著。

  他自去屋內,取聽診器,又取些鎖陽之類的中成藥,一並拿在手裡往外走。

  鄭屠心下惴惴不安,他見李寇把個冷颼颼的物什塞進他懷裡,又抓著他手腕號脈,心下不由忐忑,果真是他的問題,怕是晚間少不了渾家一頓好打。

  李寇看他兩眼,見他汗出如漿,便問他要臉還是要兒子。

  鄭屠一番回答倒讓李寇刮目相看。

  這廝說:“不怕你笑話,灑家倒是愛個女娃,”他看一眼渾家,歎道,“她雖待我苛責,但也是怕我又重蹈覆轍,我心裡是知的。她自小教丈人家當個累贅地養,灑家便想有個女兒,必定不讓吃苦,享一段富貴日子,再找個好人家,只是……”他擦一把眼簾,才勉強笑道,“真有這福分,灑家哪裡管甚麽臉面,臉面,不過是人家的說法,兒女才是自己的。”

  李寇便道:“那便簡單了,即日起,你不可多吃肉,但須多以豬骨熬湯,此外,每日早起,日出時一頓早飯,須好些,多吃水果蔬菜,少些主食,而後長跑不得少於五裡路,此是基礎。”

  他又讓鄭屠把聽診器放在她胸口,又號脈,片刻皺眉道:“本便陰氣不足,誰又給你開的蓯蓉?”

  鄭屠訕訕道:“是涇原路很有名的僧人……”

  “那是怕你有子嗣才敢開這藥,所料不錯的話,怕還有香爐灰之類的吧?停了。”李寇道,“你這廝不可多吃肉,大嫂須記住,你若體重也不減一些,仔細真成了你的責任。”

  兩人的情況都很明顯且不難解決,看他二人氣血與年齡本不當有不諧之事。

  那便是出了古怪,這一看果然是受了僧人的蠱惑。

  李寇看兩眼鄭屠的渾家,他不介意黑那幫禿頭一把,因此說:“你若多尋他們,只怕……算了,此時不便說出口,你二人若不信我自去便了,若要信我,卻不依我所說,休怪往後我不再接待。”

  他取備好的半包六味地黃丸,心下已是定了大半。

  原當這兩個蠢材真有天大的問題,現在看來是信僧不信醫。

  倒是鄭屠這廝的身子真有些虧空,那只怕是他早些年的行徑。

  李寇直說他們的行徑:“早有問題,須是看過大夫的,對吧?然則一段時日不見好轉你二人便動了別的心思,卻不知虧身隻三月補體當十年?今日起,你二人少做那事,早睡早起多鍛煉一些,平日裡多吃些骨頭湯之類,哦,羊肉也少吃些,今年冬月必有喜訊。”

  鄭屠轉著眼珠問:“若是……”

  “你這夯貨!”他那渾家待李寇卻十分信任,揚起巴掌又要揍,卻見李寇看她一眼連忙放下,訕訕道,“我信你的,那……”

  “沒什麽值錢的,不必掏錢了,若你二人有了喜訊,再來道謝,倒是卻要封我千文的紅包,這便去吧,大嫂必須敦促鄭屠這廝,我看他若按捺不住, 怕又要養什麽外宅。”李寇道。

  那婦人怒道:“果真如此看我不扒了他的皮!”

  李寇道:“只怕到時你也只能遷怒於女子身上,你若不願有那齟齬便敦促鄭屠走正路,我今日救他,往後若作惡欺人,我認得鄭屠,手中大槍可不認得這廝,倒是大嫂明理的很,我倒十分佩服。”

  鄭屠不敢有絲毫言語,這廝可是姚平康那等人也往來敬重的。

  可他的法子果真有用嗎?

  兩人面上總是千恩萬謝的,出了門,鄭屠才悄悄問:“果真有用?”

  他那渾家極其自信地道:“可莫忘了李大郎是要揚名立萬的,他若在我們兩個身上先失了手往後誰肯信他?我看他必定不大意,你可莫忘了,他那明晃晃亮晶晶的物件,你我可是頭次看到——我信這個李大郎,半年光景咱們舍得!”

  兩人剛上車要回,忽有一騎飛奔而來。

  “李大郎可在?”馬上騎卒揚聲叫道,“經略府有一樁大事,請李大郎去。”

  何事?

  李寇不及問,又兩騎馳來,姚平康怒問:“直娘賊,安敢害我弟兄,大郎,你快隨我去,有個案子,老哥哥要求你施展神術了!”

  李寇奇道:“殺人乎?救人乎?”

  姚平康叫道:“無人可救,多人可殺,正是爨同知那廝!”

  哦?

  李寇微微揚起眉頭,要對付那廝他可不能錯過。

  琉璃盞大會正在眼前,那廝必來添亂!

  隻這番,什麽事竟能殺那廝?

  便是圖財害命怕也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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