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鈴。”馬車尚未走遠,二月拾叫道。
然後舌頭緊貼上顎,拉出短促響聲,意為「守護」。
豎耳的風鈴聽命,立即向馬車跑去,從後方跳進車廂,匍匐鑽入抱腿靠坐一角的祈盼懷中。
“...風鈴?”祈盼看著眼神愉悅,雙耳壓低的風鈴,然後抬頭回望車後,遠處挺直在馬背上的哥哥。
這是祈盼從小到大經歷過無數次的一幕,每當自己因玩耍,與同行的哥哥相距太遠,哥哥總會指派風鈴來守護自己,風鈴比弟弟糖豆更體貼和沉穩。
“只有兩個多小時的路程,回去路上讓它陪你吧,”二月拾呼喊,“到家後,記得給風鈴下令,讓它追上我。”
讓風鈴憑借氣味回到二月拾身邊的命令是一段兩個聲調組合的口哨,祈盼小時候就知道該怎麽吹。
每次給風鈴與糖豆聞過二月拾的衣物,暗示它們找到二月拾,總會給它們聽這段哨音。
久而久之,哨音便替代了嗅衣物氣味的步驟,二月拾的氣息它們深刻記得。
祈盼應聲的點了點頭,見哥哥對她微笑,然後拽一下韁繩,策馬奔騰的離開,糖豆緊跟其後。
望哥哥於視野中漸消失的背影,祈盼剛抬起小手,似乎還想說點什麽,但已是二月拾聽不到的距離,隨後那隻手捏緊。
“我會完成約定,成為遊擊士的,風鈴,”她托起風鈴的臉,自我鼓勵道,額頭在它鼻子上蹭了蹭,“不僅是遊擊士,我還要成為其中最厲害的!”
高空俯瞰,馬車與單騎一慢一快的分離,向草地間路的兩頭移動,都於後方揚起灰塵。
黑馬疾馳許久,身旁糖豆依舊能遊刃有余的跟上,雪原犬作為捕獵與牧羊好手,其天賦在此刻充分體現。
寒冷地區體熱散失快,雪原犬先天具備遠超其他大部分犬種的體能,哪怕持續半日,跟上二月拾都不成問題。
二月拾騎馬的動作很嫻熟,不過大部分技巧都來源於上輩子,這十六年都無緣接觸馬匹。
他抬手遮陽的望了望晴空,拉停馬。
“到正午了,糖豆,用餐吧。”
通常糖豆聽到「用餐」、「晚餐」、「午餐」、「吃的」...等等詞匯,就會乖乖蹲坐在二月拾面前,等待他將食物倒入食盆,或者直接放地上,待一句「吃」之類的命令,它就會盡情享用。
但這次糖豆沒有,它不僅沒有去二月拾面前,還面向草地邊緣——斷層坡上的林子,壓低尾巴,發出警惕的低吼。
二月拾察覺端倪,放棄下馬動作,望向糖豆警覺方位。
只聽林內傳來窸窸窣窣的竄動聲。
“救命!救救我!”一個陌生少年的嗓音,伴隨白裙身影從樹叢後出現,絆落向不高的斷層下,與二月拾相隔十公尺。
在那人身後有追擊者——三隻緊跟竄出的灰色皮膚小魔物,手持鏽跡斑斑的短劍揮動。
對人族來說是短劍,對它們則是長劍尺寸。個頭雖矮小,渾身肌肉紋理分明。
雙耳尖銳,牙齒交錯且鋒利,全身少毛,無不體現野蠻,穿著從其他文明種族那兒掠奪來的甲片與皮鎧。
它們正從斷層邊緣跳下,持鏽刃以身子的重力猛刺向那人。
灰哥布林?
二月拾憑借書中印象,腦海閃過這種小魔物的名稱,不過與書裡描述有出入的地方,是它們額頭刻畫著同樣的三角法印,正不安定的閃爍...
於此同時,
二月拾右手條件反射般從外套掏槍射擊。 嗒、嗒、嗒。
消音器下三聲不怎麽引人注目的迸發,子彈打入三隻灰哥布林眉心,無一例外。
紛紛失去驅使力的屍體三具,如斷線木偶落到少年身上,胳膊與腿搭著他肩膀,眉心彈孔的血液沾染白裙。
“啊——!”少年嘶聲竭力慘叫,“別殺我!別殺我!”
“他們已經死了,”殊不知馬蹄聲的接近,二月拾已經來到他身旁,“站起來吧。”
糖豆率先一步上前嗅了嗅,確認三隻灰哥布林的死亡。
這人的白裙子滿是泥土痕跡,他長著喉結...體格也比女孩子稍微健碩,骨架更寬。
嗓音雖然中性,二月拾覺得無疑,對方確實是個十多歲的少年,卻穿著女性服裝。
剛這樣想,少年掙脫的從地上爬起。
“您是,騎士嗎?”他試探性問道,聲音顫抖,驚魂未定,緊接對戰馬上挺直的身姿深鞠一躬,“謝謝您救我一命!真的非常感謝!...差點以為我死定了。”
埋頭時候,長長的棕色假發掉落,完整露出他本為男性的面龐,也為差不多的發色。
“...不是。”二月拾不打算問對方為何傳這身衣服, 畢竟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自由...
只是行商必經路上竟有灰哥布林出沒,二月拾有些擔心時常來往此路的克蘭先生。
“真的很謝謝您,不知該說什麽才好,但我現在身無分文,可以的話...您能隨我去村莊裡嗎?”
說話時,少年靠近,糖豆立即竄到他與二月拾之間,面相少年發出低吼警告。
這讓少年頓時止住,不敢動,也不敢說話,吞咽口水。
二月拾吹了聲降調口哨,糖豆聽命放松警惕,才露出和善眼神,坐地伸縮舌頭。
少年延續從灰哥布林追擊下逃亡的驚心動魄,這才漸漸緩和。
“它不會咬你,繼續說吧,村莊怎麽了?”二月拾問。
“啊,我叫廉勇,家族名豐茂。”
少年忽然想起該自我介紹。
二月拾曾聽聞,包括人族在內的部分種族有使用「家族名」,和自己原來世界的「姓氏」類似,但森民不曾使用。
“我想感謝救助我性命的您...騎手先生...”廉勇抬眼,仿佛在懇請著什麽。
“二月拾,我的名字。”他回應。
“二月拾先生,”廉勇點了下頭,“所以懇請您隨我去村子裡,村裡人會拿出謝禮...現在我身上可算是空無一物,很抱歉讓您看到這身奇怪的著裝,事出有因。”
“謝禮就免了,”二月拾瞧了瞧灰哥布林屍體,他們額頭上的三角法印似曾相識——書中介紹過的操控法印,“不過請你告訴我這些灰哥布林是怎麽回事,附近還會出現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