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梅爾山脈南麓,尼弗迦德帝國那賽爾行省,這日烏雲密布,天空下著傾盆大雨。
萊德布魯尼鎮石造的總督府中,往常寬敞舒適的座椅,今天彷佛變得粗糙膈應,總督福爾科·阿特維爾德坐在主位,臉上掛著厭惡與不耐,因為他對面坐著臭名昭彰的瓦提爾·德·李道克斯子爵,而子爵背後則是更讓他惡心的“教授”海耶斯.布倫登──一個多國通緝的謀殺犯。
端起葡萄酒啜飲,福爾科獨眼睥睨,掃過面前兩人,“棕發綠眼的單身女子?聽著,食腐的鬣狗!你知道萊德布魯尼每天有多少人進出嗎?發揮你的專長去調查一下,等你知道,就會曉得問我的問題有多愚蠢!
我沒什麽可以告訴你們的。現在帶著你背後的人渣滾遠點!越快越好,滾出我的城鎮,這裡沒有你們要的東西!”
拇指與食指搓揉人中,這是李道克斯子爵極度憤怒的表現,但是他知道自己奈何不了對方,阿特維爾德閣下不僅是總督,更是地區首席裁判官,皇帝最信任的實權總督之一。
他執政的嚴謹,自我要求的苛刻,連最厭惡他的人都無話可說。而在內心深處,子爵甚至敬重對方,雖然他不理解間諜活動的價值,但這是個獻身帝國的鬥士、隻效忠於恩希爾皇帝的忠誠執法者。
“閣下,我無意與你爭辯,但我想你對情報機關的工作范圍有些誤會,我們不僅進行對外的滲透工作,同樣負有對內的監管責任。情報機關是皇帝統治的眼睛,所以…請幫助我們!”
“……子爵,我不知道你怎麽想的,但是統治依賴的不是特務,而是法律!繞過法律的特務行動,只能帶來短暫的優勢,不會帶來長久的勝利,即使在皇帝陛下面前我也是這麽說。”
微微皺眉,提起這件事瓦提爾就有些生氣,就是福爾科這個王八蛋在述職的時候這樣講,害本年度情報部門的預算下降百分之十!只有短暫的優勢又怎樣,短暫的優勢積累起來,就能獲得輝煌的勝利!
氣氛一時僵硬,兩人沉默了好一會兒。
終於福爾科長出口氣,放下酒杯,“說吧!你還想詢問什麽?”語調和緩許多。
感受總督的態度變化,李道克斯子爵微微一笑,“想請教關於狩魔獵人維克多.柯裡昂的事情,據說他在本地有做過一些粗淺的工作。”
……
一段時間後,瓦提爾先生帶著他的手下“教授”離開總督府,傾盆大雨仍然沒有停歇。
瞥了教授一眼,瓦提爾撢撢鬥篷,平常那邊是肩章的位置,“布倫登先生,你看起來有話想說?”
戴著圓黑墨鏡的教授謙卑鞠躬,“是的閣下,我想說的是,這老家夥對您如此無禮,或許我可以私下給他一個教訓?”
“啪!”瓦提爾重重一耳光打飛教授的墨鏡。
“海耶斯.布倫登先生,我會忘記你說過如此愚蠢的話,但你得記住不要再犯!”李道克斯子爵悠悠說道。
臉上帶著通紅掌印,“教授”躬身不動。
“現在去吧!帶著你的手下,潛入‘陶森特’為我找到坎塔蕾拉──卡席雅.凡.坎亭。萊德布魯尼毫無蹤跡恰恰足以證明她就躲在陶森特,找到她,除掉她!與她在一起的人也格殺勿論。”
“那麽閣下,關於獵魔士維克多的事情?”
“狩魔獵人的事情與你無關,沒必要就別招惹他,我另有打算。但是如果他找上你,我也不會禁止你還手。
在達成任務的前提下,我允許你動用一切手段!當然我必須提醒你,就像那些‘遊俠騎士’一樣,你們也不過是一夥‘流浪犯罪者’,如果你們失敗或者暴露,官方不會承認你們的存在,帝國從來不曾派遣情報人員進到陶森特。”
“教授”海耶斯.布倫登低聲說道,“你的意志!”說完他倒退離開。
看著他遠去,子爵輕輕搖頭。除去政治上的理由,他不進去陶森特,還有另一個不足為外人道的原因──進到陶森特的情報人員,很容易發生意外。
而經常意外,就不是意外!
……
當某人放狠話拒絕某事物時,往往不久後就熱情擁抱該事物,這種現象我們稱之為“真香!”
──節錄自《人類的本質》薩琵恩斯.伊格尼斯
……
陶森特公國.首都鮑克蘭從十天前開始,刮起一陣旋風,因為一個煉金術士來到這片土地。
老實說剛開始多數人的態度,都是觀望的、也是拒絕的。但沒不久,當第一個吃螃蟹的人出現──帕爾梅林.勞恩法爾騎士,頂著一層短短的灰發出現在宮廷後。
──真香!
雉園旅館的老板高興得不得了,因為不斷有貴族前來約見“凱爾卓的維克多”,而有時煉金術士外出,有時正在接待他人,貴族等候的時間自然不吝消費。
必須重點強調的是,他們都是仰慕史凱利傑第一騎士的風骨典范,特來與他結識交往,絕對不是來買藥的。
就像現在,又一位撲空的貴族接受自己的建議坐下點餐,既然沒能相逢,那就吃飽再走,說不定剛好能等到煉金術士回來。
而雉園老板心心念念的煉金術士與他的隨從,此時正在前往下城區(拉索莫爾)路上,他們的目標是到“掉書袋酒館”,尋找一位查爾斯·蘭佐諾先生。
據說在下城區的墓園,最近晚上半夜不斷傳來噪音──哀號、叫罵與打架聲,把周遭的人都快逼瘋,可是談到出錢,住戶委員會沒人願意負起責任。
於是查爾斯先生刊登告示,征求任何有辦法解決問題的人,他願意自己出錢給付報酬。
踩著輕松的腳步,幻影旅團走進掉書袋酒館,安古蘭遊目四顧,接著指指樓上。等他們上到二樓,她又指指角落一個衣衫價值不斐,但是雙眼深陷,形貌頹唐的中年人。
這是鷹眼視覺的效果,在她三十碼領域裡,頹唐的中年人查爾斯·蘭佐諾先生,身體周圍散發的白色輝光──代表信息來源,鮮明出眾到無所遁形。
拍拍安古蘭肩膀,放她去樓下先點些東西吃喝,維克多邁步走向委托人。
過去十天,鷹眼視覺與超凡五感聯手,安古蘭的鷹眼視覺,任何人對她的善意惡意清晰明確、內建尋找資訊源功能,配上維克多超凡五感的搜證技巧,做起城市裡的日常委托完全是雷霆萬鈞!
比如老奶奶的貓遺失,維克多鼻子聞一聞,就沿路追過四個街區,逮到誘拐者──一個六歲小女孩。再如某個珠寶竊案,抵達現場安古蘭剛做完自我介紹,就把維克多拉到旁邊提示委托人發出紅光,八成是賊喊捉賊,接著當然是神速破案。
總之經過這段時間的積累,不只是煉金工房,幻影旅團在鮑克蘭也算是薄有名聲。
坐進查爾斯先生的對面位置,獵魔士的變異眼睛與背後雙劍,直接讓委托人信心大增。
……
第二天中午,維克多神清氣爽,再次坐到查爾斯先生面前,“我已經完成工作了,往後墓園應該會保持安靜。”
“呼,感謝你的幫助,又可以回我自己的床上睡覺了,掉書袋酒館最近也吵到讓人難以忍受,顧客的鼾聲簡直跟豬叫沒兩樣!”查爾斯握著獵魔士的手,滿懷感謝地問道,“告訴我,墓園究竟是什麽東西在作怪?是恐怖的食屍鬼或其他怪獸嗎?”
維克多有些驚訝對方的熱情,不愧是陶森特,居然敢握獵魔士的手,“…都不是…開始時沒料到你們的習俗會用部分財產陪葬,於是我被迫先鏟除掉一批盜墓者。
原本以為解決問題,不過等到半夜噪音如故,才發現其實是夫妻吵架,剛下葬不久的科倫汀夫人,與她的丈夫重逢,忍不住就很多往事進行激烈的意見交換!”
“嘶!是妖靈嗎?手拿長劍與燈籠,吐著長長舌頭的那種?”查爾斯驚呼出聲。
維克多笑笑否定,“不!只是普通幽靈,看上去與生前幾乎沒有不同,我幫助科倫汀先生換個住所,他們倆就都很滿意,並同意往後保持安靜。”
“就這樣?天哪!他們吵得比交配的臭鼬更可怕,這裡有多一些錢是給你作為補償,抱歉為這點小事佔用你的時間。”
“謝謝,很高興為你服務。”
……
區區五弗羅林的額外獎勵,本身不算什麽,重點是委托人尊敬的態度,讓狩魔獵人心情大好。
於是夥同安古蘭閑晃回上城區,經過洛利維爾廣場時,乍見熟悉的展覽看板,喚醒先知記憶的維克多當場決定帶著她進去參觀,並且公布一個預言。
在門口招攬顧客,頭戴羽毛裝飾帽的藝術家正大聲喊著,“快來看哪!偉大的雷吉那德.朵布雷的青銅雕像!他的力量眷顧全鮑克蘭的男性!只需要一小筆參觀費!”
本來對藝術展覽毫無興致,聽到這樣的喊聲,安古蘭兩條毛毛蟲似的濃眉一軒,頓時覺得這個“眷顧”似乎會很有趣。
然而親身參觀她就失望了,不過是尊青銅製作的巨大雕像──頭戴戰盔右手持劍、沒穿衣服的男性,雖然是肌肉結實沒錯,但是看不出什麽特別之處。
“威克,區區的一個果男雕像,這有什麽意思?能提供什麽眷顧?”
“咳咳,這位女士,這可不是什麽普通的雕像。”維克多還沒來得及說話,從旁邊傳來的聲音搶先解釋,赫然是剛才門口宣傳的那位藝術家,他領人進來導覽,恰巧聽到安古蘭的抱怨。
他微微一躬,“容我向你介紹,只有這座雕像是使用雷吉那德大人的生殖器翻模而成,經過權威認證!包準貨真價實,摸過便能獲得無可比擬的壯陽效果!當然,要買票才有效果。”
聽到這個介紹,安古蘭眨眨眼睛沒有說話,藝術家見她沒有話講,滿意地接著轉向群眾宣傳。
“傳說鮑克蘭城堡,就是雷吉那德與建築師法拉蒙共同合作整修的!
而且雷吉那德費盡心思,替可能被抓奸在床的愛侶設計無數逃脫密道,他自己也經常使用,但不是因為害怕,而是為了避免逼不得已的情況下,在決鬥中殺死對手!
他不僅是個大情聖,還是技術高超的劍士,連豎琴和其他風琴的技巧都無人能敵。”
就在藝術家的廣告聲中,安古蘭靠到維克多旁邊,“你把我找來說有好玩的,就這樣?”
維克多樂呵呵的解釋,“預言!我看到不久的未來,將有位六旬老翁,覬覦雕像那根蘊含偉力的丁丁,用線鋸乾淨俐落地把它閹掉,帶走雷吉那德的寶貝袋!”
“噗嗤!”想到眼前雕像被閹掉的畫面,還是六旬老翁乾的,安古蘭一下子樂的噴笑出聲, “接下來?”
“六旬老翁證明雷吉那德的寶貝袋真的很神奇,一個早上就與他的鄰居來了三次!充分力行先知雷比歐達所言:要愛你的鄰居。”說到後面維克多作個鬼臉。
安古蘭翻個白眼回應,“你的預言還挺不正經的,畫面居然是跟著寶貝袋走?那後來呢?”
獵魔士切換回悲天憫人的腔調,“倘若有人逮到六旬老翁,奪還雷吉那德的寶貝袋,焊接回雕像身上,那麽天下太平。可如果無人破案的話,那個老翁將在一周後死於馬上風!”
“死在他鄰居的身上!?”
“不!是他鄰居的妹妹身上。”
摸摸光滑的下巴,安古蘭曼聲感歎,“嘖嘖嘖……好厲害的六旬老翁。”
“我也這麽覺得。”維克多嘿嘿直樂。
……
夕陽西下,走出藝術展覽場的兩人,漫步返回雉園旅館。
“威克,忙碌這麽多天,明天就是酒桶節,錢存夠了嗎?”
“應該沒啥問題,本來就只是弄出聲勢,避免讓人覺得巨額財產來源不明,明天參加完節慶,我們就去挑所葡萄莊園,雇上幾個管家,開始試試地主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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