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李浩就從屋裡出來了,活動了一下身體,李浩隻覺得渾身通透,舒爽無比。就連空氣仿佛也清新了許多。
“感覺怎麽樣?”楊氏還是那副慈祥的面孔。
“感覺前所未有的好。”李浩咧嘴笑了一下。
“你呀。”楊氏戳了戳李浩的額頭,接著說道:“楊老說了,你最近幾日不要練拳,讓筋骨休息一番,以免傷及根本。接下來幾日,他給你放假,你也可以好好休息一番。”
放假?休息?李浩一愣,來到這個世界後,除了練功和學習,他還真就沒有休息過。休息時候能做些什麽?
楊氏接著說道:“你也在家憋了一個星期了,以往也沒見你這麽用功讀書,出去走一走吧,一會我叫懷平和懷柔跟你一起出去。”
楊懷柔,是楊氏的貼身婢女,也是經常陪著李浩出去的人。
楊懷平則是楊氏身邊的護衛,實力不容小覷。
李浩想了想,自己還真沒有出過家門好好逛逛這北平城。
滿心歡喜地答應了。
不過在他提出能不能自己出去的時候卻遭到了楊氏的強烈反對。曾經的李浩也曾經想自己一個人出門,畢竟身邊跟著一個母親的人怎麽都不自在。
但是為了李浩的安全著想,楊氏一直堅持李浩出門必須有人陪同。而經歷這次下毒之後,楊氏甚至派了楊懷平跟著他,以免遭人報復。
最後李浩一副苦瓜臉的樣子接受了這個現實。楊氏抱了李浩一天,著實有些累了,起身便回去了。
院子外的一眾人也撤開了,只剩下楊懷柔和楊懷平一男一女。
李浩坐在石桌上,思考著自己的去處。
過去的李浩雖然不堪造就,身邊的一群狐朋狗友多半也是衝著他的身份而來。但他總還有那麽一個兩個真正的朋友。
李浩只是稍微猶豫了一下就決定了去處,李浩也不確定現在的他究竟能否維持住曾經的友誼,畢竟對於李浩的朋友來說,現在的他只是一個陌生人。
但是,朋友,始終人生在世一個重要的羈絆。
按照李浩的記憶,每日的酉時三刻,孫銘都會出現在城郊的一處茶館呢。
這個孫銘可不像曾經的李浩一般不求上進,可他只是大齊王朝當今左相的庶子,更是最不得寵的一個。
左相府邸自然位於帝都內,而這位可憐的孫公子則是被發配到這北平城內的一處祖宅。
北平城內本就是鎮北王的天下,人們對這位左相公子並不感冒。而祖宅內的下人更是清楚這位公子的地位,對其更是肆無忌憚,以至於他的地位還不如一介仆役。
有一點楊氏說的沒錯,李浩雖然不堪造就,但本質還是好的。某日見到被惡奴欺負的孫銘,同情心泛濫的他自然出手相救,更是當街命人抽了惡奴二十個巴掌。
可當時李浩不知道的是那惡奴將此全部記恨在孫銘身上,回去之後更是變本加厲折磨孫銘。
直至後來李浩見到孫銘,看到他身上一處處傷痕,追問之下才明白前因後果。雖然孫銘並未怪罪李浩,更是對他出手幫忙心懷感激,但李浩卻是愧疚無比。
氣憤的李浩本想帶人打進左相祖宅內,但他身邊的人卻是緊緊將他攔住。畢竟那是左相的祖宅,雖然荒廢但也關乎到左相的臉面。
後來則是在人提議下,李浩放出話去,孫銘是他李浩的朋友,誰欺負孫銘便是跟他李浩作對。至於那欺辱孫銘的惡奴只要出現在城內,
便會被李浩的一眾狐朋狗友帶人毒打一頓。 這惡奴在左相府內雖然有些關系,但在這北平城內,鎮北王就是天,左相又怎麽會因為這個區區一個下人與鎮北王公子交惡,更何況左相又怎麽會關心這一個下人的生死。
至於這惡奴的下場,李浩自己也不清楚了,只是知道孫銘的生活好了很多。畢竟他一個左相公子,若是無人欺侮,自然吃喝不愁。
但這位孫公子可不是這樣一個甘願碌碌無為的人,他雖然沒有資源去習武,但卻努力讀書想要考取了一個功名。
與李浩的狐朋狗友不同的是,他也常常勸李浩努力。有鎮北王這杆大旗在,不管是他朝哪方面發展都不會有任何阻礙。
可當時的李浩聽不進去這些,雖然也知道他是一片好心,後來則是聯系少了許多。
孫銘每日唯一的去處就是城郊的茶棚,喝上一杯廉價的茶水。
決定好的李浩立即通知楊懷柔準備馬車。
約莫著過了半個時辰,馬車才趕到地方。下車的李浩一陣乾嘔,不由得感歎這馬車真是又慢又難受。
晃晃悠悠也坐不穩,沒多長的路竟然走了這麽長時間。按照懷平所說,這還應該是北平城的最快的一類馬車了。騎馬的速度自然很快,可問題是,李浩不會騎馬啊,不管現在的這個還是以前的那個。
現在這個李浩是還沒有機會學,而以前的李浩則是懶得去學。
萬幸的是,雖然耽誤了一會,但想見的人還在。
鎮北王府的馬車在北平城內,永遠都那麽醒目。茶棚老板急忙放下手中的事物出來迎接。
李浩之吩咐道:“給本公子煮一壺好茶。”
老板躬身應是,這北平城內誰不認識這鎮北王的二公子。正如前文所言,李浩雖然貪玩憊懶,但卻心善,在這北平城內雖然飛揚跋扈了些,但卻頗有人緣。
“柔姐,你們兩個在這等我好不好。”李浩央求道,雖然這兩人都是母親的心腹,可接下來他想同孫銘說的話斷不想讓太多的人知道。
素來都是懷柔陪李浩一起出門,對於楊懷柔,李浩的記憶還是親切的。
楊懷柔看了一眼懷平,楊懷平仔細打量了一下四周,茶棚只是簡單的一個棚子藏不住人,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點頭。
懷柔見此才點頭同意,二人坐在馬車上等著李浩。
李浩大大方方的走進茶棚,可孫銘卻急忙迎了上來,不管李浩如和平易近人,他卻始終尊重著這位難得的朋友。
孫銘的母親本是左相府的一個婢女,只因左相一次酒後亂性才有了孫銘,所以左相一直不喜歡自己這個小公子,更是視他為眼中刺,這才將他趕到祖宅來。
孫銘的母親也是個苦命人,出身卑微侍奉於左相府邸。本想著懷了左相公子能夠翻身,可卻遭左相厭惡,最終積勞成疾,不治而亡。在她活著的時候,孫銘本是她的希望,可卻給她帶來了絕望。所以孫銘從小就未曾感受到任何父愛母愛,身邊的兄弟奴仆也盡欺侮他。
孫銘被趕到祖宅後,生活更加淒慘,直到那日李浩天神下凡般將他救下。他雖然也因此遭到報復,卻一點也不怪李浩。從小滿心仇恨的他,李浩可以說是他心中唯一的光明。
他仇恨酒後亂性的父親;
他仇恨生下他的母親;
他仇恨整個左相府。
所以他才想要功名,想登上高位給自己這位左相爹看一看,有朝一日將他踩在腳下。雖然年少的他明白自己這位父親多麽的權勢滔天,可仇恨總是給人無窮的力量,哪怕刀山火海他也要闖一闖。
可偏偏他卻對李浩恨不起來,是李浩給了他一絲光明,更是將他從地獄中解救出來,他從心底裡感謝這唯一的一位朋友。他開始也嫉恨過李浩,嫉妒李浩的出身,怪李浩的多管閑事讓他遭受報復。可他還是感謝李浩給他帶來的光明,感謝李浩將他解救出來。
孩子的內心總是那麽單純,既有單純的恨,也有單純的愛。
孫銘在看見李浩的第一時間就迎了上來,說了句好久不見。
李浩揉了揉鼻子,面對這位熟悉的陌生人也說了一句好久不見。
李浩挑了一個角落坐下,雖然半月未見,孫銘依舊感受到了李浩的變化,好奇地打量著李浩。
怎麽這麽看我。李浩笑著問。
感覺你有一點不同。孫銘認真地說道。
當然不同了,李浩心想,但還是問道:“你覺得哪裡不同了。”
孫銘認真地打量了他一番,然後說道:“你的氣質都變了,簡直就像變了一個人。”
雖然只有短短幾日,但是李浩這幾日的生活真可謂是精彩。李浩只是稍稍回想了下,靈魂的轉生,異界文化的衝擊,都令李浩疲憊不堪。興奮了數天的李浩終於在這一刻露出了一絲疲態,他隻得輕輕說道:“我被人下毒了。”
孫銘一下子站了起來,一臉不敢相信,又大聲地說道:“誰想害你。”
李浩揮揮手示意他坐下,笑著說:“慌什麽,我這不是好好的嘛。還能是誰,也就是我那幾個親愛的弟弟中的一個。”
孫銘沉聲說道:“那你想怎麽辦。”
李浩笑了笑,咧個嘴說:“我想你來幫我。”
啊?
孫銘一臉詫異地看著他,問道:“我能幫你做什麽?”
“我希望你好好讀書。”難得輕松下來的李浩也逗了一下孫銘。
果然,孫銘更懵了,更是不知道說些什麽。
李浩為二人各倒了一杯茶,認真地看著他說道:“他們想害我無非就是害怕我與他們爭奪王位,下毒這等低劣的手法想來也不是我父王那幾個王妃的主意,多半是哪個弟弟的自作聰明。這種上不得台面的對手我實在提不起興趣,而且多半我母親已經處理好了。我希望你好好讀書,自然是希望你以後來幫我。”
你是想與他們爭奪王位嗎?孫銘問道。
李浩不說話,只是沉默,他心中的想法自是不能同他講道。
“我這幾日已經在開始讀書習武,我能信得過的人不多,所以我希望你來幫我。”
“你變了很多呢。”孫銘如是說道。
李浩笑了笑說道:“人總是會變得。那你呢,你這麽用功讀書又為的是什麽呢?”
孫銘沉默了一會說道:“你知道的。”
李浩仍是一臉認真地看著他,說道:“我知道你想報復左相,可是當你報復完他之後呢,你又想做什麽?”
孫銘又一次沉默了,他從來都沒想過這個問題。在他看來報復左相就是他最終的目標。
李浩想了想又問道:“那我換個問題,左相大人位高權重,論官階尚在我父王之上,可謂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你又要到什麽位置才能完成你的目標呢?”
“我當然知道這很難,甚至是沒有希望,可那我就什麽都不做了嗎?就這樣下去了嗎?”孫銘壓著自己的聲音,整個人都顫抖了起來。
我來幫你。
孫銘不敢置信地看著一臉微笑的李浩,問道:“你說什麽?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李浩還是那副認真的表情,回答:“我當然知道我在說什麽,就像我跟你說的,我能信任的人不多,我希望你來幫我。同樣我也會盡全力幫助你,當然這不是交易,我們是朋友,我相信這條路兩個人走總比一個人要好的多。”
孫銘不解,問道:“你的朋友那麽多,為什麽單單找上我。”
“因為你是唯一一個勸我要努力的人。”李浩咧了咧嘴繼續說道:“如果我不是鎮北王的兒子,你覺得我跟他們還會是朋友嗎?但你不一樣,如果我真的落魄了,你願意幫我嗎?”
孫銘沉默了一下,點了點頭,說道:“如果你不是鎮北王府的二公子,你不會救下我,我們可能同樣不會有交集。但是如果你真的不再是鎮北王二公子,你有難,我一定會幫你。”
曾幾何時,朋友對於孫銘是如此的陌生。李浩對他來說,是恩人,是光明。如今這份光明更給他帶來了一份溫暖,填滿了他充斥著仇恨的內心。
或許對於如今的他來說,仇恨可能已經不再是他的全部。
望著孫銘單純且認真的表情,兩世為人的李浩內心湧起一股強烈的愧疚感。
欺騙這麽一個單純的孩子真的好嗎?
李浩的笑容漸漸消失了,輕聲說道:“那我們說好了。”
孫銘用力地點點頭。
他看著李浩,漸漸咧嘴笑了起來,眼角卻又留下了兩行淚水,他就這麽笑著哭了起來。
在李浩的記憶裡,他沒見孫銘笑過,哪怕是孫銘被李浩救下時也未曾笑過;同樣他也未曾見孫銘哭過,哪怕他被生活折磨,也未曾在人前哭過。
李浩也笑了,可此時的孫銘卻並未注意到李浩笑容底下那份羞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