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為財產保護部分,第九十二條規定,當衛兵無法及時阻止損害發生時,身為目擊者的公民可作出見義勇為、阻止施害繼續發生的行為,並且不承擔行為所造成的後果。”二月拾接著說。
他直視主法官眼睛,後者扶了一下圓圓的鏡片,瞟兩眼鄰桌正翻閱厚厚法典以查證的副法官。
過去很少發生類似案例,受審人提到的那兩條,法官與眾多陪審人很難第一時間想起。
陪審席位上的公民已經坐到了第27個,在二月拾話音落後,他們因感歎導致議論聲更大了些。
“什麽見義勇為...!野蠻的人族!”凌的母親低聲咒罵,若不是丈夫一再阻攔,她又將開始大聲嘶吼。
流雲長老對二月拾稍稍瞪了下眼,與其他陪審人一樣對這位小小年紀卻能立即背出法律條文應變的孩子刮目相看。但出於對外孫偏袒,他詫異的眼神消失得很快,外孫被傷害得實在太慘不忍睹,那不是真正的見義勇為者能做出來的事...
翻閱法典後,兩位法官交頭接耳商討,讓審判中斷片刻。
“咳咳,肅靜。”討論完畢,主法官再次敲響木槌。
在副法官的示意下,陪審席上兩名學院教師,與五名學生站起身來。
“受審人說那兩條確實記載在法典中,可是,你聲稱阻止施暴的繼續進行,該行為應當在阻止達成時生效,超過這一范圍的一切行為,都不該被定性為「見義勇為」,你阻止三名學長對冰原犬可能的施害成功後,繼續對其中的凌進行痛擊,陪審席上的幾名師生都可以作證,接下來我將你對受害人造成的傷一一念出。”
主法官從傳信人那兒接過一張剛剛準備好的單子,分別列出了凌的傷勢,這才鑒定完成不久。
“你重傷了受害人的四肢,受害人左腿肌肉挫傷,右臂骨折,是否承認。”法官念道。
“是的,否則他將繼續用這些部位反抗。”二月拾從容回答。
“那在受害人失去反抗能力後,你毆打其面部,致使鼻梁錯位。”
“掰正就好了,森之眼不是還有治愈術嗎?怕什麽?”
二月拾的回答讓法官難以接受,但關於傷情的提問還沒結束。
“並且打斷了凌四顆牙齒。”
“會長出來的,我有注意打掉哪些牙,靠內的上排兩顆,下排兩顆,都是森民11歲以後才會更換的牙齒,並沒有造成他將來的損失...”
二月拾的回應沒有半點悔改態度,還將事情說得那麽輕松,凌的母親再也看不下去,她將隨身攜帶的小鏡子向二月拾丟去,歇斯底裡起來。
二月拾稍稍偏頭,便躲過投擲物,未予理會。倒是一位看守險些被擊中,驚嚇得退避一步。
流雲長老沒辦法,隻好令女婿將女兒強行帶出法庭,直到他們出去,大門關閉,庭內頓時清淨下來。
法官對二月拾的回答做好記錄,待會兒會由法官與陪審人員們進行投票處置。
“另外,關於你所說的以暴製暴正當性...我們還需證明凌等人傷害冰原犬的事情是否屬實,否則你剛剛的全部說法,都是毫無前提的。”再次商議後,主法官說,期間還看了幾眼流雲長老。
二月拾輕哼口氣,向下審判走不下去,就開始向前推嗎?從在場師生都對凌幸存敬畏的態度與行為上看,他們八成會做偽證,主張凌與另兩個學生沒有毆打冰原犬,至於冰原犬的傷,另有成因。
緊接果不其然,幾名師生眼神躲閃的聲稱,對冰原犬受傷經過毫不知情,而且提供了凌在接觸二月拾前,一直在教室上課的口頭證明,說明傷害冰原犬的不是他與另兩位學生。
二月拾默默歎了口氣,雖然私刑懲罰了凌,但自己的作為最終還是逃脫不了他們的責罰嗎?早在以暴製暴實施前一刻,二月拾就已經做好了接受最壞結果的準備,他們會做偽證來讓凌變得完全無辜,也在二月拾意料之中。
「蓄意傷害罪」,這是二月拾設想的對壞結果,但自己是個7歲孩童,即便罪名成立,也頂多退學,然後被關押兩個月,比起能為小白揍凌一頓來說,成本不算什麽。
但陪審席上一個陌生男人的舉手發言,出乎了二月拾的預料。
“我可以證明!”粗糲的聲音喊道。
那人是學院附近開設鐵器店的蒼雷,一位年過一百的森民,外貌有著不符合同齡人的衰老褶皺狀,傳聞是六十年前受落雷灼傷所致,從那時起他視災難為福分,自己改了名字。
蒼雷接著說:“小白在學院門口,被凌那幾個人拉扯到了院牆小巷內,當我再次看到小白時,就是人族小孩兒蹲在它身邊的時候,小白已經渾身是傷,現場的凌還在背後藏了隻棍子。”
“你...”法官抬頭,一時對他啞口無言。
就連長老也望他一眼,但蒼雷如磐石般的眼神毫不動搖,給流雲長老的感覺,就像二月拾給他的一樣,仿佛從小沒被教導過三長老是森之眼管理者一樣...無絲毫畏懼。
“除了我之外,他們幾個也可以證明,”蒼雷攤開手,另幾位店主站了起來,“他們都是學院附近開店的森民,平日裡見了不少凌的惡行呢...”
審判進行得很快,但在法官看來很慢,最初兩位法官都以為,破天荒的審判一個七歲小鬼,嚇破膽發抖得說不清話的小鬼,認罪速度也會極快,沒想到對方竟能熟練的搬出法律條款,讓審判在某方面來說進展很順暢。
審判結束得很快,快到楓矢趕到大法庭時,已經廳門敞開,陪審人們擦肩接踵的走出。
二月拾,不會被抓去牢裡了吧!?還是說被動了刑!?
楓矢憂心的四處張望,想找出是否有守衛們押送犯人的隊伍,但除了人頭就是人頭。
“父親。”二月拾的聲音在跟前響起。
楓矢埋頭才發現,矮小的他已經站在面前。
“二月拾!”楓矢蹲下一把摟緊他,“你沒事嗎!?他們有沒有對你怎麽樣?”
“沒事...”有些被勒得喘不過氣。
“你、你,你沒被關起來嗎!?”楓矢退回身,環顧孩子周身看看有沒有傷。
“15歲以下是不會受鞭刑呢?您在想什麽呢?”二月拾笑了笑,“我最終的處罰,只是被退學而已,不過那個地方已經沒有待下去的價值了。”
“那也很遺憾,”鐵匠蒼雷駐足在父子身邊說,“這孩子本來什麽也沒做錯,不過敢像今天一樣跟法庭和長老對著乾,真是讓我大開眼界啊,真是個勇敢的小鬼,我很欣賞!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