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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青》一十 公主
  明道元年,大夏國王李德明薨。仁宗皇帝輟朝三日,為其舉哀。同年,其子李元昊嗣位。

  百花等在昭訓門外,聽得山呼排空而來,伸手捏緊了裙擺。

  隻一年之間,娘親亡故、回歸大夏、草原騎射、出兵勤王,再到如今站在宮門外,等待面見國主。此前種種境況她尚可泰然處之,今日覲見卻著實令她手足無措。

  大夏國主,那可是和大宋皇帝一樣的人,是日月之上的帝王。

  十日前禮部趕製的禮服冠帶便送到郡王府了,珊瑚打開那箱子,一件一件地取出來。

  百花瞧見白色的對襟絲綢大袖下擺用金絲線繡了錦簇的山茶、又用銀線滾了邊,米色的中單紗衣,珍珠白的下裳,另配了一頂金玉頭冠、白玉雙佩和黃玉綬環。

  一並數十件齊齊整整地裝著,直教百花看傻了眼——

  不曾料想皇家禮服是這般華美極奢。

  今日嗣位大典在辰時,百花卻是徹夜無眠,生怕禮數上出了錯。

  東方剛有些魚肚白,琥珀和珊瑚便來服侍她起身梳洗大妝,才從皎月齋走到轎廳上的功夫,百花便覺得這頭冠沉得很,壓得脖子酸疼。

  李元昇今日是一襲白色長袍,氈冠上點著的鴿血紅鮮豔欲滴,他低頭替百花瞧了瞧禮服冠帶佩飾齊整了,二人便上了馬車;一路上李元昇不住地閑話,百花也跟著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才覺得心情舒緩了些。

  到了丹鳳門前,車輦都換作了軟轎,李元昇乘轎往含元殿上參禮,而百花則要在昭訓門外等候傳喚。

  分領女眷的內侍看著郡主神色拘謹,想她終究只是個小姑娘,又在外邦長大,忍不住低聲安慰道:“郡主無需緊張,隨著指引行事便不會出錯。”

  百花點頭謝過他,又聽得大殿內韶樂之聲漸漸停了,此時朝陽剛剛從朱紅的宮牆上升了起來,金色的熾熱光芒登時灑滿了王宮。

  百花這才瞧見含元殿青頂朱牆,重簷疊檁,繁複華美;屋簷上離著兩隻龍形吻,龍頭怒目張口銜住正脊,龍尾向內卷曲,背上插著一把寶劍。

  大殿外有鳴讚官鳴鞭三聲,便是國主已登基了。

  又過了一刻鍾,有禮官傳令,她與眾多女眷被引進太和殿去。

  百花走在最前面,一路直視前方,聽著後面簌簌的腳步聲。

  她瞧不見身後的人,但她知道,這些都是有功之臣的妻女,她和她們一樣,不過是受到他人的福蔭而已。

  …

  邁過殿門,百花隻垂眸瞧著腳下禮官的步伐,生怕走錯了一步。殿內打著漢白玉的地面,上鋪著猩紅絨毯,兩側烏泱泱站著許多人。

  眾人依禮三拜後,禮官執冊朗聲宣旨意百花微微低頭,雙手交握,大袖裡的手指教她捏得發白,歡喜仍是藏不住,從眼角眉梢裡滿溢出來——

  她竟然成了公主,是和大宋的惠國公主一樣的公主嗎?

  她神思早已飄然,隻木然地跟著眾人謝恩、起身、退出殿外。

  走出大殿,她定定地望著腳下的磚石、又抬頭看湛藍的天空,她第一次如此真實地有了歸屬感——

  她腳下,是她的國土;她頭上,是她的天空;大夏的將士、民眾都是她的子民,往後她便是大夏國的公主,是黨項民族的公主了。

  …

  新王即位,自有一番大動靜。整飭宮殿、重擬州府、完善官製、興修水利,樁樁件件都要過問。

  這頭李元昇便被指派到各部族去整編軍隊,

整編的事務複雜得很。  一家為一帳,依帳出丁,仍由部族領導,稱作一溜;再設十二監軍司,分管轄區內部族,紛繁冗雜、因而叫李元昇忙得腳不沾地的。

  安親王府裡沒有主母,許多人的拜帖送到門上,小廝都遞到皎月齋來。

  百花被拜帖上的名號職位搞得暈頭轉向,索性吩咐門房一律推了,如此她每日隻讀書習武,倒樂得自在。

  天氣漸漸熱起來,百花為避著日頭,卯正便要起身去校場,修內司裁的短打又是精致又是利落。

  “王爺昨兒夜裡才到,說是從黑山快馬加鞭趕回來的,生怕誤了和公主的約定。”琥珀束發時特意摻了根朱紅的綢帶,同腰間的宮絛呼應,又道,“還帶了一對牛角回來,惦記著給公主新打一副弓呢。”

  少女尚在豆蔻年華,膚色白皙,眉眼稚氣未脫,含苞待放的白玉蘭似的,瞧著英姿颯爽、明媚照人。

  她低頭整了整衣角,嗔怪道:“夜裡趕路也不怕遇上山洪。”心裡卻仍是高興。

  爹爹一回京便有了成堆的公務,先半個月還能教她騎射打拳,後頭索性忙得不見人影,隻留下珊瑚陪她同練。

  百花頭兩日被弓弦割破了手,珊瑚心疼道:“公主今日練拳吧,不然這傷口總不得好。”

  “爹爹叮囑過,每日至多練半個時辰。我也覺著這拳打起來隱隱有些心浮氣躁,想來不是人人都有福氣練得的。”百花低頭看看了傷口,又道,“今日還有要事,早些回去也好。”

  回到皎月齋時,百花身上尚有些薄汗,琉璃忙拉了她道:“公主先吃些果子再去沐浴,這都是井水裡湃過的,冰冰涼涼的。”

  瑾瑜正在一旁點著香,聞言巴巴地望過來,百花見了她這模樣,笑道:“你別東張西望的,果子我給你留著,別把我的衣裳燒壞了。”

  瑾瑜眼珠兒一轉,笑道:“公主今兒難得費心打扮一回,不如順道去哪家夫人府上溜達溜達,省得成日裡隻懷親王府那位到處張揚。”

  琥珀備好了水出來正好聽得這一句,想著懷親王府的含山公主最是個嬌蠻的,皺眉喝道:“好好的,惹她做什麽。”

  “哪裡是我惹她,是她在外面惹咱們公主呢。”瑾瑜一急,手上扇子重了些,熏爐登時竄出火苗來,琥珀忙接了過來,讓她到一旁歇著去。

  瑾瑜得了空,接著道:“前日雲哥同說我的:公主受封時陛下賜的那隻鏤金麒麟銜玉的鐲子,原是一對,另一隻就在含山公主那。她那日帶著去小汪洋將軍家賞花了,偏偏又有人說起這事兒、又借題發揮,說了咱們公主好多壞話呢。”

  琉璃冷笑道:“哪是借題發揮,她們是自己出題自己答呢——那鐲子前腳從宮裡出來,後腳就進了庫房,除了她們誰會特意聽了看了去?”

  瑾瑜聞言怒道:“我就說他們能在大殿上看清一隻鐲子,怎麽就看不清咱們公主的樣貌?現在外頭都說咱們公主自慚形穢,躲在府裡不敢見人呢。”

  百花低頭不語,半晌才木然道:“懷親王是陛下的胞弟,咱們卻是旁支的,她這公主原就比我尊貴些,自然人人都向著。”

  瑾瑜嘟噥道:“尊貴就尊貴,偏要說咱們公主的不好,當大家都沒眼睛麽?”

  琉璃見百花低了頭,忙拉了瑾瑜。

  “任她說去,咱們公主當了野利先生的學生,往後就是和野利先生一起造字,那是能名垂青史的。”珊瑚聽了半晌,這開口寬慰道。

  琥珀遞了扇子給瑾瑜,無奈道:“你們再閑話兩句,公主沐浴的水就要涼了。”

  百花起身笑笑、往淨室裡去,還聽得身後瑾瑜小聲道:“你們說這造字要怎麽造啊?”

  …

  象牙白的羅裙並嫣紅褙子用桂花熏過,帶著些隱隱的幽香,琥珀替她齊齊整整地穿好了,又梳起髻來。

  瑾瑜方才光顧著說話,這才回過神來去搶琉璃的枇杷,吃進嘴裡還抱怨道:“這枇杷都不涼了。”

  琉璃打趣道:“公主擔心你吃了涼的肚子疼,故意唬你的。”

  幾人嘻嘻哈哈地鬧騰著,待到一切收拾停當已辰末了。

  外院正廳中早有一人負手而立,鴉青的長袍在這裝點精致的大廳裡顯得尤為肅殺。

  百花數日不見李元昇,小跑了兩步抱住他的手,問他路上辛不辛苦,又有什麽新鮮事。

  李元昇笑道:“別的倒沒什麽,只是在黑山尋到了一對犛牛角,正好給阿皎打一副弓來,也不知阿皎這小身板幾時能用上了。”

  百花昂首道:“爹爹別小看人,我如今能將小木弓拉滿了。”

  李元昇笑道:“是了,過幾日我將牛角送到修內司去,給阿皎打一幅公主用的弓。”

  父女倆說著話上了門口的馬車,熱熱鬧鬧地向東邊去了。

  …

  興州城近日來大興土木,城邊擴建了不少房屋,爹爹說,國主大改了興州城規製,等到四周修整完畢,俯瞰整個興州城,便是一隻展翅欲飛的雄鷹,而他們今日要去的地方,就是這雄鷹的鷹首。

  城內東南角大片地空置著,獨獨有一處寺院,喚作高台寺。

  院內有一高樓,樓中藏有眾多從中原傳來的經書典籍,更有從吐蕃跋山涉水而來的北傳佛經。

  藏經樓的最高層可俯瞰興州城景,因而不設書閣,隻數張大案平鋪。

  有一人跪坐其中,耳垂重環,隻兩鬢留有長發——自三日前新君下達了禿發令,黨項男兒均剔去了長長的髭發,從此自成胡風,再不與宋人混淆。

  大案四周散落著形態各異的木架,細細看來,倒像是雕刻而成的書法文字。

  李元昇瞧他聚精會神,全然不知已有人來到他跟前,朗聲喚他“謨寧令”。

  那人聞聲抬頭,瞧清楚來人後忙起身拜見,笑道:“親王折煞我了。微臣見過親王。”

  李元昇忙伸手扶他,笑道:“我們今日來可是有求於人,怎得受你的禮。”

  百花瞧著先生和藹可親,忙行禮道:“學生見過野利先生。”

  野利任榮前幾日朝會時同李元昇打了個照面,聽他說起教習公主一事。

  他如今受命造字,本沒有心力再帶弟子,但他與安親王素來交好,不好草率拂了他的面子;待到再問了百花兩句,見小姑娘談吐合宜、好學知禮,心下生出幾分喜歡,也就應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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