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鼠黨-浮港森林自由營地。
在人類入住營地後第三天,托露薇爾終於醒了,意識清楚,傷勢也恢復的不錯,立刻就能下床走動,聽到消息後伊歐菲斯立刻趕往她的帳篷。
“哦!你來啦,聽說打我的那兩個混蛋就在營地裡。”鏡子前,拿著絲巾小心避開腫起的血塊擦拭臉龐,托露薇爾臉上掛著不加掩飾的怒氣。
伊歐菲斯大馬金刀的坐在帳棚內惟二的一張椅子,擺手示意原本負責照料托露薇爾的女精靈先退出去,然後說道:“他們現在是我的客人,請你保持最起碼的尊敬。”
“在她們把我打成這樣之後?”
“我打回來了…你也沒什麽後遺症。”
女精靈嗤笑出聲:“哈!我有沒有聽錯?你在幫人類說話。我真的隻昏過去三天?你還是我認識的那個伊歐菲斯嗎?”
精靈平靜回道:“兩個人類,女的是空有武力的傻瓜。至於男的,不算他獵魔士學徒的身分,光是出身來自瑟瑞卡尼亞以東的貝爾鎮,他就與我們與人類的仇恨毫無關系。”
托露薇爾把兩柄片手劍別上腰際:“瑟瑞卡尼亞以東的貝爾鎮!?你真相信這種鬼話?”
“閱歷、談吐、潛意識的舉止習慣是騙不了人的,那個少年絕不是本地的猴子,要知道他每天都要洗澡,我活這麽久真沒見過那麽愛乾淨的獵魔士…學徒。”說到這,他的臉上露出微笑。
有些不耐煩,她把金樺木珠串成的項鏈隨意戴上脖子,語氣不善:“不管怎樣,沒問過我,你就擅自把我的部下交給他指揮,這件事我保留追究的權力。”
坐在椅子上,伊歐菲斯微微低頭致歉。“我理解你的不悅,女士,但只有你帶來的手下能正確辨識藥草,為了我們的同胞早日康復,我請求你的諒解。”
伸手握了兩下伊歐菲斯的臂膀,托露薇爾走向帳篷出口,腰上掛的松鼠尾巴一跳一跳:“等我看過他把我的草藥營弄成怎樣再說吧!”
……
對於住進松鼠黨營地,維克多感到最遺憾的事,就是隻讓伊歐菲斯承諾像在家一樣安全,沒有承諾像在家一樣舒適。
事實上,松鼠黨的生活品質在他看來只能用糟糕透頂來形容,陳舊黯淡的帳篷、簡陋劣質的工具、天然粗礪的飲食,連原本破敗不堪的凱爾莫罕都比不上。還好現在是夏天,保暖的需求並不高。
煉金術師學徒不是醫生,對於治療傷勢,他擅長的應對方式就是潦草包扎加上飲用藥水,而這需要各種各樣的藥草與繁複的製作工序。
他顯然分身乏術,於是伊歐菲斯給了他十來個幫手,勉強算是對草藥稍有了解的精靈。
相處第一天,維克多就用輾壓級的鑒別知識與效果拔群的藥劑鎮壓了這群渣渣的不服。第二天,他無私地分享配方與教導調劑贏得了這群渣渣的尊敬。
然後在第三天,當他分配完今日工作,拍手讓精靈們離開各司其職,然後開始鑽研新配方時,他的帳篷被人掀開,露出讓他印象深刻的──托露薇爾那腫起的血塊與光潔的高額頭。
……
招待她在矮桌對面坐下,沏一壺玫瑰花茶款待。
她的眼睛很漂亮,雕花紋眉襯托出黑眼珠如墨玉閃亮,配上精致的鼻子,單薄的嘴唇,看起來就不是好對付的類型,維克托想著。
女精靈右手掌心向上,置於胸前行禮,優雅從容的自我介紹道:“來自百花谷,托露薇爾.愛普.賽西爾。
” 少年微微欠身還禮,“來自瑟瑞卡尼亞以東的貝爾鎮,維克多.柯裡昂。”
她端起杯子嗅吸香氣、緩緩啜飲。然後放下茶杯,黑眼珠盯著藍眼珠,口吐芬芳:“打我的那個賤人去哪了?”
挑挑眉毛,維克多忽然有些走神的想到,很明顯自己顏值不夠高啊。然後他說:“那是個可怕的誤會,安古蘭已經為此付出代價,而她現在同樣是伊歐菲斯的客人,她像風一樣自由。”
言下之意就是不知道,還有她去哪也不關你的事。
在這個時代,客人不得傷害主人,而主人必須保護客人,這是個不證自明的風俗。而這種習慣的道德效力有時候甚至凌駕於法律之上,哪怕最讓人不齒的罪犯,也極少在作客時攻擊主家。
托露薇爾瞟了維克多一眼,沒有追詰下去的意思,自然的轉移話題:“你知道你這幾天指揮的,都是我的部下嗎?”
“知道,我和他們聊過很多事,包括你們選擇離開百花谷,出來教授外面精靈草藥與農耕知識的使命。”
她的聲音溫度變得暖和許多,“對於這點,我要謝謝你,我問過傷者的情況,也看過你傳授的配方,效果好得讓人難以置信。”托露薇爾說道。
維克多不以為意的擺擺手:“別客氣,這只是物歸原主,那本來就是你們精靈的配方,只是你們失傳了而已。”
“能自然地承認這點……你果然不是本地的猴子。那些人類巴不得抹去所有精靈的痕跡,宣布一切都是他們的文明成果!”
這句話維克多沒法接,怎麽說他也是人類的一員。
似乎察覺少年的窘迫,女精靈徑自問道:“你知道這塊土地上的人類都對精靈做了什麽吧?”
“知道, 其實很多書籍都依然有記載,人類還沒發展到開始竄改歷史。困難的點在於,不論精靈或人類,都很難不帶立場、偏見的解讀這些事……”
至於維克多,他本心是能夠理解、甚至同情精靈的,因為發生在他們身上的事情,曾經在美洲大陸上也發生過。
印地安人招待了遠渡重洋移民的文明人,文明人站穩腳跟後,刀槍並舉的宣布土地所有權,並熱情的幫助他們開化、減輕人口負擔,事情做的非常野蠻。
而狩魔世界的版本裡,人類是“天球交會”而來的外來生物,原住民精靈接納了他們,教導他們使用魔法,幫助他們立足大陸,然後人類鳩佔鵲巢,把精靈殺到文明斷代、苟延殘喘。
聽出維克多語氣中的憐憫,托露薇爾苦笑:“不管如何,我要感謝你──貝爾鎮的維克多,這幾種藥劑幫了大忙,我的同胞將因此減少許多傷殘。”
“而這些健康的精靈可能在未來射殺我的同胞,”維克多無視托露薇爾試圖解釋的表情,繼續淡淡的說道,“其實對你們種族最好的選擇是放下仇恨,躲到人類不願涉足的遠方休養生息。
這輪生存競爭你們已經輸了,更多的抗爭只會流更多的血!盡管現在說或許已經太遲,因為過去流淌的鮮血不允許你們輕易放下。”
空氣沉默許久,托露薇爾輕聲說道:“維克多.柯裡昂──瑟瑞卡尼亞以東的局外人,你的說法我很久以前聽過類似的,但我迄今仍不認同。
我不認同你說的每一個字,所以請不要再跟我談論放棄仇恨的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