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樣的夜，一樣的城堡，不一樣的是曾陪伴身旁的人已經遠去。

　　窗外月色柔柔照進房間，書桌前的拉.瓦雷第男爵.亞裡安，放下彷佛永遠批改不完的公文，捏捏鼻間，籲出一口長氣。

　　打開書桌抽屜，那裡放著一封信，信上寫著“給我的朋友，請務必確認心情平靜後才拆閱。”

　　嘴角露出苦笑，已經過去三天，現在該算是平靜下來，男爵用拆信刀劃開信封開始閱讀。

　　《寫在精致信紙的留言》

　　“亞裡安，我的朋友！還記得我們在海上參加蘇克魯斯的慶功宴時嗎?

　　那時你對我說過:‘如果生氣沒有用，那就不要生氣！’

　　我想說的就是如此，以我的觀點其實不覺得這有什麽問題，純粹的男歡女愛而已，況且他們都是成年人了，他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其實在維吉瑪……”

　　過了好一會兒，亞裡安放下信紙，難怪威克會說要等心情平靜才能看，因為如果還在生氣的話，讀這封信鐵定是火上加油。

　　不過現在看來卻能體會這位朋友的心意，其實他真正想說的就是，不用在意這件事情，他根本沒放在心上。

　　釋然微笑，將信紙在燭火上點燃，算起來今天是啟程第三天，明天威克就會抵達薩波潘，相信村長看到自己的介紹信，也會給予幫助，衷心希望他一切順利。

　　……

　　一樣的夜，一樣的月光，不一樣的道左宿營。

　　盡管舒適程度不可能像在城市，不過少年也不會刻意薄待自己。反正草藥包裝的下，有這條件自然是帳篷寬敞，寢具溫暖，飲食都在水準線上。

　　營火堆旁，維克多拿出“傳聲器”摩娑擦拭，這是幾天前跟凱拉達成協議後，向她借來的工具，功能是讓兩人隨時通話。

　　可以隨時通話?簡直是神器般的存在！

　　當然沒這種好事，這麽方便的道具有許多限制，比方訊號距離有限，通話時間消耗魔力，還有言談聲音失真，容易受到干擾…等。

　　所以這個從精靈遺跡淘到的玩意，雖然號稱秘寶，實際上她平常也沒在使用。

　　不過盡管有許多缺點，但這支土製無線電的實際意義，仍舊讓少年非常喜悅。

　　至少他現在也算國王等級的待遇，有個法術顧問可以隨時谘詢，哪怕態度不是很好，但是只要自己說些好聽的哄哄她，她還是願意幫自己解答。

　　又或者是像現在，睡前通過傳聲器交流，詢問拜托凱拉探查的情報。

　　將外觀是六角形鐵盒，神奇的魔法器械放在膝上啟動，維克多對準像是麥克風的位置，“嗡嗡…嗚……測試測試，有聽到我說話嗎?這裡是海邊的英俊哥，聽到請回答。”

　　沙沙聲響持續幾秒後，凱拉完全失真的聲音響起:“一對一通話沒必要使用代號，還有你也不想想現在幾歲，為什麽要取這麽白癡的稱呼?”

　　“你真想知道嗎?坦白講，我心中有個年輕的靈魂，嚴格來說今年才兩歲半！”

　　“(一個淑女絕不會說的字眼)，……你果然是個傻瓜。”

　　注視火堆劈啪，少年嘴角含笑。

　　“真實的宿命就是被扭曲。話說我在薩波潘附近，明天就會去找村長，拜托你的事情有消息嗎?”

　　泡在溫水浴池，女術士撥弄水面花瓣。

　　“……騎士團的情報我不曉得，不過王室這邊，最近是有零星幾起山林碎屍案，最早發來通報的，確實就是薩波潘，之後幾起都是在它周邊，不過全都沒有後續追蹤……。

　　該死的！羅德裡克在搞什麽?雅妲也不在乎的模樣，看來得跟國王建議，把塔勒再弄回來。”

　　“沒關系，知道碎屍案起源就很有幫助。至於塔勒先生還是不要回來的好，他對我的偏見實在太深，我衷心希望他多休息幾年，相信貴族們也都這麽想。”

　　啜飲費歐拉諾玫瑰紅，維克多說話時，一本正經的虛偽演出歷歷在目。

　　“是不是偏見我們都很清楚！還有別忘記你現在是我的合作者，應該學習著為泰莫利亞設想，不適任的情報主管就該盡快讓位。”

　　閉上眼睛喝口牛奶，凱拉講話時凶巴巴的模樣，也很容易想象。

　　接著兩人再閑聊一陣，確認維吉瑪周邊沒什麽大事，松鼠黨例行的恐怖活動，下水道跑進一隻石化雞蛇，村莊發生嚴重的鬥毆事件之類的，他們結束通話。

　　……

　　維吉瑪──從浴池裡走出來，魔法靈光閃爍，衣服迅覆蓋住女術士身體，接通特莉絲傳來的千裡鏡通話，凱拉將最近發生的事情都告訴她。

　　從國家大事講到宮廷八卦，從尼弗迦德的騷擾，到羅德裡克的無能，奇怪的新型怪物，甚至包含前幾天在花園撞到弗爾泰斯特王野餐的糗事。

　　巨細靡遺的溝通，自然不會遺漏維克多交給菲麗芭的預言。但出於某種難解的心態，她並沒有問特莉絲關於傑洛特的事，也沒有告訴對方，從少年口中獲得的詳細解答，她想獨享這個秘密一小段時間。

　　另一邊──收好傳聲器，少年隱隱閃過疑惑，印象中那位百合騎士羅德裡克也算是精明強乾，就算隔行如隔山，也不能做的如此稀松，特莉絲似乎也跟自己抱怨過。

　　鑽進帳篷，維克多沒有著急躺平就寢，剛剛與凱拉的對話，她提到讓少年要為泰莫利亞多考慮，猛然勾動他某些心事，於是他瞑目正坐，開始冥想。

　　萬念俱寂，問道本心。

　　雖然對凱拉講的很有把握，但他其實沒有表現出的那麽胸有成竹，他根本就不知道泰莫利亞是怎麽滅亡的，與女術士的合作關系，可說是在空手套白狼。

　　或許旁人會以為他能夠持續獲得啟示，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預知能力的上限早就鎖死。

　　接下來還能用的先知，大概就陶森特公國，那裡是“資料片血與酒”的發生地。

　　至於“石之心資料片”，發生的背景是要等南北再度開戰，才可能派上用場。尤其是在威倫區域，開戰後當地會有無數場合可以讓他先知先覺。

　　但是如果能夠幫忙，他不介意在力所能及的范圍內協助，甚至阻止泰莫利亞毀滅，那些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上的先知，不要也罷。

　　預言什麽的影射某場暴亂或火災就好，畢竟尼弗迦德入侵，曾經旅行經過的威倫地區，將會秩序崩潰陷入混亂，化作食糧短缺、弱肉強食的悲慘世界。

　　考慮清楚對泰莫利亞的態度，另個煩擾維克多的問題，就是時間。

　　很多征兆都在暗示，少年的時間已經不多，最明顯的就是“霍桑”逝世。

　　謀殺事件的發展有其必然性，他不會以為阿爾方斯因為認識自己，就智商降低，導致提早被他兒子塞浦利安乾掉，應該勇於承認，原先評估的五年發展過於寬松樂觀。

　　必須做好最壞打算，恐怕未來甚至不會有平和的三年，可以讓煉金術平穩晉升大師、甚至賢者。

　　最後需要煩惱的，就是命運之劍的鋒刃，利維亞的傑洛特，本土名偵探柯南，他的出現代表死亡與風暴就在身邊。

　　按理來說，他會在接下來的幾年，隨著歷練與遭遇，喚醒失去的記憶，重新變成那個爸氣凌雲、有女兒就無敵的“白狼”。

　　問題是獵魔士居然被維瑟米爾派來維吉瑪，這讓少年感到有些心虛，去年自己在泰莫利亞首都搞風搞雨，各種大乾快上、蝙蝠亂飛，也不知道是否有搶奪到傑洛特的機緣，會不會影響他恢復記憶的時程。

　　當前算是倒在蝴蝶效應的，最顯著就是布蘭王，不過也在“都瓦克因”努力下，硬是把史凱利傑險些出軌的列車開回正途……，所以…大概…應該算是沒問題。

　　“不要畏懼改變，失控又不會怎樣，我們壓迫眾生！”

　　……！?

　　“柯裡昂！剛剛是你嗎?”

　　睜開眼睛……萬籟俱寂。

　　搖頭苦笑，正常人果然不該自言自語。

　　仰躺上床，維克多安然熟睡，像嬰兒般一覺到天亮。

　　……

　　薩波潘，位於龐塔爾河以南，泰莫利亞境內的小村莊，以手工藝作品聞名，尤其擅長雨傘製作。

　　早上維克多踏進鎮裡閑逛，村莊並不大，村民往來頻繁，所以他剛采買好幾根竹傘，村長就已經聞訊而來。

　　他身形高大魁梧，讓少年有些驚訝，自己體格已經算很優秀，但村長卻更勝一籌，而且還是個光頭。

　　他沒有胡須，身穿漆黑長袍，聲音低沉沙啞:“你好，遠方來的旅者，我是村長鮑爾曼。”

　　“維克多.柯裡昂，也許你需要先看看。”少年笑笑，把亞裡安寫的介紹信交給對方。

　　出乎意料的，這位偏遠地方的猛男村長居然識字，他接過信很快的閱讀完畢，然後臉上堆出親切笑意。

　　鮑爾曼擺手招呼維克多，往村中深處走去，“感謝梅裡泰莉，我這就為你安排休息的地方，關於這段時間發生的恐怖，村民們都很害怕，能夠獲得大師協助，真是太好了。”

　　少年摸摸鼻子，跟隨村長沿著小徑行走，雖然最近兩天應該沒有下雨，但是空氣卻有些潮濕的感覺。

　　鮑爾曼邊走邊說道:“事情最早是發生在半個月前，出外砍柴的克裡斯沒有回家，我們出去探查，只找到一灘血跡，還有一些碎肉骨頭。

　　接下來每過幾天就會發生一次，死者都被吃得七零八落，所以現在大家平常沒事都不敢出村，要出去也是團體行動。”

　　維克多心裡頭估算一下時間，也就是說那群強盜，幾乎是剛搶走秘密，回來就開始進行動物實驗。

　　而實驗物出現在森林中的原因也很可疑，如果是管理不當，那很糟糕，如果是故意的，卻更麻煩，那表示那些強盜，有意識的在試驗生化武器威力。

　　話說在泰莫利亞比較知名的匪幫，少年隻曉得維吉瑪的火蜥蜴還有公羊這兩個幫派，心中這麽想著嘴巴就問了出來:“村長，你知道火蜥蜴幫嗎?有沒聽說他們在附近活動?”

　　維克多注意到，提到火蜥蜴幫的名字時，鮑爾曼高大的背影震動了一下。

　　“不！沒有，我從來沒有聽說過。”村長這麽回答。

　　欲蓋彌彰的回答，完全沒聽說火蜥蜴幫的回答，反而更加可疑。

　　挑挑眉毛，維克多壓低聲音:“不用畏懼他們，照實說就可以，我背後站著維吉瑪的大人物！我其實是奉他之命前來調查的。”

　　少年刻意沒有清楚說明大人物是誰，就是要給村長施加壓力，未知帶來恐懼，像這種鄉下地方的村長講出特定的姓名，不一定能威懾到他，但是隻講首都大人物，其它給他自己腦補，效果肯定非常顯著。

　　果然聽到維克多說的話，奧特曼高大的背影又震動了一下，停下腳步過了一會，“……，抱歉，我真的沒有聽過。”

　　少年沒有繼續逼迫， 還不知道火蜥蜴幫扮演的角色，但他已經確定，這個村必定有問題，看來今天晚上必須住在這裡，也許村長半夜會私下給些情報。

　　維克多的心情此刻稍微有些急切，他希望能盡快抓到蛛絲馬跡，確定必要打擊的目標。

　　因為從看到喪屍犬開始，他就非常擔心那些架空想象，如果繼續留在不懂得敬畏生命的人手中，可能會造成極為惡劣的後果。

　　譬如他印象深刻的某篇──

　　《青草藥劑猜想之其四》

　　進化，有些人會解釋成良性變異，對錯我持保留態度。

　　但牽扯到器官變異，可信的本質就是用進廢退，我們可以在洞窟中發現，黑暗生物的眼睛多半極弱甚至沒有，它們使用其他器官，靠聽覺或嗅覺取代視覺。

　　普通的狩魔獵人，在突變中是五感全面提升，但是我猜測，倘若眼睛毀損無法參與變異，作為代償……

　　……完全依靠敏銳的聽覺，或許走路、奔跑、甚至連呼吸和心跳聲都難逃過他的耳朵?

　　我不知道，我認為也許是對殘障者的福音，不過首先得解決這該死的低下成功率。

　　──海邊的英俊哥.筆於凱爾莫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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