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對於誰,失去記憶都是很殘忍的事,沒有過去的人幾乎沒有行動能力。
幸運的是,白狼.利維亞的傑洛特沒有失去對話與判斷能力,而且身處友善的環境──凱爾莫罕幫助他與世界重新接軌。
經過特莉絲一個多月的治療,盡管仍沒有恢復記憶,但從他們的親切態度,傑洛特可以確信凱爾莫罕的獵魔士,這些與他有相似貓瞳的人,確實是過去生死相托的夥伴。
而他們口中講述的白狼,一件件神秘傳奇的經歷,也能作為他定位自身的參考,雖然他還沒有太多實感,就像在聽旁人的故事。
這天午後,面容剛毅嚴肅,白發稍微整理綁在腦後的傑洛特,站在塔樓高處,俯瞰凱爾莫罕外庭,多數訓練器材都在那裡,包含鍾擺、風車、木梳樁還有許多訓練假人。
狼派獵魔士們與學徒正在此處活動。
輕微禿頭的蘭伯特,在用磨刀石磨劍;讓刀疤毀容的艾斯卡爾,則在與板寸頭雷歐對練。
按照他的說法,他之前教育的學弟──維克多已經完全長歪,變成會跟國王稱兄道弟的家夥。所以這次肯定要好好培訓,將雷歐教育成一個優秀踏實的狩魔獵人。
話雖然這麽說,但是傑洛特能感覺到,艾斯卡爾非常喜歡那個沒回來的學弟,而蘭伯特或維瑟米爾提到維克多時的語氣,也是不加掩飾的自豪與寵溺。
下方蒼老的狩魔大師站在旁邊,蒼老的只是外觀,正精力充沛的監督學徒動作,從這裡都能聽到他的指導,“錯誤!你格擋失誤了。我一直重複這點。急轉身,之後通常都連接後回旋格擋,幾乎總是!”
接著雷歐調整架式,與艾斯卡爾重新對戰,眼前的景象,觸發傑洛特心裡某種熟悉感……,他邁開腳步往下走去。
“很熟悉的畫面不是嗎?讓你想起些什麽?”說話的人是特莉絲,白狼沒有驚訝,他敏銳的聽覺早就發現她從後方靠近。
特莉絲.梅莉葛德,他醒來後見過最美麗的人,淺藍色的眼睛、臉上有點雀斑,嘴巴下方有顆美人痣,一頭火紅在腦後盤成發髻,低胸雪白襯托藍寶石的護符燁燁生輝。
經過這麽多天的相處,不僅只是外觀美麗,特莉絲對傑洛特毫不設防的親密態度,令他難以抗拒的被她深深吸引。
兩人並肩走向外庭,白狼回答她的問題,“不太多,往下看,我知道他們在移動…急轉…格擋…切…砍劈。相似的貓瞳,還有他們親切的態度,我知道我屬於他們。”
女術士微笑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這些認知進步喜人。
“還有…在見到你時,好像有種說不出的熟悉感,我知道你對我很重要。”
猛然聽到白發獵魔士這麽說,特莉絲一震,喜悅地停住腳步,“傑洛特,你…我…我們過去……。”
就在她們說話的時候,冷不防城堡外面,忽然寒鴉驚起,注意到這個情況的蘭伯特,無意識看向敞開的外城堡門。
某種微妙的危險直覺閃過腦海。
拋下磨刀石,他提著劍緩步。
謹慎穿越門洞,來到吊橋旁。
在那邊,他看到好幾個,一看就不懷好意的武裝分子。
領頭那個人看到蘭伯特,“等一下其他人,他就一個人,教授答應我們,每個怪胎的頭都可以換到五十奧倫!”
微禿的獵魔士很高興的發現,盡管這群對手全副武裝,手拿各式鏈錘刀劍,但是他們腰間都沒有十字弩,不幸中的大幸。
接著幾個按捺不住的襲擊者,忽然猛衝過來,蘭伯特立刻阿爾德法印打飛一人,鋼劍由下而上砍殺一人,回旋踢把第三個人一腳踹下吊橋。
接著面對一湧而上的敵人,他火速後退,大喊出聲:“維瑟米爾,有人來襲擊!”
經歷過上一次凱爾莫罕大屠殺,維瑟米爾從來不曾忘記當年的慘劇,所以一聽到蘭伯特呼喊,意識到發生什麽事,他立刻跑到城門旁,覷準時機放下閘門。
同樣聽到呼喊聲,傑洛特與特莉絲停下對話,趕到外庭,恰好見到襲擊者被落下的堅固閘門截成兩批,前面衝進外庭的這一批,敵人數量只有八人,在場獵魔士有六人,加上女術士的協助,六對八不是什麽困難的數字。
大步向前,從假人身上拔出練習劍,傑洛特隨手舞動劍花,確認重量與重心位置,然後加入戰圈。
他自己沒有發覺不對,但旁觀者都清楚認知到,白狼的動作兼具華麗、速度與實用性,那是他被稱為“皮魯埃特”的劍術風格,身體記憶顯然不曾忘記。
流暢的舞動回旋,架開襲擊者手中的劍,然後斬首。
連殺兩人後,困在外庭的入侵者已經全滅,傑洛特注意到自己沒有分毫不適,呼吸沉穩心情平靜。
隔著城門,外面的撞擊聲、喊殺聲,若隱若現。
“傑洛特,你覺得怎麽樣?”維瑟米爾問到。
回顧方才劍出無我的砍殺手感,他向狩魔大師點點頭,“再好不過。”
維瑟米爾接著問道:“這裡有誰曉得入侵者的身分嗎?”
特莉絲:“普通的劫匪絕對不會攻擊凱爾莫罕,他們甚至找不到地方。”
“我們當然知道這件事!梅莉葛德,能不能說些我們不知道的,或者你何不試試魔法佔卜?”微禿的狩魔獵人陰陽怪氣。
女術士沒好氣的頂回去,“混蛋!你很快會看到的,蘭伯特。”
見他們倆又有開始鬥嘴的趨勢,維瑟米爾及時打斷,“夠了,我們必須確認其他可能入侵的通道,到上面的中庭去。”
他們一行人很快的跑近中庭,就在這時候,卻突然聽到外城門傳來劇烈的碰撞聲。
傑洛特:“他們該不會是要破門而入吧?”
“沒有衝撞木樁,他們再試也沒有用的,他們怎麽也不可能……該死的,那是什麽怪物!”雷歐忍不住吃驚地問道。
眾人居高臨下能清楚看到,城門被轟然撞開,闖入的怪物體型巨大,四腳著地,頭部呈三角形自由轉動,複眼突出,長觸角呈絲狀,由多個節構成,修長強壯的前肢就像鋒利的鐮刀,隨手揮舞就輕松把訓練假人砍成三截。
維瑟米爾大師回答,“巨魔螳螂,一種很凶猛的野獸。”
而在這隻巨型凶獸的後面,有個法師正操縱著它,他臉上蒙著面罩,但露在外面的光頭滿布紅斑狼瘡,特征非常明顯。
特莉絲瞬間認出這個危險分子,“薩佛拉!我知道他,一位瘋狂又有野心的法師。”
伴隨著城門破開,大批襲擊者衝進凱爾莫罕。薩佛拉抬頭看向狩魔獵人與女術士,舉手比出割喉手勢,接著施展魔法驅使巨魔螳螂向前攻擊。
“他們要攻上來了,快往裡撤。”艾斯卡爾說道。
可就在這時“砰!”的巨響,通往中庭的閘門猛然落下,傑洛特遠遠看到,已經有十多個侵入者進到中庭,就是他們放下鐵閘,將獵魔士一行人關在中庭與外庭間。
領頭的人是個戴深色圓眼鏡的傭兵,他露出殘酷的笑容,向獵魔士一行人揮手打招呼,接著轉身向城堡走去,與他同行的還有個瑟瑞卡尼亞人,他黝黑的皮膚,加上全身刺青並打洞穿環的審美,絕不可能被錯認。
“糟糕!居然還有更多人,我們現在被關在外面,會被前後夾擊的。”初次遇到這種場面,雷歐有些不知所措。
特莉絲語速很快的說道:“那個戴眼鏡的人是教授,職業謀殺者,而他旁邊那個瑟瑞卡尼亞人,我感受到強烈的魔法,那是一個術士。”
“我聽說過這個教授,他在瑞達尼亞泰莫利亞,和科德溫都被通緝,他是個真正的敗類。”艾斯卡爾補充。
蘭伯特:“先別管裡面的家夥,關注外面的危險,梅莉葛德,我想知道你能不能解除薩弗拉的魔法,讓那隻巨魔螳螂解放,其他的部分狩魔獵人會搞定。”
“我會試試看,但我不能保證。”特莉絲說著檢查施法材料,戰鬥開始的太過突然,手邊欠缺強力魔法的媒介。
在這個緊急時刻,狩魔大師維瑟米爾依然鎮定,不慌不忙的的製訂行動方案,“巨魔螳螂非常危險,但是它害怕巨大的噪音,敲響中庭的銅鍾能有效干擾它的行動。
我們必須想辦法打開鐵閘,艾斯卡爾、蘭伯特,你們與我擋住巨魔螳螂和盜匪,雷歐跟在我們後面保護特莉絲施法。
傑洛特!你順著牆壁爬進塔樓,那邊有個通道前往絞盤,去幫我們打開通往中庭的閘門。”
“讓我一個人去嗎?”傑洛特有些疑問,他還不相信自己的實力。
維瑟米爾:“他們只是盜匪,雖然其中一個人可能比較聲名狼藉,但沒有人能夠阻擋你的腳步,你必須把閘門打開,我們都在這等你,祝你好運,白狼!”
當狩魔大師說出“白狼”的時候,忽然間傑洛特有種陌生又熟悉的感覺,彷佛曾經無數次遭遇危機,無數次聽到白狼,而他從不讓夥伴們失望。
──他忽然感覺自己能做到。
傑洛特沒有再說什麽,很快沿著陡峭牆壁攀援而上,才剛跳進塔樓,五六名匪徒已經呼喊著衝殺而來。
握住手中的鋼劍,狩魔獵人深吸一口氣。
“皮魯埃特”,這個名字來源於舞蹈,原意是靈活的旋轉,也是白狼劍術的精髓。
鋼劍在他手腕輕盈起舞,配合著特殊的步伐,他輕盈致命的旋轉,把全身的力量,以及旋轉的慣性迭加在手中武器。
破空聲響,血雨漫天,連續的砍殺盜匪,在戰鬥中他發現到自己運劍的技術越來越熟練,周圍環境也越來越熟悉,過去生活的片段若隱若現。
且戰且走,最後他跑上樓梯的時候,石階突然的坍方阻斷盜匪的追擊,他即時跳過坍陷的部分,而追擊的他的盜匪可沒有那麽好運,他們摔得頭破血流。
及時趕到絞盤前的傑洛特打開城門,在前庭浴血苦戰的夥伴們,很快撤退到中庭,斷後的特莉絲施展魔法轟塌城門,將缺口徹底封死。
終於又獲得短暫的喘息時間。
蘭伯特興奮的上前擁抱白發獵魔士,“老天!傑洛特,你居然沒死,你還活著真是個奇跡!”
“我差點摔死……你應該先告訴我那段台階快要坍方的。”傑洛特有些不習慣微禿獵魔士的擁抱,但也沒有掙扎。
維瑟米爾:“蘭伯特、艾斯卡爾,你們前幾天就應該修理好石階。”
“拜托,我們可不是石匠,而且要是修好了,剛剛就沒辦法阻隔盜匪。”蘭伯特說。
聽到這倒果為因的賴皮,幾個狩魔獵人包含學徒,不約而同的大笑起來。
特莉絲沒辦法理解他們的笑點,直接打斷輕松的氣氛,“還不到放松的時候,教授和另一個法師還躲在堡壘裡,我大概能猜到他們來的目的,面對事實吧!狩魔獵人,他們來這裡搶劫你們!”
維瑟米爾攤手,“特莉絲,孩子,我們沒有值錢的東西,就幾把不錯的武器,雪狐皮、熊皮?”
“我指的是煉金實驗室,你也知道的,有人想要你們的突變誘發劑,我承認,曾經我也很好奇。”
蘭伯特直接頂撞:“你這個結論也下的太快!”
艾斯卡爾,“不過特莉絲很可能是對的,雪狐皮或是熊皮不值得出動兩個法師,惟有藥劑配方具備這樣的價值!”
傑洛特沉默不語,他正沉浸在記憶的碎片中。
其他人不約而同看向狩魔大師,等待他的決斷。
“一次處理一件事,我們不能將背後弱點,暴露給一個強大、且率領一隻巨魔螳螂的法師,他叫薩佛拉?”維瑟米爾嚴肅說道。
特莉絲:“是的,但也不能讓盜匪就這樣進入研究室!”
“你說的沒錯,孩子。”狩魔大師認可女術士的說法,“其他人留在中庭作戰,有銅鍾幫忙,巨魔螳螂沒那麽危險。傑洛特,你比較擅長與法師打交道, 去確認這個法師要些什麽,雷歐會為你帶路。”
“只是偵查還是?”這回傑洛特沒有猶豫,只是確認。
“沒有人會為他們其中幾人失去生命而感到難過!你自己決定吧,白狼,記得照顧下雷歐!”
“我可以照顧好自己!”雷歐大聲說道。
傑洛特表情沉著:“我們會觀察裡面的狀況,然後很快回來,不用擔心。”
維瑟米爾拿出三罐藥水交給傑洛特,“這是雷霆,喝下它你的身體會繃緊,腎上腺素流動,可以加強你的力量。”
“有什麽副作用嗎?”白發獵魔士問道。
“幾乎沒有,這是維克多改良的版本,再來黃褐色貓頭鷹,提高精力恢復速度,這兩瓶現在喝掉。最後這瓶是受傷時候喝的燕子藥水。注意這些都是狩魔獵人專用,雷歐不能喝的,我們會在這確保沒有其他人衝進去。”
維瑟米爾很快交代完,注意到女術士躍躍欲試,想跟進去堡壘,狩魔大師阻攔下她,“特莉絲你留下幫忙我們,以免薩佛拉又想到什麽新點子。”
不能跟隨,特莉絲上前擁抱白發獵魔士,湊近他耳朵低聲說道:“傑洛特拜托!千萬小心那個瑟瑞卡尼亞法師,他給我的感覺非常危險!”
“小心教授!我聽說他是專家,終結過十七條生命,”艾斯卡爾從旁溫和叮嚀,“我知道你擅長和法師、盜匪戰鬥,但小心無大錯。還有雷歐,不要忘記我是怎麽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